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河及濱河路上

最新 06-01

衙前河及濱河路上

一

早晨上班，還是選擇濱河路。

穿了大紅花的旗袍裝，和繡花的鞋子。鞋子好輕，像是與腳生長在一起，走起路很輕快。這輕，剛剛褪去冬衣的時候，也有。但隨著時光流淌，習慣後，終究忘記了，唯余身體的笨重。新換的鞋，是老北京布鞋，米色的鞋面上綉著一對藍色的孔雀，輕盈明媚，又令我再次感受身體到靈魂的輕盈飄逸。

河面上也是輕盈的，清澈明朗。河水倒影著兩岸的樹和樓房。太陽從遠處的雙峰寨上冉冉升起，光芒萬丈，輻射向這座山城。薄薄的煙霧，薄薄地籠罩著河面和山城的上空。煙霧是明亮的，河水是明亮的，空間景物是明亮的，這明亮又是層次打開，層次分明，層次遞進的。

這輕盈的河，輕盈的晨光。

晨鍛煉的人最多，跑步者，散步者，打太極，練拳，跳舞，舞劍，各顯神通。有時河邊有垂釣者，有浣衣者。洗衣服中，有一個男子，身邊兩隻籃，滿滿衣物，他裹夾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中，從容且熟練地搓洗、擺水，用棒槌捶打衣物，水花濺起，一滴兩滴水珠撒向臉上、頭上、衣上。

有粉色喇叭花開在籬笆牆外。有青色的梅子結著果掛高枝上。青梅煮酒，青梅竹馬，倚門回首嗅青梅，等等，都是美好的事。梅子樹探身牆外，覆上路間，惹我一再抬頭，回望。彼青梅，非此青梅，當然我願意一廂情願地牽強附會。後來，有朋友向我指正，此樹乃杏樹，非梅樹。杏樹也好，一樹紅杏出牆來，梅子金黃杏子肥。

這院牆內，不僅杏樹，還有一棵棗樹，一棵石榴。此時石榴花開，一樹繁花璀璨；棗花碎碎，閃爍著青白色的光芒。

路途中，偶逢一男子，與其一前一後，快走中。彼此腳步都快，我生出競比的心，加快了步伐，然而不能超越，於是落後三五步，從城北鑫旺華城段，一直跟到建設西路。過了建設西路橋墩，我被路邊的喇叭花、石榴花、棗花牽絆住，徒步的速度遂慢了下來。

一個彎道之後，那男子已然不見身影。我盤桓著，欣賞著花花草草，用相機追逐一隻停駐花間的蜜蜂，等待行人杏樹下經過，拍下樹影里延伸的彎道。拍好照片，接著走，轉過彎道，那男子又在前方。我的競比之心又生，再次快走起來，終於在廊橋處，分開道路，走向不同的方向，彼此不再見。

二

一抬頭，對面高樓後，落日在雲霞中躲閃騰挪，餘暉耀眼。搭手遮額，眺望天空，日麗雲蔚。日如大餅，黃燦燦的；雲似鳳凰展翅，翎羽纖纖。

此時是傍晚，一日中最溫情的部分。

我是不懈的徒步人。儘管眼前有流水雲蔚，有行人絡繹不絕，我的腳步依然不止。路遇的人，不妨從各自身材樣貌氣場上來猜度不同色彩人生。有的人，一眼能看到他的全部，簡單，平直。不管他怎樣調達，都不會脫離這庸俗平常的中軸線。一生如此，也是幸運。最怕無常，跳出軸線，偏離軌跡，反而不是天遂人意，多了悲憤，多了滄桑，多了無奈。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濱河路上每天早晚來來回回的路途，於我成了新鮮的期盼。就像我對辦公室窗外那一扇天空的遐想和關注，春夏秋冬，晴天雨天，分別出各樣煥彩，獨享，沉迷。衙前河，長長流水，濱河路上，幾個橋墩，幾處轉彎，幾片草地，哪裡有白色醡漿草，哪裡有杜鵑花，哪裡有鳶尾花，我均一一清點。

野蒿開始散落河邊，依著紅欄杆，傍著枝枝蔓蔓，於草碎間閃現，自有清風徐來；爬藤在護河牆上畫畫，一筆兩筆三筆，勾勒描摹，寫意自然；連河沿上雜亂無章的巴茂草，恣意頑強，倒影河水中，長葉隨風拂過河面，都有萬千儀態；有圓形水泥墩突出河面，意義不明，偶有一群白鳥，起落其間。

河灣開闊地，有石有椅，小徑園圃，可逗留，可觀賞。不急趕路，我且路邊椅中坐一坐，看一看。幾個人護河欄杆邊圍成一圈，當中者拿著垂釣的器材，比比劃劃。背後一個男孩反覆扔一隻輪盤，他的大狗總會在輪盤掉地之前追上並銜住，再驕傲地送回到男孩的手中，一人一狗，樂此不疲。年歲已大的爺爺奶奶，帶著孩童，嬉戲遊玩，時光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