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短情長，靈魂伴侶 來自總理的浪漫情懷

1976年1月8日，共和國的第一位總理與世長辭。當總理的夫人鄧穎超走進弔唁現場時，全場早已一起失聲痛哭起來。鄧默默地獻上花圈，上面寫道「弔唁恩來戰友，小超哀獻」，她撫棺低首，泣不成聲。

他生得那樣漂亮，我又不大好看，沒往那方面想

1919年，五四愛國運動爆發。留日歸來的周恩來在師範學校的禮堂第一次見到鄧穎超。

那個時候的周總理常常帶著鴨舌帽、穿著西服、白皮鞋，器宇軒昂，被譽為「民國美男子」，在天津學生界頗有名氣。那是的鄧穎超在北洋直隸第一女子師範學校讀書，是「女界愛國同志會」的講演隊長。

第一次見面，總理看著台上的鄧穎超，談青年的命運，談家國，談理想，經天緯地，慷慨激昂，早已被她的卓越才華、颯爽英姿所吸引。

因為鄧穎超在女子學校，沒有男生，她就穿長袍馬褂，戴禮帽，扮演男新聞記者，自然有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風度。

那個時候，他21歲，她15歲

多年後，鄧穎超回憶兩人的初次見面時，說道：「彼此都有印象，是很淡淡的。他生得那樣漂亮，我又不大好看，沒往那方面想。」

給你溫暖

1920年11月11日，從日本歸國不久的周恩來在上海乘法國郵輪「波爾多」號踏上了去法國的旅途。鄧穎超則去了北師大附小做教員。

告別時，她想到了歐洲天氣寒冷，特地趕織了一件毛衣送給周恩來，又在毛衣內側綉了一行小字：「給你溫暖——小超」。

「小超，別灰心，你年齡還小，以後還有學習的機會。我到歐洲後，一定給你寫信。」摸著暖融融的毛衣，他只好這般安慰。

三年後的春天，她終於等來了來自歐洲的第一封信，明信片上，芳草如茵，鮮花盛開，三個金髮女郎正迎風奔跑。背面是熟悉的他的字跡，上面寫道：「奔向自由自在的春天！打破一向的束縛！勇敢地奔啊奔！」那一刻，一股甜蜜而又熱烈的情感猛然震撼了她的內心。

希望我們兩個人將來，也像他們兩個人一樣，一同上斷頭台

她給他回信先徵求他對要建立一個進步的婦女組織的意見。最後才說明信片已收到，她又含蓄地問他：不是一向抱獨身主義么？現在有新的想法？

周恩來的回信很快來了，他表示非常贊同組織一個進步的婦女團體，隨即筆鋒一轉，又回答了她的疑問，傾訴了對她的熱烈深沉的感情。

他說，到歐洲後，認識到革命和戀愛並非對立，「獨身主義」的主張已經改變。馬克思和燕妮，列寧和克魯普斯卡婭，都是理想的革命伴侶。

在法國，他的好朋友蔡和森和向警予、李富春和蔡暢都戀愛結婚了。朋友們也希望他能選擇一個志同道合的終身伴侶。

他坦率說到，身邊是有一位比較接近的異性，但他覺得那位異性經受不了革命的艱難險阻。而他已決定一生獻給革命，唯有勇敢堅強的小超才能和他終身共患難，同奮鬥！希望儘早得到她的明確答覆。

後來的他又寄過去了很多的明信片，其中一張明信片上印的是德國的兩位革命家情侶：李卜克內西和盧森堡。在這張明信片的背後，周恩來給鄧穎超寫的是：「願我們兩個人，和他們兩個人一樣，將來共同走向斷頭台。」

願相依相伴，共同為共產主義理想奮鬥終身！

不久，周恩來再一次給鄧穎超寫信，突然地提出來要求兩人的感情發展到明確的戀愛關係，他非常之急迫地要她回信。

鄧穎超的母親是非常民主自由的，不過雖然給了鄧婚姻自由，但還是要自己做參謀。因此，她不能不把這個事情告訴母親，她的母親只說現在不要答覆，要等周回來親自看一看再說。但周火熱的追求讓她不得不馬上作答覆了。因此，她沒有接受母親的意見，明確地答覆了周恩來同志。

鄧穎超寫信給周恩來答覆道：我們思想相通，心心相印，願相依相伴，共同為共產主義理想奮鬥終身！

那一年是1923年，他25歲，她19歲。

兩年後，兩人在廣東結婚。

你的信太官方，都不說想我

在婚禮上，戰友張治中讓這對新人介紹戀愛經過。

鄧穎超在後來的回憶說：「當時，因為我個子矮，他們讓我站在板凳上講。恩來特別擔心，怕我應付不來。可我什麼也不怕，站在板凳上把我和恩來相識、相愛的經過，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還把恩來寫在明信片上的一首詩背了出來」。

因為相愛，兩人十分坦蕩，即使是在公共場合也一直是手牽著手。

婚後，兩人因為工作關係聚少離多，只能通過書信來互訴衷腸，不管有多忙，周從不忘給妻子寫信。鄧穎超擔心丈夫的工作忙碌，怕耽誤他的時間，信上隻言片語的提醒他注意身體。周恩來便回信：「你的信太過官方，都不說想我。」

鄧回信道：「總理是大忙人，哪有時間來想我。」

總理亦回道「閑人怎麼知道忙人多想閑人。」

紙短情長，吻你萬千

距離有時候並不能帶走什麼，在兩人聚少離多的日子裡，書信就是最常用的聯繫方式。

1942年7月3日周恩來致鄧穎超，周恩來以「超」稱呼妻子，而以「翔」自稱，是因為他字「翔宇」。文末「望你珍攝，吻你萬千！」翻譯成現代話便是：對你愛愛愛愛不完啊！1942年7月7日鄧穎超致周恩來，「穎妹」以「情長紙短，還吻你萬千！」作為回應。

1944年11月12日鄧穎超致周恩來，周恩來離開延安前往重慶，鄧穎超開篇，「我可想你得太！」，幾個字就詮釋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你走了，似乎把我的心情和精神亦帶走了！」「你走了，好像把舞場的鬧熱氣氛亦帶走了！」信尾，「深深地吻你！輕輕吻你！」

1944年11月18日鄧穎超致周恩來周恩來赴渝已經八天，鄧穎超說：「窯內暖融融的，願你能快回來享受一些溫暖啊！」「祝福你，熱吻你！」

1944年12月1日鄧穎超致周恩來，「你去也，是那樣的閃擊式的迅速；你回也，又是這樣的姍姍地來遲！七八日來，使人由歡迎、期望、等待，以至轉到失望、惘然！在這種過程中，給我以極大的波動，引起我的內心極複雜的情緒！等你回來我一定要擁抱著你，向你低聲傾訴的。」

你得同我擁抱，同我親吻

1971年，周總理訪問越南，當時越戰仍在繼續，大家都很擔心總理的安危，作為妻子的鄧穎超更是時刻牽掛，但她仍表現出驚人的冷靜。

得知丈夫的專機已進入中國領空，並安全降落在首都機場時，她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那天所有在家的人都聚集在客廳迎接周恩來的歸來。

總理一進門，鄧穎超就急匆匆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上前，邊走邊說：「哎呀，老頭子，你可回來了，你得親我一下，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在越南親吻了那麼多漂亮的女孩子，你得同我擁抱，同我親吻。」

她的話讓身邊的工作人員頓時目瞪口呆。後來據身邊的秘書會議回憶說：「周恩來哈哈笑著，把大姐攬到懷裡，兩人溫柔而又有風度地緊緊擁抱在一起，周深深地在大姐臉上吻了一下，那麼自然，那麼親熱，那麼旁若無人。大家對大姐以這種方式迎接總理既感到驚奇，又興高采烈。」

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

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尼克松的一位隨行的工作人員對周總理說：「總理，我可以問一下，您見過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嗎？」

周總理知道這個美國人是在說我們中國女人一點都不漂亮，周總理立馬回道：「當然見過，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

這個美國人哭笑不得：「怎麼可能呢？」周總理義正言辭的說：「在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我的妻子就是我的情人，她比任何女人都漂亮。」

這個美國人被周總理的話給震驚了，久久不敢言語。

我這一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唯有你，我希望有來生

1974年5月31日，周總理因病住進北京305醫院。

1975年末，總理的病情開始惡化。

在生命的最後幾天里，周恩來知道有些秘密不說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說了，他對鄧穎超說：「小超啊，我肚子里裝著很多話沒有說，現在來不及了」。

她亦回道：「我肚子里也裝著很多話沒有說」。兩人最終也都沒有將自己知道的秘密說出去，因為黨的利益高於一切，黨的秘密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病重的周恩來知道自己行將遠去，在彌留之際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和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他用自己骨瘦如柴的手使勁握住妻子的手，說道：「我這一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唯有你，我希望有來生。」

1976年1月8日上午9點57分，總理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與世長辭。秘書扶著大姐推開病房的門，當即傻了眼，醫護人員、工作人員都站在旁邊哭。來遲了！沒來得及跟丈夫作最後告別的鄧穎超一下子倒在周恩來身上，邊哭邊喊，「恩來！恩來！」病房裡原本隱忍的哭聲頓時成了一片號啕，鄧穎超哆嗦著雙手摸著周恩來的面頰，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無限哀傷地哭著：「恩來，你走了……」

最終他還是先她而去，這次離別他再也沒有能力為摯愛一生的妻子送上親吻。

西花廳的海棠花又盛開了，看花的主人已經走了

「春天到了，百花競放，西花廳的海棠花又盛開了，看花的主人已經走了，走了十二年了，離開了我們，他不再回來了。你不是喜歡海棠花嗎？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這個海棠花盛開的院落，就愛上了海棠花，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選定這個院落，到這個盛開著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你住了二十六年了，我比你住得還長，現在已經是三十八年了。」

1988年4月，中南海西花廳海棠盛開之際，84歲高齡的鄧穎超睹花思人，寫了這篇散文，題為《從西花廳海棠花憶起》，懷念逝去12年的丈夫。他們在「五四」運動中相識天津，並不是一見鍾情，卻在一生的相伴中逐漸積澱成深沉的愛。

1992年7月11日，鄧穎超逝世，享年88歲。這對靈魂伴侶終究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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