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真的那麼可怕嗎?
一次旅行中和好友聊天,好友說,人的痛苦無非有四種:
沒得吃
沒吃飽
吃飽沒吃好
吃飽吃好撐著了
說的如此有道理,我想人的生命本身的痛苦何嘗不也是四種:
沒活過
沒活好
活好沒活夠
活夠了死不了
對死亡的思考已經延續了很久,第一次正式思考死亡引發了我畢業後的第一次辭職。還記得當時幾乎每天都會有一個念頭冒出來「哪一天如果我死掉了,那麼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他們在地上再怎麼開心,再怎麼快樂,跟我絲毫沒有關係了。」
這是多麼恐懼的一件事情,也是因為這個念頭如此之強烈,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次的願望也就第一次出現了。當然第一次是很理想主義的,很快現實就又把我打入了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之中,但是我並沒有後悔,反而更加的欣喜,因為我有了一次生命綻放的體驗。
在中國的傳統里是很忌諱說死亡的,也是因為這個傳統,人也不願意去思考「死亡」這兩個字,說出來好像都是忌諱,不吉利,可是它又是擺脫不掉的必然事實,人終將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
人無法全然的自在,面對任何人、任何事、處在任何的環境下全然的放鬆,那只有大師才能做得到,對於普通百姓如我,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一種看似輕鬆,實則依然有很多隱微的緊繃在身體里的這麼一種狀態。這種緊繃本身是源於一些恐懼,恐懼如何掙錢養家,恐懼如何處理好一些現實層面的關係,恐懼如何在理想和現實中達成平衡。我相信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種常態,可是少有人會去思考,最深的恐懼,那個源頭就是死亡。
死亡是什麼?可以說這個問題如此之大,大到對他的解釋衍生出了一切的文化,所有的文化都在嘗試解釋著死亡是怎麼一回事,好讓自己心安。當初畢業第一次辭職時對死亡的思考在現在看來顯得很幼稚,但是卻是非常的落地,非常的直接。
「我死了之後,那我爸、我媽、我老婆、我孩子、我的朋友怎麼辦?我沒有辦法每天早上起來再看到孩子熟睡的臉孔,沒有辦法每天早上看到老婆梳妝打扮,沒有辦法聽到爸媽對我的噓寒問暖,沒有辦法再去和朋友暢快淋漓的喝酒侃大山。」
這些真真切切的體驗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誰又不會因此而恐懼呢?
這些體驗都是真實的,即使給予很多理性的解釋,你依然無法否決他們的真實存在,因為這是最人性的一部分。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公平的,即使是達官貴族、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死神對我們一視同仁。
人類對死亡的思考非常的龐雜,也有著各種不同的解釋:
有說人死之後會去到祖宗那裡,生命得以繼續延續的前提是需要兒孫續香火,比如我們中國人;
有說人死之後就是灰飛煙滅,一切都不存在了,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比如說很多科學主義信仰者;
有說人死之後會進入下一世,換個皮囊繼續上路,比如佛教、印度教等信仰者;
有說人死之後的世界不可說,即說即錯,因為你根本無法經驗死後的世界,比如各種不可知論持有者。
當然還有很多模型在解釋著死亡,盡全力詮釋死後的世界,試圖給人以安慰。但是如果拋開信仰層面單純的去看待死亡本身,會發生什麼呢?
死亡是一種主動性的全然喪失,你不得不全然的被動接納這個力量,在這個過程中,感受性的主體慢慢的瓦解,直到絲毫感受不到這個世界。這種主動性的全然剝奪是恐懼的來源,剝奪的如此之徹底,以致於在現實生活中你很難再找到一個比死亡還要有力量的東西。生活中也是一樣,當自己的權利被剝奪,而又完全無力反抗的時候,我們稱它為一種「死寂」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之下生活,人雖然是活著的,但是他自己會感受到自己其實並沒有活過。但凡有一絲的反抗,都不是徹底的死寂,依然是有一線的生機。
我身邊的很多朋友,雖然苦於各種生活的壓力—房貸的壓力、孩子教育的壓力、養老、醫療的壓力,不得不把自己的夢想暫時擱淺,但是依然能夠看到他們的奮爭,他們不甘於死寂的狀態,工作再忙,他們也會自己給自己充電,看書、學習充實自己。死神一次次的路過,他們選擇了反抗。
但是各種對死神直接的反抗,依然是一種徒勞,因為死神的力量如此之強大,他會步步緊逼,最終把人逼到無處可逃的境地。有沒有一種解決方案可以讓人在面對死神時,淡定自如,無恐無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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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這麼一類人,他們每多活一天都感覺自己賺了一天,死亡來臨的時候,隨時都可以離開。
有沒有這麼一類人,在生的當下就完全超越了死亡,死神也已經被他收入囊中呢。
當然歷史中不乏有很多這類偉人,他們的生命經歷激勵著一代代的人。
蘇軾臨終的「西方不無,著力即差。」
王陽明臨終的「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弘一大師李叔同臨終交託侍者妙蓮的「悲喜交集」
。。。。。。
他們的人格是偉大的,不管彼岸是什麼,他們在此生中就已經全然的超越了死亡。
是什麼讓他們具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坦然面對死亡?
我想皆因一個「信」字。
感受性的主體是必然會瓦解的,這是每個人都逃不過的宿命,這也是最人性的部分,誰都不希望再也感受不到第二天的陽光,再也感受不到親人甜美的微笑,再也感受不到優美的旋律、誘人的美食,這些都是值得留戀的,但是如果僅僅把人看成感受性的主體,那必然會帶來深度的恐懼,因為這個主體必然會瓦解。
我們都有過這種體驗,突然有一天,有人跟你說:
「你說這句話的樣子,跟你爸一樣一樣的。」
「你說話的樣子,現在越來越像你老公了。」
很多時候我們並不知道我們受周圍人的影響其實是如此之重,重到你會認為那就是你自己在說話,那是你自己的自由意志。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不知道背後其實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讓你不得不輸出這些話。我們管他們叫「無意識」
其實這些無意識,就是命運。
這裡面你就會發現,其實有兩個部分:
一個是你意識的到的,我看到了你送我的花,我聽到了巴赫的復調音樂,我感受到了你的觸摸。
一個是你意識不到的,這裡面有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家人,你的好朋友,你走過的每一段路,見過的每一個人,聽到的每一句話,他們按照相識度的高低依次排列在我們的內心空間里,距離由遠及近,最近、最靠上的是我們身邊最熟悉的人。
你不能說像你父親說話的那個你不是你,你也不能說突然溫柔起來像你老公說話的那個你也不是你。他們都是你,只不過是你意識不到,但是他們卻真真切切的存在。
意識不到的就不是我了嗎?顯然不是,那麼感受不到的就不是我了嗎?顯然也不是。
那感受性的主體瓦解了,我就不存在了嗎?顯然也不是。
我們為什麼要養孩子?就是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相信,即使我們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我們最愛的孩子,還會帶著我們的生物性遺傳、性格特質繼續在這個世界上行走,他們會代表我們。我們的肉身已經瓦解,這個感受性的主體沒有了,但是我們住到了他們的心裡,在某一刻,孩子和朋友說話的時候,和你一模一樣,你在這個時候本身就是有生命的。
我們為什麼那麼渴望被他人看見?就是因為如果有一天,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因為被他人的看見,我們活在了他人的心中。在這個層面來說,人的生命是永恆的。
所以我們就能明白,對死亡的終極恐懼,不過是感官再也不能碰觸這個世界所帶來的恐懼,不能再看,不能再聽,不能再嗅聞,不能再品嘗,不能再觸碰,不能再思考。但是我們要知道這些並不是全部的你,更大的你其實已經像蒲公英一樣散布到了各處,你已經融入到了你的老公、老婆、孩子、父母、好友閨蜜的心裡。在很多時候,是你在做主,只不過他們認為是他們做主而已。
當兩個人在一個屋子裡,共同呼吸著一個空間的空氣時,我們能夠相信他人呼出的氣體進入到了我們的身體里,會重塑我們的細胞。那麼我們也會相信,他人的一言一行,其實也進入到了我們的靈魂,重塑了我們。
當有一天你真正的感受到了,其實逝去的父母,並沒有離開,他們就住在你的心裡。相隔千里的朋友,其實並沒有走遠,他們隨時都會出現。那我們就清晰了,死亡並不可怕,我只需要對他人再好一點,再善良一點,再多一些愛,那麼這些輸出的部分,最終就都變成了你的一部分,只不過居住在不同人的身心裡而已。
如果你在付出的過程中,有幸額外的又得到了很多正向的反饋與承認,能量一出一進,形成為一個閉環,那你會真正的體驗到,你並不是孤立的一個人,在他們的身上,你的生命依然在綻放。
等到死亡的那一天真正來臨時,有那麼多的人在你身邊,那又何懼死亡呢?
客棧
做人就像是一家客棧
每個早晨,都是一位新來的客人…
無論誰來,都要感激
因為每一位都是
由世外派來
指引你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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