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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先生,我沒奢望得到你全部的愛

圖片來源於網路

01

1978年,宋紅英16歲。

那時,她是黑山縣白廠門村最能唱的姑娘。平時說話就響亮,甩開嗓門唱起來,更是開闊明朗。但凡誰家辦個喜事,都會拉她去唱幾首。

後來,在村長兒子的婚禮上,她遇到了寧友平。

寧友平是村長的侄子,雖然剛剛22歲,就被安排在主桌吃飯。因為他在北京管樂器廠上班。那時候,見過天安門的都是貴客。大家都想知道,天安門廣場有多大,莫斯科餐廳有多洋氣。

說話的時候,宋紅英上場了。她先唱了一首《邊疆的泉水清又清》,接著又唱了首《北京的金山上》,都是當年最流行的歌。

寧友平說著說著,就被歌聲吸引了。他問:「這是誰啊?」

村長說:「咱們村的小喇叭。」

「唱得這麼好,在村裡當小喇叭可惜了。」

「村兒里姑娘還能幹啥呀?」

「我認識個文工團的老師,可以幫她介紹一下。」

後來,寧友平還真幫忙聯繫了。

宋紅英從黑山縣坐車去了瀋陽,又從瀋陽搭火車去了北京。她還不太清楚自己的人生從此就要被改寫。

她只是一直在想,這個叫寧友平的人到底長什麼樣來著?村長兒子大婚那天,她只記得桌子的小雞燉蘑菇和豬肉燉粉條。

02

1989年,北京一堂45分鐘的聲樂課要20塊。2009年,一堂課300塊。

可是1979年,陶靜不收錢。陶靜是文工團的獨唱演員。那時候,金錢遠比不過「惜才」二字更重要。

宋紅英一下火車,就跟著寧友平去了陶靜的家。陶靜聽了宋紅英的「邊疆泉水」說:「這個姑娘是個好苗子,乾脆就住我這兒吧。幫忙做點家務,就當學費了。」

寧友平說:「那太好了,要不然還得把她塞到我朋友的宿舍去。」

那天陶靜留寧友平吃飯。也沒什麼好菜,一大碗酸菜凍豆腐,一盤土豆絲。寧友平說:「陶姨,聽說雲南那邊知青鬧絕食,中央都去人了,我看曉瑩快回來了。」

「別聽風就是雨的,瞎說什麼。」

經歷過時代洗刷的人都懂得謹言慎行的重要。可寧友平還是從陶靜的眼裡,看到了期盼與希望。幫忙洗碗的時候,宋紅英悄悄問寧友平:「曉瑩是陶老師的女兒吧?」

寧友平點點頭說:「嗯,下鄉去陝北了,走那年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宋紅英嘻嘻地笑了,她說:「等她和你現在差不多大,你是不是就要娶她了?」

寧友平的臉有點紅。他說:「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

03

宋紅英在照片里見過陳曉瑩。

齊眉劉海兒,麻花兒雙辮。一對兒酒窩,笑出一縷春風。早幾年,父親陳國邦因為成分問題,在寫不完的檢查里鬱鬱而終。陳曉瑩高中一畢業,就被迫去了陝北接受再教育。命如洪流,把一家人沖得生死離散。

1980年,千萬知青回家返城。陳曉瑩卻只回了一封信。她說了近來形式,又問了北京可好,最後寫道:「媽,我回不去了。告訴友平別等了。」

收到信的那天,寧友平剛好來看宋紅英。他把信的最後一句讀了幾遍,放下就走了。宋紅英跟著他出了門。老舊的筒子樓,長長的走廊,昏黃黑沉。寧友平不知碰了誰家擺在灶台上鍋碗「嘩啦」倒了一片。

宋紅英一邊蹲下撿碗,一邊仰頭開罵:「你怎麼這麼慫啊!有瞎猜的工夫兒,還不如去找曉瑩姐問清楚為什麼不回來!」

寧友平停下來,沒轉身。

宋紅英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我氣了?」

寧友平搖了搖頭。他只是覺得,這個直來直去的「小丫頭片子」總是說到他心裡去。

04

1981年初,寧友平坐上了去山西的火車,擠在他身邊的還有宋紅英。

她是代表陶靜去的,背了西單買的裙子,稻香村的果脯,六必居的醬菜和兩隻一按就出水的壓力暖水瓶。

寧友平做足心理準備,可到了還是小吃一驚。陳曉瑩結婚了,孩子已有兩歲。丈夫趙永貴是當地農民,幹得一手好農活。

起初陳曉瑩讓趙永貴把他們擋在門外不讓進。但後來還是見了。此時正值開河,黃河斷裂的冰層響徹天空。

陳曉瑩站在岸邊,對寧友平說:「對不起,我熬不下去了。我沒想到還能有回去的這一天。」

寧友平看著她被風霜催磨的雙頰,醉人酒窩裡盛滿皴紅的細紋。他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像身邊凌汛的河水,狂怒咆哮。他說:「跟我走!他敢攔著我就他媽殺了他!」

陳曉瑩笑了笑,嘆了口氣:「你殺得了一個人,可殺不了一個時代。還是回去吧。」

那天晚上,陳曉瑩做了開河魚為寧友平接風又送行。黃河鯉魚經過一冬的安養凈化,肥美鮮甜。它一生最好的菁華,都化做了一盤任人品嘗的菜。

陳曉瑩倒滿兩杯酒,為寧友平唱了首禁歌。那是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只是改了一句詞,「唉,再喝一杯,幹了吧。今宵離別後,他日君勿來。」

05

在宋紅英的記憶里,那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何日君再來》。

後來,不論偷聽敵台里的鄧麗君,還是買盜版錄音帶里某某紅歌星,都不比過陳曉瑩的那一曲。

寧友平隔三差五的,會給陳曉瑩寄些東西,但他再也沒去過山西。有一次,寧友平對宋紅英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去嗎?因為我知道曉瑩的自尊心太強,她不想我看她現在的樣子。」

宋紅英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唉,是要有多愛一個人,才會聽話的不去看她。」

寧友平咂了咂嘴巴,無言以對。他打岔說:「少跟我耍貧。來,給大爺唱個小曲兒解解悶兒。」

宋紅英張口就唱了那首《何日君再來》。

好像就是從那天起,寧友平發現曾經的小丫頭片子長大了。不只能唱大開大放的革命歌曲,也能把小彎兒小味兒情歌,唱出青澀的風情。

那是1984年,宋紅英21歲。有陶靜的點撥,她順利考進文工團。憑著一把爽利好嗓,受到了團里重視。全國各地慰問演出都要帶著她。

陶靜基本上把宋紅英當成女兒看了。操心她的工作,也操心她的感情。她給她介紹幾個男朋友。宋紅英都沒看上。陶靜說:「紅英啊,你的門檻也不要放的太高了。」

可宋紅英不是門檻太高,而是喜歡寧友平。

只不過,她自己都無法解釋這種喜歡,是因為他那樣認真深刻地愛著另一個人,而默默喜歡他。

於是曾經心直口快地小姑娘,也有了不能說的心事。

06

1986年,後知後覺的寧友平終於發覺宋紅英對他的好。

也可能是因為他開始把宋紅英當成一個女人,才漸漸了解了她的心意。總之這一年,他們的關係明朗起來。

寧友平來陶靜家裡,不只是打聽陶曉瑩的情況,還會約宋紅英一起看電影,逛公園。陶靜是明白人,如果沒緣分把女兒嫁給寧友平,她寧願宋紅英有這個福份。

第二年年底,宋紅英如願以償地出嫁了。雖然她知道,寧友平永遠不會像愛陳曉瑩一樣愛自己。

1989年,寧友平從國企出來,在中央音樂學院門前開了家樂器行。他們為了宋紅英的事業,決定晚一點要孩子。當然,也是為了響影國家號召,把人口降下來。

這一年的6月,陳曉瑩自殺了。她固執地把自己留在了舊時代的尾聲。後來宋紅英回想起來,陳曉瑩一定是患了抑鬱症。可那個時候,誰懂呢。

同年10月,陶靜心灰意冷,病逝於北京二院。

1992年,一個13歲的少年,來北京找寧友平和宋紅英。他是陳曉瑩的兒子,他說:「我媽去世以後,我爸天天喝酒,還打人。上個月,他被抓到局子里去了。我媽活著的時候說過,我要是過得不好,就來北京找寧叔叔和宋阿姨。」

宋紅英看著他臉上那對兒春風般的酒窩兒,一把抱過他哭了。她說:「忘平,以後這就是你家了。」

是的,陳曉瑩的兒子,名叫趙忘平。

07

宋紅英和寧友平再也沒要孩子。

起初是為了事業,後來是因為有了趙忘平。2001年,43歲的寧友平查出早期肺癌。4月手術做得很成功。

他慶幸感嘆,老天放他一馬。這一年,趙忘平大學畢業。宋紅英跑斷雙腿,把他的戶口從山西調到北京來。

2006年,寧友平癌症複發。這一次,老天沒有放過他。按寧友平的要求,他最後的日子從醫院搬回了家。

是12月的一個清晨,寧友平很早就醒了。陽光清清亮亮地照進來,像某個喜慶的日子。宋紅英聽見他翻身,也醒了。她說:「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寧友平望著她,說:「哎,再給大爺唱個小曲兒解解悶兒吧。」

宋紅英撲哧一聲笑了。她又唱起了那首《何日君再來》。可寧友平卻擋住了她的嘴。

他說:「紅英,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都喜歡曉瑩?其實不是。我只是先愛上曉瑩,後來愛上了你。唱那首《邊疆的泉水清又清》給我聽吧。我第一次認識你,你就在唱那首歌。」

宋紅英撲在寧友平的懷裡,哇的一聲哭了。

她從沒奢望得到寧友平全部的愛。可是,她得到了。

2007年的2月,寧友平在乒乒乓乓的鞭炮聲里睡著了,再也沒有醒過來。

08

2013年,30歲的趙忘平,事業小成。

他在和平里買了套4室2廳的新房子。宋紅英和準兒媳顏佳語收拾了一個星期,才把新家布置好。

宋紅英在客廳的牆上,掛了許多的照片。有陳國邦、陶靜、陳曉瑩、寧友平、趙忘平、顏佳語和自己。

命如浮萍,顛沛流離,輾轉進退,終是聚成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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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小淺:一個寫愛情故事的老少女。寫小清新,也寫重口味。住在上海,靜靜生活。

03。嘿嘿,今天在這裡要隆重介紹下我的好朋友風蕭藍黛和她的新書。她是雲南姑娘,一個走出體制的追夢人。現在她的首部故事集《長相知,不相疑》上市啦,她在書里寫了17個非常細膩走心的婚戀故事,講述了錯綜複雜的情感與人生。這些故事,寫的是我,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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