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最新 06-02

南方姑娘

趙雷·專場

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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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故鄉還不叫故鄉。那時候你留著厚厚的齊劉海，一臉的青春痘。路過的人，都對你說「年輕真好！」可你感到日子絕望極了。

大人們總是說，「你給好好讀書，你們和我們這代人不一樣！」卻從來沒有人告訴你，未來到底會怎樣。

一晃糊裡糊塗地過了很多年，你發現日子其實也就那樣。大學同學的婚禮上，過去的軟妹子，成了女警花，小混混穿起了白大褂。他們說只有你沒有變，你是班裡唯一還在從事著自己專業的學生，你是他們的夢想。

你聽了，苦苦地笑了笑，默不做聲。不知道這還算不算是種褒獎。然後想到了最近優酷上正在熱播的網路劇《北京女子圖鑑》，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四川姑娘來北京奮鬥的故事。

聽說許多看完這部劇的人，都離開了北京……

part 1

留大城市,為了夢想？

劇情其實很老套，一個小城姑娘陳可依來大城市闖蕩，經歷了所有你能想像到的：無助，貧困，疾病，孤獨……

最後所有苦難，落到一句「為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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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爬滾打幾年後，陳可依的名字里，去掉了一個字。依靠的「依」。沒人依靠的「依」。

這個過程里，有多少無法啟齒的痛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是借宿時，在男同學家差點被非禮。是逃出虎口時又再三思量，壯著膽回去問男同學：你給我介紹的工作，我還能不能去！？

是拎著箱子在大街上晃蕩時，遠方的男友提了分手。是以為遇到了愛情，卻遇到了對方的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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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掉了一層層皮之後，小姑娘終於在外企當上了小白領。入職做自我介紹時，沒人知道她的微笑哪裡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已經丟掉了那個「依」。

她終於學會了自立，也學會了自保。她變現實了，也變理智了。

在經歷過職場和愛情的風風雨雨後，從堅信感情，到懷疑感情；從過去期待一眼望到頭的感情，到現在不知道期待哪種感情……從知道自己要什麼，到更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這個小姑娘在時間中長大了。

漂過，窮過，哭過，愛過……看著這部劇的你發現：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這是一個時代的問題。

part 2

這是一個時代的問題！

夢想在心裡，現實在眼裡。

而心和眼睛一樣遙遠。

關於這樣的小城青年，過來人會這樣說：

對冒險的追求讓我無法忍受，我想離開小鎮令人窒息的平靜，到更大的世界去看看，小學畢業的時候，我離開了這個地方，去了30公里外的縣城，那是開啟我城市啟蒙的地方。在小鎮通往縣城的路上，周圍的泥土、植物、三層小樓房，農民，逐次被金屬，玻璃，高樓以及光鮮亮麗的市民所取代，直到舊日里的田園時光完全消失在馬路開始的地方。意識到人生旅途已經開始的我有點慌張，突然覺得冒險不再是我主動追求的夢想，而是生活強加給我的使命。

冒險的路上，縣城只是一個開始，後來我去了更多更大的城市，空間上離小鎮越來越遠，心理上離她卻越來越近，因為離開往往是為了更好地回歸。

而一個初到城市者的驚奇和剛開始的那種恐怖感，會通過各種方式表現出來，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實驗性的自我，被丟入其中試探城市的殘酷與柔情。當我晚上隔著房間的窗戶去觀察夜景時，我總會感嘆—城市很繁華，而我很安全，這種景象看多了之後，我會眩暈，沉醉在自身的軟弱之中，這個時候，我又慶幸自己還有一間十餘平米的屋子充作自我保存的場所。日後再回憶這段角落裡的初始時光，我想到的只能是一些片段，無助的彷徨，思考的寂靜，以及些許憧憬。生活不斷在詞語中上升與下降，上升即夢想，下降即孤獨，腦中的形象只有跑得更快，更遠，那種無目的的想像才能變成沉思，從而使自我強大。

每個人都在飛快地移動著，由於過分依賴這個節奏，以至於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面對交通燈下停下時那個茫然若失的時刻，屆時，人們會變成一個手足無措，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火車、人行道、電梯、地下通道，城市的各個組成部分將每個個體都推向生活的混亂，人們在推搡中擠壓著，但彼此什麼都感覺不到，似乎人與人之間隔著一層金屬和玻璃。在這頭腦的海洋里，我們在內心相互詛咒，畢竟在高峰期間，誰會對同胞產生好感呢，如果空間允許，我們都想後退一步，避免去聞他人生活中的臭味。人群也只有發生爭執與溫存的時候，才能感覺抓住點什麼。

城市並不單單是個地理或社會事件，還是一個心理事件，「在路過不進城的人眼裡，城市是一種模樣，在困守城裡而不出來的人眼裡，她又是另一種模樣，人們初次抵達的時候，城市是一種模樣，而永遠離別的時候，她又是另一種模樣。小鎮青年自己也知道，也許他們的下一代會成為大都會的一員，但他自己的身份歸屬將永遠定格在那個生命開始的地方，變得不過是生命延續的場所罷了。

多數人生來就是被流放的，自在的都城極少，而向心的小鎮極多。小鎮青年被傳染了對都市的鄉愁，到了一定年齡就會告別小鎮，竭盡全力吸附在無著的都市中，在水泥地上種植夢想。

小鎮就是那種平靜到有些乏味，傳統到有些頑固，安全到有些封閉的所在。對小鎮青年來說：成長就是等待，而等待有時更像一種慢性自殺，進城才算真正的投胎。

如果小鎮是從屬的，省城是心虛的，都城是自大的，那麼這世界就必然屬於野心家，人們只能懷揣大同小異的標的。如果小鎮不再失魂落魄，重拾各自的性格和靈感，小鎮青年自在而自為，這世界或許才會擁有既豐富又純凈，既超脫又堅實的夢。

—— 左梨《小鎮青年的北京夢》

在中國，城與鎮還是有很大的區別。有人說《平凡的世界》是小鎮青年最喜歡的讀物；它也可能是指某種狀態，指小城鎮那些缺乏上升通道而又充滿了青春熱情的人。

每個人都會認為，只要自己努力，在這兒的生活就會越來越好。他們還沒有見識外面的世界，因此眼前的就是最好的，「現在」就是最好。不需要回憶，也不需要做夢，每天上街，就會開開心心。

——張豐《不要罵小鎮青年，小鎮已經沒青年了》

我很難忍受在小城的封閉、壓抑，但同時也懷念那裡互相照應，讓人溫暖的地方。在異鄉，人顯得孤獨，然而處理好孤獨不也是人的本事嗎。雖然我處理得不好，但總要去處理。我對縣城有鄉愁。我在那裡上班，戀愛，交朋友。我在那裡有大把的親人。離開家鄉使我獲得了很大的自由，這種自由是我最為珍視的，然而問題還是這個，一個人得有面對自由的極大勇氣，他才會享受到自由的好處。

——作家阿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