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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澶淵之盟到晶元大戰:千年來中國技術模式選擇與大國重器的崛起

編者按:本文為米磊博士投稿文章。米磊現為中科創星創始合伙人兼聯席 CEO,他是中國「硬科技」理念提出者,致力於以硬科技推動中國未來發展。他長期從事科技成果轉化工作,發起了中國第一個硬科技天使基金和孵化平台,投資孵化 230 余家硬科技企業。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

圖 | 米磊

隨著中美雙方正式宣布和解,這場沸沸揚揚的中美貿易戰從「增加關稅」的「宣戰」到「重新審視中興制裁」的「停戰」,從彼此高調的「互放狠話」到到頗具「建設性」的「聯合聲明」,從「安全困境」的激烈博弈到經貿切磋後的「加大合作」……可奇怪的是,大概沒有人會覺得這是虛驚一場;而欣慰的是,我們還有機會亡羊補牢。

以史為鑒,可知興替。知恥而後勇,知不足奮進。

「山高路遠坑深」:經濟至上、產業失衡、商業巔峰的南宋向游牧民族俯首稱臣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公元 1126 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虜了徽宗、欽宗兩個皇帝,中原國土全被金人侵佔。趙構逃到江南,終於在他曾遊玩時情不自禁感嘆「且留下」的西溪濕地的臨安即位,史稱南宋。

根據記載,南宋高宗時期國家財政總稅入 1 億兩白銀,和北宋 1.6 億貫並列中國歷史記載之冠。當時南宋實行尊商的政策,農業稅僅占 30%,而工商業稅卻佔到了 70%,在以農業為主要生產力的漫長歷史中可謂絕無僅有。

且同期人口主要集中在亞洲和歐洲,人口超過 1 億的南宋按正常比例就可拿下世界 GDP 的 30%,再加上歐洲正處於內亂,而我們從第一張紙幣「交子」的出現到百姓出入勾欄瓦舍、種類豐富的娛樂場所,再加上絲、麻、毛紡織業、造紙、海航、冶礦等達到巔峰的產量和交易量,無不說明了宋朝時期高度發達的商業水平。據日本漢學家斯波義信的估算,宋朝通過對遼貿易,每年可獲八十萬貫的順差。

毫無疑問,宋朝人均平均產值可高出同期歐洲更是世界的幾倍。以此推算後來西方學者和經濟學家們認為的「宋朝 GDP 佔世界的一半、甚至 60% 或更多」也基本出入不大。而這個在中國歷史上經濟、文化、教育、外貿、工商、文娛等都處於最高水平、甚至也是當時世界的最高水平的朝代,不僅被各種游牧民族一擊潰敗,且「以風土之宜,助軍旅之費。每歲以絹二十萬匹,銀一十萬兩」向遼「援助」。然而巨大的貿易順差並沒有換來長足的和平。「忘戰去兵」的宋朝最終被迫向金國稱臣。

至於為何經濟力量與軍事實力差異的如此之大,看看南宋時期的經濟結構便一目了然。當時經濟中心南移,美籍學者馬潤潮把宋代視為「世界偉大海洋貿易史上的第一個時期」,在繁榮的市場經濟和富有的百姓中,發展面向 C 端消費者的手工業是必然趨勢。

且當發達的娛樂業如同今天的互聯網一般,放任資本逐利的皇室幾乎漸漸忘記外患,即使岳飛一度在中原戰場打下大好形勢,趙構還能連發十二道金牌強令其退兵。這時候的南宋以為靠歲貢就能獲得長期和平,不願打回北方。才會有岳飛的悲憤惋惜:十年之功,廢於一旦。而在南方發展金融貿易時,北方因游牧民族居多,對騎兵、戰馬等更為熟悉和重視,在重工業上有得天獨厚的基礎和市場需求。

於是,發生了這樣的現象:火藥起源於漢人,但最早把火藥在軍事上充分利用,發明火炮的卻是金人;南宋有強大的生鐵鑄造技術,但是由於重工業基礎落後而無法量產,世界史上第一種榴彈,即在鐵殼內裝火藥的"震天雷",也是金人發明的;蹶張弩技術在唐朝便成熟發達,敵人在此基礎上加個用熟鐵鍛熱加工的「腳踏」,造出神臂弓,而宋朝因為造不出大塊熱鍛熟鐵件,因為連火銃和配屬的鉛彈都無法量產,只能用竹管代替青銅管,用陶瓷碎片代替鉛彈……

因此,明明宋朝有發展核心技術的經濟基礎,卻始終施行「以金錢換和平」。最終,落後的宋軍在金國重甲擲彈兵面前,拿著落後幾代的武器毫無抵抗之力。這種經濟至上主義並沒有帶來國家強大,因為沒有軍事實力,沒能保住南宋的經濟繁榮。

「大軍縱橫馳奔」:貿易「順差」換來「鴉片」傾銷,護國運動總是「被迫中止」……動蕩中的反思和救贖

與南宋同樣富足的還有清朝。由於貨品豐富且產業鏈完整,自產的瓷器、絲綢、茶葉、藥材、皮革、白糖、紙張、書籍等在歐洲十分暢銷,而英國出口的羊毛、尼龍等工業製品在中國卻不受青睞。加之大部分時期金銀比價低於國外,白銀大量凈流入局面大致從 1570 年代持續到 1830 年代。而此時完成工業革命、一躍成為世界頭號工業強國的大不列顛為了扭轉每年二三百萬兩白銀的貿易逆差,開始向中國走私毒品鴉片,獲取暴利。

據統計,1820-1840 年間,中國外流白銀約在 1 億兩,已開始擾亂清朝的國庫和貨幣的流通,使清朝的經濟面臨崩潰的邊緣。面對嚴重的財政危機,1839 年,林則徐被任命欽差大臣關防,全國禁止吸煙,並在虎門銷毀鴉片 19187 箱和 2119 袋,總重量 2376254 斤。

然而這場自救運動結束沒多久,第二年英國就以此為導火索發動了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中國簽下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結束。且在《南京條約》屆滿十二年之後,英國繼續趾高氣昂的提出「中國全境開放通商,鴉片貿易合法化,進出口貨物免交子口稅,外國公使常駐北京」等無理要求。又因此引發了第二次鴉片戰爭。

事實上,被稱為康乾盛世的一百年間,儘管根據西方學者統計清朝的 GDP 世界第一,卻重始終視農業卻忽視科技發展。在外國使臣送上各類工業產品時,被統治者們歸類為「奇淫巧技」。甚至在打贏的戰爭中,比如雅克薩之戰,在繳獲了沙俄一大批當時最先進的燧發槍後,康熙也只留了幾把;留來打獵,其他的全部銷毀。

而同期西方國家則完成了微積分、牛頓三大定律、薩佛利蒸汽機、萊頓瓶、發明車床、瓦特蒸汽機、發現靜電、發明鏜床、發現氧氣、庫侖定律、質量守恆定律等等的基礎理論研究結果,為後來高效的應用科學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比如冶金工業是基於對化學元素的認識,不再是盲目嘗試增減原料;機械工業是藉助數學和物理來設計零件,而不是能工巧匠的依樣畫葫蘆;電磁學、生物學、化學等支撐了各種現代發明。

在兩次鴉片戰爭和太平天國的打擊之後,部分愛國人士也意識到了堅船利炮等工業技術的重要性,開啟了一場引進西方軍事裝備、機器生產和科學技術,以維護清朝統治的自救運動——洋務運動。前期口號為「自強」,後期口號為「求富」。洋務運動使中國出現了第一批近代企業,在開辦輪船招商局、開平礦務局、天津電報局、唐山胥各庄鐵路、漢陽鐵廠等民用企業後曾有過短暫的「同治中興」時期, 但萌芽尚未開花,就被 1894 年日本的「甲午戰爭」戰爭徹底阻攔。

20 世紀初,由於辛亥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及「實業救國」、保護民族經濟思潮等的推動,中國民族工業得到了迅速的發展。當時不僅出現了一大批去國外留學交流的學者學生,如辜鴻銘、陳寅恪、季羨林、胡適、魯迅、徐志摩、梁思成……還有不少知名民族品牌也是此時誕生,如當時突破氨鹼法制鹼技術、建成亞洲第一座純鹼廠的侯德榜制鹼,今年年初入選「中國工業遺產保護名錄」的江蘇大生紗廠、茂新麵粉廠等。

圖丨大生紗廠

1927 年,民國政府還開展「國民經濟建設運動」,遺憾的是,這個經濟追趕黃金期十分短暫,1929 年美國發生金融危機,隨後擴散到全世界,日本經濟也遭受沉重打擊,陷入極端困境,於是就有了著名的「九一八事變」,開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東方的戰場。

在歷史發展中,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經濟發達的清朝拒絕靠近工業科技,而意識到「堅船利炮」、一次次想要改變的晚清卻總是「被迫中止」。周邊先發達起來的日本、俄國絕不會允許這頭熟睡的雄獅輕易崛起。因此,不斷的打斷中國的工業革命進程。

「誰敢橫刀立馬」:中國從「立國之戰」的朝鮮戰爭到「國防基石」的兩彈一星;世界從美蘇冷戰、蘇聯解體到美日貿易戰、日本衰退

新中國的成立儘管結束了一百多年被奴役侵略的屈辱歷史,可是隨後第二年 9 月,成立未滿一年的祖國收到了美國前副總統華萊士的信,「如果新中國在學會製造卡車和拖拉機之前學會了製造坦克,這將是一個世界的悲劇。」可是,就在華萊士寫這封信之前,美國的第七艦隊已經進駐台灣海峽,美國的飛機已經多次侵入中國領空,美軍的炸彈已經扔到了鴨綠江邊。他們甚至揚言要對中國使用原子彈。

隨後的朝鮮戰爭,中國以一己之力打退了聯合國,為此後的經濟建設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和平環境。然而面對滿目瘡痍、百廢待興的中國,工業基礎,特別是重工業基礎非常薄弱,這種落後的經濟狀況只能靠優先發展重工業才能改變,只有鋼鐵等基礎工業發展了,機器製造業的原料增多了,輕工業的裝備才能保證。同時,當時的國際環境也急需我們儘快建立強大的軍事工業,以增強國防力量。

於是在 50 年代中期,毛澤東等果斷地作出了獨立自主研製「兩彈一星」的戰略決策。在錢學森、鄧稼先等元勛的艱難努力下,1960 年 11 月 5 日,中國仿製的第一枚導彈發射成功,1964 年 10 月 16 日 15 時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使中國成為第五個有原子彈的國家;1967 年 6 月 17 日上午 8 時中國第一顆氫彈空爆試驗成功;1970 年 4 月 24 日 21 時中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發射成功,使中國成為第五個發射人造衛星的國家。

「兩彈一星」的成功鑄就了中國國防工業的基石,沒有這條鋼鐵長城很難想像今天的我們是不是像敘利亞人民一樣,我們甚至沒有機會走到今天所謂的「貿易戰」來。

圖丨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現場

縱觀幾次世界大戰,基本都不怎麼參與、只是倒賣軍火、默默發財的美國在戰爭方面其實更傾向於冷戰(美國的法律也限制了其統治者不能在國民生命上冒險)。而美國冷戰有三寶:意識形態戰、金融戰、科技戰。且從 1894 年美國 GDP 登頂世界第一後,也是絕對不允許有人對此挑戰的,這個下手一定要早:經濟體量差不多了就動手;一定要狠:卡著脖子直戳對方技術薄弱又需求量大的命脈產品。

從 20 世紀 40 年代末,美蘇開始了長達四十多年的冷戰。隨後在 1975 年,GDP 為 6859 億美元的蘇聯是 16889 億美元的美國的 40.6%,雖然佔比不高,但由於經濟結構差異,重軍工的蘇聯極有可能對美造成威脅,美國毫不留情以軍備競賽拖垮了蘇聯,並且在後期以資本主義、私有化等輸出開啟了意識形態戰,且大肆發行美元、提高利率、宣揚「自由市場」、「金融開放」等,最終利用金融戰搞亂了蘇聯社會、搞垮了蘇聯經濟、瓦解了東歐社會主義陣營。

上世紀八十年代,經濟高速發展的日本幾乎成了全球奇蹟,到 1995 年,經濟巔峰的日本 GDP 達到 5.334 萬億美元,為同期美國 7.664 萬億美元的 69.6%,也是美國作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的一百多年裡,挑戰者最為接近的一次。當時東京的房價高的可以買下整個美國,日本的車、相機、電視等各種產品充斥全球,甚至動漫等文化輸出也讓美國措手不及。

隨後,美國迅速反擊,先是施加外交壓力逼迫日元升值,再利用金融衍生品套取日元,宣布美元貶值,從而使拖欠的日元國債縮水,日本國民財富大多蒸發。短短十多年時間,日本經濟從亢奮期到泡沫期,直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也沒有走出打擊。

事實上,美日之間的貿易大戰前後進行了幾十年。從 1968 年的紡織品到彩色電視機、鋼鐵、汽車、匯率,最終到 1987 年至 1991 年的半導體大戰。1980 年,日本半導體市場佔全球份額超 40%,NEC、東芝、日立、富士通、三菱、松下等均位列全球營收前十。貿易戰勝利後,美國半導體市場份額穩中有增,自 1992 年至今長期位居全球之首,2016 年,美國半導體市場佔全球份額達 48%,英特爾穩居行業第一,美光、博通、高通、德州儀器、英偉達等後來居上。

圖丨廣場協議簽署現場

這個套路有沒有很熟悉?從輕工業、重化工業再到金融、高新技術產業。和今天的中美貿易戰是不是如出一轍?

2017 年,美國 GDP 為 19.38 萬億美元,排名第二的中國約為 12.25 萬億美元,絕對值佔美國的 63.2%。因此,再一次感受到巨大的威脅的美國又開始動手了。

事實上,早在中國 GDP 威脅到美國之初時,就已經被下手多次。這幾乎可以追溯到 70 年代之前的全面封鎖,好在中國獨立自主的完成了兩彈一星、航天工程、超級計算機等。意識形態戰也玩多了,年年發布中國人權報告被駁回;同樣的施壓強迫人民幣升值,被中國搞出人民幣結算和東盟共同體;中美貿易戰,美國對中國下手的領域,全部是中國製造 2025 的範疇也就是硬科技領域,美國就是希望中國一直從事中低端製造和模式創新,堅決不允許中國做產業升級,否則美國將失去全球老大的位置。

而硬科技的核心領域就是晶元。這次美國一劍封喉,直接對中興通訊精準打擊。

2013 年中國集成電路(晶元)進口高達 2313 億美元,超過石油成為第一大進口商品。中國集成電路產值不足全球 7%,而市場需求卻接近全球一半。研究數據表明,晶元產業 1 美元的產值,可以帶動信息產業 10 美元的產值和 100 美元國內生產總值。

這麼看來,這個所謂的「貿易戰」哪裡是因為中興違約?而選擇禁止出售任何電子技術或通訊元件,又哪裡是什麼貿易戰?這分明就是科技戰。中美之間未來的競爭勝負手就是硬科技!

「唯我彭大將軍」:加稅、制裁、賠款、封鎖……核心技術靠化緣是要不來的,我們必須自力更生

著名的「李約瑟難題」,即工業革命為什麼沒有發生在中國。很多人都認可中國人的市場經濟,以需求和實用為主。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一直處於「農耕文明」的中國在古代其實是沒有科學這一說的。四大發明裡,火藥是煉丹師偶然發明,其他三個都是古代勞動人民長期勞動智慧的結晶,沒有一個是在科學的基礎上通過研究實驗發明的。

圖丨李約瑟

直到今天,我們也在市場經濟中把「實用」主義發揮到了極致。造不如買,買不如租,怎麼方便怎麼來。這似乎成了一種帶著「華人式聰明」的小農意識。

原本行業的發展應是從核心技術突破到解決方案再到產業化。而我們則是憑藉能工巧匠們豐富的經驗和高超的山寨能力亦或是雄厚的資本燒錢,通常都是從最下游,即用戶需求做起。直到今天面對中興的制裁,我們才發現原來有些東西是絕對的賣方市場,花錢也買不到。

拋開中興,說說我們熟悉的、被稱為中華之光的華為。華為海思,設計是 arm 授權,做工是台積電,而台積電最大設備供應商是美國公司 Applied Materials。華為的核心業務和中興一樣,還是基站等通訊設備,一台基站有 1 顆晶元被禁運,整台基站就無法交付,而目前基站上的電路板除了幾顆數字基帶晶元是自產的,通信鏈路上 RF、PLL、ADC/DAC 乃至外圍測量電源電壓的晶元都並不是國產供應商。此外,一個手機里含有上百個晶元,中國目前自給率可能還不到 10%。

晶元行業的產業鏈是從研發設計到加工製造,再到封裝測試。除了研發技術外,還有更上游的製造設備、材料等。而中國的現狀是,終端產品遍銷全球,尤其在非歐美以外的市場中佔有率頗高,而晶元設計、製造水平和美國差距巨大,且在製造設備、材料上完全進口,自給率幾乎為零。

一直以來中國半導體行業都處於落後水平,儘管曾經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單個產品在實驗室取得突破性進展,也曾一度追趕中,但是由於不具備市場化條件,在供應鏈全球化和國內市場需求市場迅速增長後,國內大量進口國外晶元,相關科研項目和企業大幅度減少。近些年,隨著發展的迫切需求和國內的重視,不少企業也確實取得了高速的發展,但這個速度仍然跟不上市場需求。因此,逆差還在繼續擴大。

從整個中國的產業分析,過去幾十年在行業起步初期,我們也只能從最簡單的封裝(即組裝)上切入產業鏈。從最早的引進生產線組裝洗衣機、電視、冰箱,到後來組裝電腦,到今天的中國手機廠家組裝智能手機等,包括中興等高科技公司也都是購買國外的核心晶元和核心材料組裝產品。中國的產品看似 GDP 世界第二,但是絕大多數企業都是在掙組裝的辛苦錢。

最典型的就是富士康組裝蘋果手機,蘋果手機賣 1000 美元,富士康組裝的收費是 4.2 美元。蘋果手機雖然都是在中國生產,但絕大多數利潤都被美國的設計和日韓的晶元公司掙走了。這就是整個中國產業的一個典型現狀,我們的企業都是大而不強。而且隨著產業的發展,由於封裝的門檻越來越低,競爭對手越來越多,導致越來越沒有利潤。

就拿我曾經從事了十幾年、同時也是華為和中興的核心業務的光通信行業來說,絕大多數光晶元都是進口。這次中興被禁運的晶元中除了電晶元外,主要就是光晶元。中興被禁後,中興美國供應商股價下跌最多的都是光晶元和光器件公司。

中國的光通信器件公司目前面臨的困境就是過去做組裝還是有一定利潤,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買晶元封裝的利潤越來越低,主要的利潤都被晶元公司拿走了,而且隨著技術的發展,晶元的性能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多的功能都在晶元中實現。因此,組裝的門檻和空間越來越少,整個行業只有向晶元發展的一條路可走,如果不把晶元做出來整個行業都沒有出路。

正是看到這一點,我們提出中國需要大力發展硬科技,絕不能一直走貿工技的老道路。而要改變這種受制於人的局面,就要從創投孵化源頭做起,不斷整合全球晶元領域創新資源。2013 年,我們依託中科院西安光機所發起了中國第一個硬科技天使基金和孵化平台,從成立起一直在投資布局國產晶元和各類有著核心技術的硬科技領域,在看到 2013 年中國晶元進口額超石油後更加大力布局光電子晶元,並在中科院西安光機所牽頭下成立陝西光子集成電路先導技術研究院,打造第一個圍繞光電子領域的專業化眾創空間。

先導院擁有光電晶元所需要的超凈車間和十幾台 MOCVD 和 2800 多台套晶元生產和測試設備,能夠為晶元創業者提供專業服務支持。同時這些年我們設立總規模 10 億元的光電專項基金,專門為入住先導院的創業企業提供資金。目前我們已經具有總規模 50 億元的多支硬科技專項天使基金,投資孵化硬科技項目 230 多家,其中投資過會布局晶元項目 43 個。不少產品技術已經應用或服務於國內乃至全球市場。

幾十年來,在中國人民的努力下,我們在中低端科技領域,甚至部分高精尖技術都取得了耀眼的成績。而這次被卡在晶元的脖子上,是必然也是機會。這一次中國將向全球產業的制高點發起衝擊。

所謂的必然,指的是過去長期選擇下的結果,而機會,則是未來足以改變既有命運的可能。

回顧中國過去的三十年,貿工技和模式創新顛覆了傳統經濟;展望中國未來的三十年,硬科技和科技創新也將迎來新時代。幾千年來一直處於農業時代的中國,農業思維幾乎成了國民意識,認為所有的增長都是線性增長:春天播種,秋天收穫,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而有些營銷驅動的公司和資源驅動的公司,公司的增長是對數曲線,尤其是互聯網行業,流量紅利帶來了開局就漂亮的對數增長:澆水就開花、開花便結果,一分耕耘,十分收穫。

因此,過去幾年中國的資本幾乎都湧入掙快錢的領域,但是模式創新由於壁壘較低,後期隨著競爭對手的湧入發展速度會越來越慢。尤其從 2015 年進入智能互聯網後,大家又焦慮的發現,這種模式創新的線性增長和對數增長在經歷一段時間後,迅速遇到了瓶頸:當流量獲取成本越來越困難和高昂時,這種進步幾乎可以一眼看到頭,在觸手可摸的天花板跟前進退兩難。

但科技創新派卻完全不同。雖然開始研發投入期成長較慢,前期是十分耕耘,一分收穫,因此但是,只要突破一個關鍵的技術壁壘,迎來的就是一個全新的增長拐點,是一分耕耘十分回報的跳躍性指數增長。

由於硬科技的前期投入好幾年而沒有短期快速回報,這和中國幾千年來的農業思維完全不符,也和過去幾十年掙快錢的邏輯完全不符合,導致中國的資本很少願意投入硬科技領域和晶元領域。

尤其是投資晶元這樣的硬科技領域,一次性投入大,回報周期長,雖然長期看晶元公司的利潤非常高,很多公司凈利潤可以達到 50%,但是中國的資本沒有長期等待的耐心。這就是我們一直呼籲的中國在硬科技時代,需要硬科技思維,過去的農業思維和掙快錢思維會讓我們發展誤入歧途。中國有很多企業快速成功又快速失敗就是這個思維模式的失敗。

在互聯網風風火火發展了幾十年後的今天,當我們再一次面臨技術選擇、產業升級的現在,我們看到,當前的中國正處在從模式創新轉型向科技創新的歷史拐點。要麼攻壁壘、打江山;要麼繼續有求於人、受制於人。

比如中國科技企業標杆的華為,也是硬科技思維的信奉者。過去十年,華為研發投入總額達 450 億美元,2017 年更是達到了 123 億美元。持續高昂的投入也成就了其今天在很多領域做到了第一。2004 年,華為做出了關鍵性的選擇——自行開發手機晶元。也在所有人都認為十分困難的任務中多次失敗。但是華為一直堅持投入,直到十年後獲得成功,經過幾年幾代產品的發展,才有了海思麒麟在手機界的小半江山。這也成就了華為今日在手機晶元自研自主的實力。

事實上,當前開啟的晶元大戰只是產業升級戰的冰山一角。自 1961 年迄今,全球已有 12 個經濟體通過先模式創新、繼而科技創新的型式,逐步成功轉型升級躋身發達經濟體。需要面對的是,此過程並不容易,相較於只需要掌握資源的發展模式,以爭取掌握自有核心技術的科技創新模式,並沒有捷徑可抄,每一步都要踏踏實實的吃苦。而中國現在正處在這個拐點,在這個拐點上的選擇就是靠著「硬科技」進行的科技創新。

從人工智慧、基因技術、航空航天、腦科學、光子晶元、新材料等等高精尖科技,都可被納入硬科技的範圍內,但重點不是特定的單一技術分類,而在於這些技術都屬於由科技創新構成的物理世界,需要長期研發投入積累形成的原創技術,具有高度技術門檻與競爭壁壘,難以被其他對手輕易複製模仿。中國半導體、晶元產業的發展,必須思考突破的重點也在於此。

當然,硬科技並不只是技術的概念,更是一種精神,特別是中國目前已是全球 GDP 第二大國,單純靠過去的模仿克隆並不足以使我們更進一步成為第一。我們需要更多人把一件事加速做到世界第一,需要能夠踏踏實實的長期投入,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這是一種思維的轉換,需要的強大精神力量的展現。

2015 年 2 月 15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科院西安光機所視察工作時曾說過,核心技術靠化緣是要不來的,必須靠自力更生。也就是說硬科技只能靠中國人自己做。歷史無數次證明的修昔底德陷阱: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往往會形成巨大的衝突。

在《三體》中,三體人為了阻止地球人類發展,採用的並不是滅絕人類,而是使用智子來封鎖地球科技,干擾地球人基本的理論科學研究。同樣,美國今天做的事情,不是直接發起軍事戰爭,而是從阻礙產業鏈最上游部分,從而使中國該領域的科技發展停滯不前,甚至倒退崩塌。

所以,戰爭結束了嗎?沒有,戰爭永遠不會消亡;中美和解了嗎?蜜月、交惡、博弈、合作……中美關係遠比能想像到的要多元和複雜。不變應萬變,求強在自修,以自強面對每一種中美關係;萬變應不變,主動出擊、變中求勝,危機感不因停戰而解除,自省自強不因得以喘息而掉以輕心。

鐵打的江山輪迴的歷史。正如習總書記所說,中華偉大復興絕對不是輕輕鬆鬆、敲鑼打鼓就能實現的。這一次,我們打鐵自身硬,歷史不重來。一起齊心協力攻破這最後一關,將資源配置到最核心之一的技術產業,完成我們的產業升級,實現中國製造 2025。最後,我們也希望更多的有識之士一起關注並加入「硬科技」產業,助力科技創新驅動發展,助推中國重返世界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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