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在蔣介石母親的喪禮上說了什麼？

1921年11月23日，35歲的蔣介石，在他的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鎮，給媽媽舉辦隆重的葬禮。

這天早上4點，出殯儀式正式舉行，8點，棺材抬出家門，蔣介石放聲痛哭。

這一天，距離媽媽去世已經100天了。

這一天的葬禮，是蔣介石長大成人之後，在故鄉，親自操辦的第一件家庭大事。

葬禮上，給蔣媽媽最大哀榮的，莫過於孫中山，以「非常大總統」的身份，寫給蔣媽媽的祭文。

這篇祭文，是文言文，不好懂，我在這裡，簡單給大家解讀一下。

全文不足三百字，孫中山大概講了四點。

1

第一點：我孫中山，在什麼時間，以什麼方法，祭祀蔣太夫人在天之靈？

第一點：我孫中山，在什麼時間，以什麼方法，祭祀蔣太夫人在天之靈？

時間，就是1921年11月23日。這一天，蔣介石媽媽下葬。

方式，就是在蔣媽媽靈位之前，倒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奉上。

這種方式，孫中山謙遜地說，是「清酌之儀」。今天，一些寫古文祭祀父母的人，喜歡用這四個字，你要是留心的話，經常能看到。

清酌，就是倒一杯清酒，請您飲下，給您送行。

祭祀這件事，歸根結底，來自於我們對靈魂的信仰。古人覺得，人死了，靈魂還在。不然的話，我們給誰敬酒，給誰送行？不是胡扯嗎？

祭文，也是因為古人相信，活人給死人寫封信，說幾句話，死人的靈魂都能聽見都能看見。要不然，也沒必要寫什麼祭文。

雖然孫中山寫了這篇祭文，但是，蔣媽媽下葬這一天，孫中山本人其實沒有到場。作為「非常大總統」，非常時期，哪有時間，跋山涉水，趕來參加葬禮呢？

孫中山派了一位代表，以他的名義，在這天早晨4點來鐘的時候，在蔣媽媽棺材抬出家門之前的儀式上，敬了酒，宣讀了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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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點：我孫中山，今天祭祀你蔣太夫人的緣分，是怎麼來的？

第二點：我孫中山，今天祭祀你蔣太夫人的緣分，是怎麼來的？

孫中山說，我跟你兒子蔣介石交往十來年，一起出生入死。[「文與郎君介石游十餘年，共歷險艱，出入死生」]

緣分，就是這麼來的。

孫中山說，我跟你兒子的關係，好比身體與臂膀的關係，如同前後相隨的戰馬。[「如身之臂，如驂之靳」]

我孫中山是個廣東人，您是浙江人，我怎麼知道您美好的品德高尚的行為呢？

因為，我跟你兒子蔣介石十幾年來，從早到晚都沒離開過。[「朝夕未嘗離失，因得略識太夫人之懿行。」]

這話，從思想理念上看，是對的，從實際行動上看，就不對了。

當時，年輕氣盛，性情不穩定的蔣介石，動不動就鬧情緒，撂挑子，跟革命同志說，我不幹了。孫中山三天兩頭地哄他，給他拍電報，催他回廣州，跟自己接著革命。

蔣媽媽死後，還沒安葬，孫中山就給蔣介石拍電報，說，老弟，請節哀，速來，助我一臂之力。

蔣介石勉勉強強去了廣州，見了孫中山之後，跟同志們商量北伐，前前後後，待了四天，就跟陳炯明鬧掰了，意見不合，拔腿就走，賭氣回家，處理媽媽後續的葬禮了。

我不敢斷言，孫中山這篇祭文，如此歌頌蔣媽媽，究竟是言為心聲，還是鼓勵蔣介石好好乾，但是這個背景是真實的。

3

第三點：讚美蔣媽媽教子有方，兒子是個中華好青年

祭文中，55歲的孫中山，讚美58歲去世的蔣媽媽，這一生，了不起，年紀輕輕，守寡在家，勤儉持家，不辭勞苦，撫育幾個沒爹的孩子。[「太夫人早遭凶故，恩勤辛苦，以撫遺孤」]

孫中山說，蔣媽媽教子有方，對蔣介石的慈愛，比一般的媽媽多得多。但是，蔣媽媽的愛，不是溺愛，她對蔣介石的督促，就像一位嚴厲的老師，一旦兒子撒野，馬上嚴肅地批評他糾正他。[「其於介石也，慈愛異常母，督責如嚴師，裁其跅弛」]

古話說，慈母嚴父。孫中山這幾句，你也可以理解成：表揚蔣媽媽在蔣介石年幼喪父之後，一身兩任，又當爹，又當娘。

蔣媽媽的教育成就，體現在蔣介石身上。孫中山在祭文中的話，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大概是這樣的：

蔣太夫人啊，你兒子蔣介石真的是人中龍鳳，中華好青年，年輕人學習的好榜樣。[「岩岩嶽嶽，為人倫之表率，多士之規模」]

你兒子蔣介石，在勝敗難料，平安還是危險說不清楚的時候，很有定力，能夠「守經達變」，穩如泰山。[「雖夷險不測，成敗無定，而守經達變，如江河之自適，山嶽之不移」]

事實上，蔣介石就像我前面說的，動不動就賭氣，撂挑子，不幹了，沒什麼定力。我有點兒懷疑，孫中山這幾句表揚蔣介石的話，是不是對蔣介石善意的提醒，委婉的規勸？

4

孫中山讚美蔣媽媽教子有方，可能比古代賢母的典型人物歐陽修媽媽還要強

孫中山讚美蔣媽媽教子有方，可能比古代賢母的典型人物歐陽修媽媽還要強

孫中山在祭文中，對蔣媽媽的讚美，達到了誇張的程度

為什麼說誇張呢？

他說，古代，教子有方的兩大賢母，我見過書上記載的她們的話，沒見過她們真人。等我見了蔣介石，從他的精神面貌聰明智慧反過來思考您蔣太夫人，我覺得，這兩個古代的賢母，很可能不如您。[「古有丸熊晝荻。文聞其語，未見其人；及遇介石，識其根器之深，毓育之靈，乃知古之或不如今。」]

這兩個古代的賢母是誰呢？

一個是唐代柳仲郢的媽媽，一個是歐陽修的媽媽。

柳媽媽，知道的人，估計不多。這個媽媽是教子有方的典型人物。兒子小的時候，拿熊膽做藥丸，夜裡，讓兒子吞下去，用這個方法，幫助兒子提高精氣神，更加勤奮地讀書。[有點像教練給運動員服用興奮劑？]

歐媽媽，知道的人可能多一些。我曾經寫過她，是怎麼成為古代賢母的。【歐陽修媽媽，范仲淹媽媽，誰更牛？】歐媽媽早年守寡，家裡窮，自己在地上，借著夜晚的月光，教兒子寫字。

孫中山這篇祭文，距離今天，將近100年，不說文體，就說寫作時間，也算是古文了。大家不要站在今天的立場上，覺得孫大總統表揚蔣媽媽怎麼如此誇張。

其實，給人寫祭文，本來就有給人捧場的意思，你不使勁地夸人家，你想幹嘛？

宋朝的時候，躋身「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的曾鞏，請「一代文宗」、副總理級領導歐陽修，給他爺爺寫墓志銘，給歐陽修提供了一堆說祖先怎麼牛掰怎麼偉大的材料。

你要知道，這個曾鞏，在此之前，是一個不斷批評墓志銘誇張溢美的人，呼籲人們改革這個社會不正之風。事到臨頭，輪到自己，就忘了。

5

第四點：表達孫中山的哀傷

孫中山說，蔣太夫人啊，您沒有活到八九十歲的高齡，不僅僅是我孫中山這一輩人的痛苦，普天之下，誰聽到您的噩耗，不失聲痛哭呢？[「復不令其上躋耄耋，長為閨壺之儀型，是非特郎君輩所悼痛，亦足令天下聞之而失聲」]

你說，這位偉大的革命導師，說起話來，怎麼這麼誇張呢？ 魯迅說，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親人可能還在為死者悲傷，其他人，早就放聲高歌了，這才是人世間的真相，難道孫中山不知道？

孫中山應該知道。可是，你要知道，這是什麼文體？

祭文！

祭文，是活人寫給死人的文章，是請死者靈魂享用酒菜祭品時宣讀的。[「尚饗」]

祭文跟墓志銘，還不一樣。墓志銘，有蓋棺論定的味道，祭文基本上就是讚美與哀傷。前面「贊言行」，後面「寓哀傷」，是個沿用了兩千多年的習慣。

「寓哀傷」，就是表達自己的哀傷。既然是說給靈魂聽的，你就怎麼哀傷，怎麼說唄。

這個時候，你說天地同悲，天下同悲，有什麼關係呢？你不能給靈魂談唯物主義是不是？

今天，我們看這些文字，似乎不可思議，退回到「民國十年」的歷史時點上，是合理的。在一個禮法剛剛讓位民法的時代，你非要嚷嚷著，說這篇祭文怎麼誇張怎麼言不由衷，我只能說，你是個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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