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計劃初綱
我國古時的人大體不輕言著作。但又以能寫本書為可驕傲的事情。雖然如此。又要講述而不作。習慣性地依附於各類經典。於是傳註疏鈔之類的著作一大堆。論者美其名曰浩如煙海。實則不過是海咸河淡。以此比例來說。稱得上大手筆的少之又少。
說到在體裁與題材方面都能自出手眼的思想著作大概有如下幾類。先秦經典子書著作。六朝義學論部著作。唐宋禪宗語錄著作。宋明理學詮釋著作。晚明三教匯通著作。民國時所謂的哲學家們也試圖溝通中西思想創作近代西方意義上的學術著作。
但結果差強人意。很快又被更宏偉的馬克思主義體系籠罩。至少實踐方面的中國特色形成了。但思想方面的很多陽棄陰襲的東西也漸漸晦而不彰。民國耆舊們也並非全然嚮往西方。傳統的依附性著作也在不斷後出轉精。強弩之末到現代論者這裡便成為極好的研究基礎。
然而談到具有原創性的思想也只能哀嘆一句耆舊無新語。至於說到文學方面。除了出現過的一些自作聰明的諷刺性先鋒嘗試還能勉強讓人心明眼亮。但是也僅僅如此。一個個尖酸刻薄的針鼻兒能挖掘出多深的壕溝呢。其他的所謂人道主義理想也真是讓人感到乏味。
因此我的這篇所謂著作計劃初綱就想有所突破。說來有些大言炎炎。但成功與否我也並不是特別關心。我所謂的著作絕非當今論者正在進行的那些幫閑研究。挖挖這個挖挖那個。然後再談談文藝自詡名士。實在是無趣。但假如能夠像是牟宗三那樣從頭到尾研究下來再綜合著西方哲學構建起一個自己的體系也不錯。不過大多人志不在此也就流蕩不返。
核心問題是把捉不到頭腦。最近在看書時也是有這樣的困惑。況且在大多數論者那裡還充斥著各類利益問題。所以談到思想不是呆若木雞。就是噤若寒蟬。彷彿馬克思主義最終成為了全宇宙的形而上學屋頂。再不能贊一詞。至於是不是真心如此認為還是有利可圖倒可以另說。哦。我前面所使用的形而上學一詞是在認識論意義上的。倒不是存在論意義上的。
我在最近兩年以來對非思想性的東西失去了大部分興趣。包括所謂文學。但是文學畢竟又是表達思想的絕妙工具。它確實沒有什麼獨立的價值。研究它更是浪費生命。也許我這只不過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的偏激之論。畢竟有人也認為被科學替代的古老哲學的地位還不如文學。不過在我的所謂著作計劃初綱中還是為文學留下了一席之地。因為我要靠它承載思想。
首先是完成一部哲學著作。絕不是那類以過往哲學為內容的研究。也不能再局限於明末清初的那類匯通三教的獨立著作。而是要試圖溝通古今中外的那些有價值的思想。《名言與超名言》就是我初步擬好的名字。現代哲學乃至後現代哲學的核心內容大概就是語言和歷史。
在形而下的層面說。前者是每天在應用的各類語言。可以包括許多人類語言學科。後者則不過是被記錄在故紙中的事件。也可以容納進各個門類的歷史研究。這兩者以中國哲學的術語可以被歸納到名言領域。而在形而上的層面說。發展年代悠久的語言和歷史都已經成為一種形而上的編織物。在使用與了解它們的同時。人們也在應用著一種超越於名言領域之上的象徵性內涵。這時語言不再是停留在日常意義上的語言。歷史也不再是必須分剖出真偽價值的歷史。於是可以說是超名言領域。
當然。這個名字的意義不僅僅如此。它是一隻大口袋。可以容納進一切可以言說的以及正在背面發揮作用的名相概念。但這又不是單純的回歸到體用不即不離的古老命題。它會囊括進更為廣闊的人類思維世界。我將在其中探討關涉到未來人類認識的問題以及道德倫理的問題。並且努力構建一種具有中國哲學特色的新的存在論意義上的形而上學與境界說。
不過為了完成這個任務還需要閱讀更多領域的知識。尤其是關於科學技術的知識。畢竟科技逐漸代替著哲學的神聖地位。這也類似於科學與玄學之爭。我也早就講過科學可以為哲學指出全新而光明的未來境界。因此還是需要尋找到著作生命的大主腦。這也是我日後的艱巨任務。
至少在中國哲學方面我已經準備用道家思想而非儒家思想作為底蘊。以宋明理學以及三教會通類著作作為參照。就像當年道家思想汲引佛教思想一樣。我企圖以此接應西方精神。至於西方方面的著作還需要再深一步挖掘有價值的內涵。有人說亞里士多德和懷特海是兩大值得參照的思想體系。但還是需要我自己親自考察一番。
其次是完成兩部小說。一部系譜小說。一部未來小說。以下是我曾經在很久之前對準備創作的系譜小說的初步構想。
如果本部密不可宣的小說家藏品（《方死方生》）是在橫向解構的意義上進行的探討。那麼本人策劃中的下一部準備公之於眾的小說應該是在縱向結構的意義上進行追溯。它將以傳統的面貌出現。使用傳奇體章回結撰。結合《水滸傳》或者《儒林外史》的敘述模式。如同九派注江而歸海的歷史架空悲劇。使用從古代文言和白話中演變出的純正的傳統文學語言。展現中國古代各派哲學或者思維在結構過程中的功過。初步構想就是這樣。名字就大概會叫做《破陣》罷。
至於對未來小說我也有所策劃。但是具體的人物設置與情節安排以及最重要的核心矛盾都還沒有想到適合的表現形式。也和我近幾年對文學的冷落有關。但是我認為這個是可以實現的。這部未來小說將更具有倫理指向意義。當然也一定會繼續探討那些令人抑鬱的矛盾衝突。另外如果可以的話也會寫一部自傳體小說。但是現在還處在精神發展的階段。所以也就暫且擱置吧。
其實寫作這篇初綱的目的也是為了梳理清楚我真正要做的是什麼事情。雖然說不上什麼出入佛老。泛濫百家。但也覺得頭腦里吉光片羽式的東西太多。沒辦法抓住那個一直堵塞在心裡的終極問題。不知道應該如何把這些學習到的知識應用到對終極問題的解決上去。
這篇初綱中的哲學著作恰好可以涵蓋我的思想體系。小說則更適宜於承載吉光片羽的思想。我並沒有把詩集整理納入著作計劃。大概是因為我的思想在這兩年里改變了太多。本科畢業的時候本來是如下打算的。
也許到了南京反而寫不出來什麼了。或許擱筆不寫詩詞也未可知。我想用心研究諸子。辭賦。經書及其他。一心一意寫寫古文。寫寫其他的文章。去掉一些詩人不免的造作。不知道三年後能不能再出一部乙稿刪存。喔。『斜陽墮地，薄游滋味』。
但我終於感到如果不像拉里那樣和終極問題做一番了斷。我始終不能甘心就死。就像昨天感嘆的那樣。
整庵以畢生精力出入佛老，九死一生而終為朱學後勁。但愚見其說尚不能無病，是以有嘆焉。蓋學者如不能有重辟天地之肝膽意氣，則雖終身苶然疲役而無所樹立。使其得自求放心尚可，若使如鄧豁渠輩則枉死不得自奮也，豈不徒然磨折其豪傑之命乎。嘆嘆。自立之難，伊於胡底。
也許以後不在學校寫這些東西會遇到許多困難。但我要像拉里那樣擺脫重重阻礙。可能最後也不過是自己出版成一些小冊子。但如果能夠在死前心安理得。我也覺得是值得的。嘛。這篇初綱也為我以後的人生樹立了一個高遠的目標。即使我並不能從中得到什麼利益。也許還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但我堅信用這些東西消磨掉百無聊賴的餘生一定會是很幸福的。
我的獲得深刻解脫的人生阿。我又在死亡的路上獲得了一些聊勝於無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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