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風雪山神廟,絕望里的暴起

風雪山神廟,絕望里的暴起

來到滄州牢城營的林沖,在熱心獄友友情科普滄州大牢的潛規則後,用十八兩銀子和柴進的面子,免掉了牢城營為勒索錢財而故意巧立名目的增收項目一百殺威棒,撈得了一份看天王堂的清閑差事,並和管營、差撥「日久情熟」、打得火熱。

「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坐前移。一杯未進笙歌送,階下辰牌又報時」。這樣「每日只是燒香掃地」「由他自在」「亦不被拘管」的平靜日子,不知不覺間就過了四五十日。

年初,楊柳依依的四月,林教頭攜嬌妻美眷在東京街頭逛廟會,偶遇的魯達和高衙內,掀翻了林教頭安逸的命運小船。

年底,暴風雪即將來臨的深冬,兩次死裡逃生的林教頭,又一次習慣了自己的安逸,巳牌時分(上午九時至十一時,正是上班的時間)就已閑逛在了牢城營前,這次他偶遇的是李小二。

不甘寂寞的命運啊,你又要給這個喜歡安逸的人安排怎樣的顛簸呢?

一、知恩圖報李小二

這李小二先前在東京時,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財。被捉住了,要送官司問罪,卻得林沖主張陪話,救了他,免送官司。又與他陪了些錢財,方得脫免。京中安不得身,又虧林沖齎發他盤纏,於路投奔人。

表面看林沖救李小二好像頗具俠義心,可仔細一揣摩,李小二是被人欺負了的弱者或受害者嗎?

不是,他是個「偷了店主人家財」的吃裡扒外、心術不正的賊,這顯然是盧員外家裡心術不正的李固小號,僅從名字上就會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同樣混跡在東京街頭的潑皮破落戶高二、牛二、張三、李四們。

這樣的人理應被法律懲戒,可縮手縮腳、從來都是做麻木路人、低頭看客的林沖,竟然出手救人了。

李小二,顯然是劇情發展需要而出現的一個小人物,施耐庵為了不讓我們產生林教頭也會行俠仗義的錯覺,專門點出了李小二身上不該被救的污點。

這林沖,堅持的都是什麼是非不分的底線,結交的都是什麼臭味相投、物以類聚的玩意兒。

還好,李小二比陸謙、比林沖還實在點,沒有到二位為了富貴可以忘恩負義、賣友求榮的地步。

自從得恩人救濟,齎發小人,一地裡投奔人不著。迤邐不想來到滄州,投托一個酒店裡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過賣。因見小人勤謹,安排的好菜蔬,調和的好汁水,來吃的人都喝彩,以此買賣順當。主人家有個女兒,就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兩個。權在營前開了個茶酒店。

一個東京普通店裡的普通夥計,到了小小的滄州,就成了「安排的好菜蔬,調和的好汁水,來吃的人都喝彩」的招牌名廚。

一個未受法律懲戒的一心想謀奪家主財物的家賊,在東京吃了癟,在滄州會徹底改頭換面成「小人勤謹」?

從小二的一面之辭里,從小二妻對小二的百依百順上,彷彿看到了一個害死主人夫婦騙走主人女兒和家產的惡毒故事(這裡純屬胡扯)。

那人道:「煩你與我去營里請管營、差撥兩個來說話。問時,你只說有個官人請說話,商議些事務,專等專等。」李小二應承了,來到牢城裡,先請了差撥,同到管營家裡請了管營,都到酒店裡。只見那個官人和管營、差撥兩個講了禮。管營道:「素不相識,動問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有書在此,少刻便知,且取酒來。」

管營、差撥是官,李小二是民,管營、差撥與陸謙、富安並不認識,二位官爺隨隨便便就能被一個小民請到酒店裡去見兩個素不相識自稱是官人的人。這說明什麼?

說明管營、差撥和董超、薛霸一樣,收人錢財、替人殺人的勾當是經常乾的,在小二的酒店裡做收錢買命的生意絕對不是第一次。

李小二道:「你不省得,林教頭是個性急的人,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倘或叫的他來看了,正是前日說的甚麼陸虞候,他肯便罷?做出事來,須連累了我和你。你只去聽一聽再理會。」

為什麼我們一路看來,林教頭都是窩囊謙卑的讓人憋氣,可小二偏說他是個性急的人、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

這是因為,我們看到的林教頭,是在高俅這個長官面前、在高衙內、柴進這些比自己有權有勢的人面前、在董超薛霸差撥官營等管著自己的人面前的嘴臉罷了。

對陸謙的出賣,他忍了么?沒有,帶著刀在他家門口等了三五天。所以在不如他的陸謙、柴家莊外的店小二、李小二們人面前,林教頭完全是一副性急就要殺人放火的張飛脾氣。

李小二和金老漢一樣,都是知恩圖報之人,從「不時間送湯送水來營里」到給「林沖整治縫補綿衣裙襖」,李小二對恩人的感激是發自肺腑的。

不過,李小二也和金老漢一樣,報恩的前提是不需要自己作出很大犧牲的能力範圍之內,若果威脅到了自己的利害,金老漢是會催魯達跑路,李小二是不願豁出代價出頭的。

二、淡仇寡恩林教頭

林沖聽了大驚道:「這三十歲卻正是陸虞候,那潑賤賊,也敢來這裡害我?休要撞著我,只教他骨肉為泥!」李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了,豈不聞古人言:吃飯防噎,走路防跌。」林沖大怒,離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帶在身上。前街後巷。一地裡去尋。李小二夫妻兩個捏著兩把汗。當晚無事,次日天明起來,早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裡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牢城營里,都沒動靜。林沖又來對李小二道:「今日又無事。」小二道:「恩人,只願如此。只是自放仔細便了。」林沖自回天王堂,過了一夜,街上尋了三五日,不見消耗。林沖也自心下慢了。

膽小怕事的李小二及時向恩人林沖報了警,他之所以敢告訴林沖,是因為他以為林教頭會感念他夫妻二人對他如親人般的情義,會考慮他夫妻二人的安危,而選擇「吃飯防噎,走路防跌」的小心提防。

大怒的林沖又裝備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解腕尖刀,「前街後巷,一地裡去尋」「次日天明起來,早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裡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牢城營里,都沒動靜」「街上尋了三五日」。這樣前前後後、明火執仗、大搖大擺地折騰了五七天,幾乎把滄州城翻了個底朝天。

林沖真的要「休要撞著我,只教他骨肉為泥」地殺陸謙嗎?

恐怕不是。林沖的使女錦兒、救下的李小二、徒弟曹正,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精明的他怎會不知道真想殺他們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悄悄查清蹤跡暗地裡宰了他們。

兩次大張旗鼓、手執利刃、招搖過市的要殺陸謙,都是他精心算計好的示威舉動。憑林教頭息事寧人、一忍再忍的性格,他怎會做出自絕後路的衝動殺人呢?他只是仍心存幻想,想通過大張旗鼓的要殺人,來提醒黑白無常們,你們想害我的陰謀我林沖知道了,快知難而退吧。

所以,折騰了五七天後,「林沖也自心下慢了」。他以為,他已經震懾走了陸謙、富安。所以,管營給他安排看管大軍草料場的肥差時,他會毫無警惕地欣然接受。

只是,不知林教頭是否考慮過,當躲在暗處的陸謙、富安、管營、差撥知道了自己的密謀已被泄密,而見過他們四人密謀的只有李小二夫婦,李小二與林沖的親密關係在小小的滄州是路人皆知的。因有人泄密而沒完成任務的陸謙富安,會不會像碾死個螞蟻般地要了李小二一家的命,他是不知呢還是根本就不在乎。難怪「李小二夫妻兩個捏著兩把汗」,難怪李小二在林沖又找上門來時會淡淡地說「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沒事便好了」。

李小二的掂量沒毛病,因為正常人都會知恩圖報地替恩人著想一下,李小二的錯誤在於他不知道「淡仇者必寡恩」的道理,他只了解林沖「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的脾氣,卻不了解林教頭「加害於他未必會恨你、施恩於他可能毫不猶豫地給你一刀」的稟性。

三、慘淡經營,細心呵護,我們固執地相信未來

與老軍完成了交割的林教頭,被一個人留在了偌大的草料場,朔風吹得更急,大雪下得又密又緊,白茫茫的天地間,只有一間殘破將倒的破草屋陪伴著逆來順受的林教頭。

仰面看那草屋時,四下里崩壞了,又被朔風吹撼,搖振得動。林沖道:「這屋如何過得一冬?等雪晴了,去城中喚個泥水匠來修理。」

當冰冷的朔風呼號著命運的風暴,當無情的白雪嘆息著無奈的悲哀,林教頭凝視著如同這個世界一般殘破的草屋,還在想著將就著在這寒涼的世界裡尋些溫暖,他盤算著「等雪晴了,去城中喚個泥水匠來修理」。他堅定地相信,自己可以在這殘破的世界裡為自己搭建出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小窩。他固執地相信,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鬱的日子裡需要鎮靜,安逸的日子一定會重新來臨,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一定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便去包裹取些碎銀子,把花槍挑了酒葫蘆,將火炭蓋了,取氈笠子戴上。拿了鑰匙出來,把草廳門拽上;出到大門首,把兩扇草場門反拽上鎖了。帶了鑰匙,信步投東。雪地里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那雪正下得緊。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見一所古廟。林沖頂禮道:「神明庇佑,改日來燒錢紙。」

「把花槍挑了酒葫蘆」,這殘破的草屋怎能替我們擋得住人世間的寒涼。即便是我們能用迷醉的雞湯溫暖住已是千瘡百孔的心,可身體上的寒冷,卻逼著我們不得不用酒,去尋求和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的和解。酒調動的是我們自身的體溫,卻讓我們可以難得糊塗地感謝世界的溫暖。

「將火炭蓋了」,我們很擔心這個其實已經把我們欺負得很慘的世界再出什麼意外,即便它是如此的殘破,如此的寒涼,如此的讓人喘不過氣來,我們慘淡地經營著、細心地呵護著、小心地維持著這本就對我們極不公平的秩序,因為我們怕了,真得怕了,怕還會有更大的不幸會接踵而來。

「拿了鑰匙」「把草廳門拽上」「把兩扇草場門反拽上鎖了」「帶了鑰匙」,雖然只是個孤零零的草料場,雖然只是間要倒的破草屋,可我們依然願意笑著說,這也是我們的港灣我們的家,我們堅信,把門鎖上,就會有值得信賴的安全,我們堅信,把鑰匙帶上,這世界總會給我們留一個可以隨時進去暫避風雪的門。

「神明庇佑,改日來燒錢紙。」我們踏雪跋涉,背著北風,幾乎是在這風急雪密一堵牆般的世界裡擠出了一條前行之路。雖經歷了無數的不公,我們仍然對空心泥胎、沒心沒肺、裝聾作啞、裝腔作勢的神明心懷敬畏,我們相信善惡終有報,我們相信自有英明的神靈來庇佑我們的忍讓。

廣莫嚴風刮地,這雪兒下的正好。拈絮撏綿,裁幾片大如栲栳。見林間竹屋茅茨,爭些兒被他壓倒。富室豪家,卻言道壓瘴猶嫌少。向的是獸炭紅爐,穿的是綿衣絮襖。手捻梅花,唱道國家祥瑞,不念貧民些小。

欺貧虐弱的惡雪本是無情的,但恰恰是這無情的雪救了林教頭的命。破草屋被雪壓到了,只是這破世界何時才能被一根根稻草壓垮壓塌啊?

四、忍不出風平浪靜,退不到海闊天空

帶著被子、花槍和酒葫蘆,林教頭走進了竟然真的睜眼庇佑他的山神廟,「入得廟門,再把門掩上,旁邊止有一塊大石頭,掇將過來,靠了門」,正是這一掩一靠,讓林教頭聽到了命運的無路可逃。

「端的虧管營、差撥兩位用心!回到京師,稟過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這番張教頭沒的推故。」「張教頭那廝,三回五次託人情去說:『你的女婿歿了。』張教頭越不肯應承。因此衙內病患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兩個央浼二位干這件事,不想而今完備了。」「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再看一看,拾得他一兩塊骨頭回京,府里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也能會幹事。」

「這番張教頭沒的推故」,高太尉父子對林沖窮追猛打地不肯放過,不是因為他們怕林沖會報仇的斬草除根,而是因為林沖拱手讓出的林娘子不肯屈服,而是不願失去做人尊嚴的張教頭仍未向可隻手遮天的黑勢力低頭。

在滿書都是潘巧雲、潘金蓮、閻婆惜、金翠蓮之流的無節世界裡,張姑娘的抗爭與不屈,無疑是彌足珍貴、光芒奪目的。在滿書都是陸謙、富安之流的無德世界裡,張教頭的尊嚴與傲骨,無疑是傲然挺立、偉岸壯闊的。

論害人性命的手段本事,陸謙、富安、董超、薛霸、差撥、官營都是此道高人。

一個偌大的邊防部隊的大軍草料場,竟然先是只有一個老的掉牙的老軍看守,後來只有一個賊配軍看守,這不經意間透漏出的軍隊吃空餉的問題是多麼的觸目驚心,而且讓人哭笑不得是,竟然在收購草料時還能有常例錢貪墨,軍已不軍,國已不國,能贏才怪,不亡才怪。

為了害一個人的性命,幾個跳梁的宵小,竟敢將邊軍的草料場給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來栽贓陷害,無法無天,無國無民,壞得掉渣,惡得流瘡。

輕輕把石頭掇開,挺著花槍,一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那裡去!」三個人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林沖舉手,胳察的一槍,先戳倒差撥。陸虞候叫聲:「饒命!」嚇的慌了手腳,走不動。那富安走不到十來步,被林沖趕上,後心只一槍,又戳倒了。翻身回來,陸虞候卻才行的三四步,林沖喝聲道:「奸賊,你待那裡去!」劈胸只一提,丟翻在雪地上。把槍搠在地里,用腳踏住胸脯,身邊取出那口刀來,便去陸謙臉上閣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麼冤讎,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陸虞候告道:「不幹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陸謙上身衣服扯開,把尖刀向心窩裡只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裡。回頭看時,差撥正爬將起來要走。林沖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回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髮結做一處,提入廟裡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褡膊,把氈笠子帶上,將葫蘆里冷酒都吃盡了。被與葫蘆都丟了不要,提了槍,便出廟門投東去走。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草料場里,烈焰燒紅了天空,山神廟前,熱血燙化了冷雪。燒了草料場已是死罪,無路可退了,那就出手吧,一泄胸中的悶氣。

「胳察一槍戳倒差撥」「後心一槍戳倒富安」,這是何等的乾脆利落;

「劈胸一提丟翻陸謙,腳踏胸脯刀架臉上撕心裂肺地喝罵,扯開衣服,把尖刀向心窩裡只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裡」,這是何等的解恨解氣;

「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回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髮結做一處,提入廟裡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這是何等的驚人駭人;

「穿了白布衫,系了褡膊,把氈笠子帶上」,這是何等的冷靜淡定;

「將葫蘆里冷酒都吃盡了」,血未乾涸,頭顱還未全涼,猙獰的山神廟裡,心如止水的暴起殺人者還不忘把葫蘆里冷酒都吃盡;

「被與葫蘆都丟了不要」,安逸與享受都扔掉了。

從此,林教頭的槍上不會再有可以一醉的酒葫蘆。

只會有等待被收割的一顆又一顆頭顱。

再也不用再惦記著去修理那個無法遮擋風雪的破草屋了。

緊攥著的所謂鑰匙也可以扔掉了。

我已一無所有。

但我已無所畏懼。

不過我又怎能不懼?

從岳廟的災降,到樊樓的災重,

從白虎堂的陷害,到野豬林的風險,

從柴進莊上的諂媚,到牢城營里的討好,

從天王堂里的清閑,到草料場里的幻想,

從山神廟裡的落魄,到山神廟外的血冷。

從相國寺菜園外的一聲喝彩,到岳廟前先自軟了的拳頭,

從樊樓里憤懣的感嘆,到陸謙家樓梯上無力的呼喊,

從買刀時的竊喜,到獻刀時的驚愕,

從休妻時的無情,到淚如雨下的求饒,

從賣友時的無義,到棒打洪教頭時的陰狠,

從不顧李小二安危的絕情,到示威陸謙時的精明,

從火燒草料場的火光,到風雪山神廟的血色,

從頭顱敬山神的慘烈,到吃光冷酒、扔掉葫蘆、提了槍、迎著風雪夜奔。

結束了,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的求和結束了。

破滅了,一心要在太尉府里聽話但有骨頭吃的理想破滅了。

大雪紛飛,沒有眼淚,只有迷惘。誰悲失路之人?

荒野獨行,沒有目標,只有絕望。斷腸人夜奔。

雪緊,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自己的腳印,沒有路。

風急,冷颼颼的一團,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有一隻書蟲 的精彩文章:

關於是否林沖賣友以及一些想說的話

TAG:有一隻書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