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草》:周作人極力稱頌的這部書,作者從來沒想要發表
《徒然草》:周作人極力稱頌的這部書,作者從來沒想要發表
我對隨筆的偏好,甚至超過小說和詩。如寬衣沏茶,與友人促膝談心,陷進沙發里,歪在枕頭上,話題不拘短長,談到興起,可以徹夜不眠,也可以莞爾無言——因為我是這樣一個讀者:一邊讀書,一邊讀人;比起高潮迭起,更愛餘韻悠長。
《徒然草》最初觸動我的地方,倒不是「日本文學史上最美的兩大隨筆之一」的榮銜,而在於它的著者吉田兼好,從沒打算寫給誰看。直到這位半世歌人半世僧故後,人們才把他貼在吉田感神院牆壁上的,和寫在經卷抄本後面的散章,編集成書。沒有發表意圖,無所謂有沒有讀者,對受眾口味更不掛懷,這樣了淡的心態,比今人寫博客還單純得多。開卷直陳:無聊之日,枯坐硯前,心中不由雜想紛呈,乃隨手寫來。換言之,無聊才來弄筆墨——弦外之音,誰更無聊誰讀去!
好吧,我便做了這麼一個無聊賴的讀者,從一堆散漫真率的斷章里,覓食吉光片羽的趣味。兼好法師前半生在朝,繁華看盡;後半生出家,行腳四方。與這樣的人生相照應的是,他最常著墨的題材不外兩類:一類載錄宮廷逸事,規矩典儀;另一類抒寫四時風物,慨嘆生死無常。他一面諄諄教誨,「要想往生的話,就連糠醬瓶都是多餘的;在隨身的佛經、佛像上講究精美,真是毫無意義」,一面又饒有興味地記錄為經卷系紐帶,舊制今法有何差別;剛說「隱居山寺,虔誠事佛」,又來回顧京都賀茂祭的盛況,從天明之際便悄然雲集的車馬,一直寫到祭典過後還不忍丟棄的枯葵。大的課題如生死,小的細節如閑院殿的櫛形穴,該是葉形還是圓形,都在筆下娓娓道來。
會心的讀者不難領悟,正是這兩類題材表面上的對立,將這位日本法師的人生觀和盤托出:忘記了死就是眼前的事,才會活得不快樂;若時時記得生命不過如無常野的露水,鳥部山的雲煙,自然懂得如何取捨,如何對四時風物、細緻人情皆懷抱敬惜之心,卻不生佔有之念。法師自己的塗塗寫寫亦合此意,信手拈來,旋即棄置,寫有寫的意趣,丟有丟的自在,彷彿興之所至的談天,話音落處,言語蒸發,真意已道盡。
周作人說《徒然草》,最大的價值在於其「趣味性」,即使是議論和教訓,「根底里含有一種溫潤的情緒」,的確如此。《徒然草》或許稱不上是一本聖賢書,卻是地地道道趣味書,趣味書與聖賢書的不同,在於聖賢有普世的標準,而趣味因人而異。事實上,將《徒然草》與類似體裁的作品相較,若說義理與使命感,與《論語》不可比;若說人物風采與境界,不及《世說新語》;若說禪家的機鋒妙悟,又不比《碧岩錄》或《無門關》。
然而就在種種不徹底的地方,讓人讀到別緻的情趣與物哀的幽思,觸到一顆繾綣的戀世之心。在雨聲潺潺、竹簟生涼的夏夜,玩味兼好法師悉心存錄的平常物事——長滿苔蘚的小徑,蟲聲起伏的秋野,友人在世時饋贈的手跡,佳人隱居處瀰漫的薰香,為防止烏鴉啄食池塘里的青蛙而特意設置的拉繩,大年初一清早靜靜縈繞的舊年的餘味——諸般細處,清涼如泉水,又氤氳著一泓暖意。
※《穿牆透壁》: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可謂深不可測
※《半生素衣》:民國四大美女,陸小曼愧對人生,半生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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