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午夜：不建議觀看

我寫東西的時候想要給自己放點什麼，但是我很瓜，每當有特定的問題被拋出，我就會很獃滯，「啊…」。好像常常在狀況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答案，我只能給出填補在我整個腦海里的一片空白。然後我就放了我歌單裡面最長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稱之為歌的東西，竇唯48：45秒的《天宮圖》。第一次聽是在高三的一個晚上，我想放完這首歌我就關機睡覺，誰知道我半夢半醒的時候，耳朵里還是空曠的樂音。迷迷糊糊地以為時間被放緩，一小塊夜晚在耳機里坍縮。結果點亮ipad才發現，這首歌太他媽長了。今天可能是第四次聽，我需要一個很」不在場「的環境去思考一點事。我想寫點東西來安慰自己，word是我所有情緒的垃圾場。不過偶爾也可以淘到寶，就是一個乾嘔的過程，有些難受而已。

今天是二號，距離高考還有四天。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家裡每天開心看動畫片。數學卷子只寫過幾道選擇題，政治筆記本都沒打開過，其他學科我甚至沒有任何複習的印象。誒，一些很重要的時刻真正來臨時，我反而很隨意，把那種「即將「的狀態自然地切換為過去式，甚至沒有一點愧疚和不安。今天和爸爸聊專業的事，他倒沒有反對，他只是提醒我需要再認真地想清楚。我總是斬釘截鐵地說，我決定了，我想清楚了，我可以承擔做出選擇而來的各種結果。但是現在反觀，我到底是一個理智且有吐露的理想主義者呢，還是一個因為過分的熱情和不管不顧的莽撞，並且不想承擔苛責和質疑，而試圖偽裝為理想主義者的，做白日夢的人呢。我越反思，我越覺得後者的嫌疑更大。

Amy今天對我說，她希望我更現實的想一想，不然她怕我會像後悔去年和皮皮吵架回家那樣，後悔我現在理想化的決定。我真的很感謝她，她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盆冷水。就像我很需要別的朋友的支持和鼓勵一樣，我也很需要Amy的提醒和反對。但是通常我想到她，就更有力量去做一些帶有反叛色彩的事，或者更敢去想一想那樣的事。「自然無為」和「數數然」這兩種狀態在她身上平衡得很好，似乎剛好使她成為一個「有一技之長，可以比較愉悅地以此為生，同時也很幸運地非常有趣，擁有這樣不錯的人生」的人。我是真的很羨慕她。在我喜歡的種種事物裡面，沒有一樣，我能將參入其中的熱情轉化為創造力。可能是因為熱情的單薄，可能是因為我自由散漫的性格，可能是因為註定了我就是很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不會有很光彩的切面，只是布景里形形色色紙片人中的一張。對此我很不甘心，所以才想著，做一些嘗試和努力。

但我真的好笨，我對自己似乎沒有清醒的認識，我不知道我學習能力的邊界在哪裡，我不知道我的定力和勇氣可以支撐到何種程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去做一些不一樣的事。與其說，我即將要做出的改變或許可以去檢驗這一切，給我一個審視自己的機會。但如果，我心裡開始冒出沒有把握就不應該去做的猶豫呢，或者，自我質疑帶來的動搖已經讓我想要向大多數人口中的現實屈服呢。去年有一次，文和我聊天說，「我們沒有要賺很多錢去養家的壓力，我們應該把人生貢獻給學術和真正想做的事」（他大概是這個意思）。是，我的確很看重自我價值和精神生活，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我的物質生活已經非常不錯的條件下。但是我已經成年了，我擁有了養活自己的責任後，我就不能不去考慮錢、一日三餐、房子、可能的婚姻、還有細碎的種種生活煩惱。我真的好想拋開這一切，我不想成為這樣的大人，我以為這不是我將要生活的未來。所以爸爸問「你考慮過就業嗎」的時候，我真的很慌張。我想說我以後想從事自由度更高，更有創造力，更能貼近人類，更有社會價值的工作，我不在乎我過著什麼樣水平的生活。但是這樣的想法，本質上還是建立在「我過得還不錯」的前提下。等我面臨不得不實現經濟獨立的那一天，是不是就會覺得人生好難而半夜走在大街上哭起來。

我想可能大部分工作，專業技能只是一個基礎條件，一個人的學習能力、發展能力、溝通能力、思維方式等等很難模式化培養的東西，才是職業道路和人生價值能交匯發展的重要因素。現階段我的確不具備對這些能力的把控和自信，但這是現階段每個人都會面臨的問題。那為什麼這不能作為考慮專業問題的一個排除因素呢。可能我猶豫的原因也在這裡吧，我似乎對於自己是金子的可能性，並不太確定。

可是，到底怎樣做，才是不會使人感到後悔的選擇呢？我現在讀公管，不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嗎？那當初選華政，是不是就是使人後悔的選擇啊。我不知道。但是假如時光真的可以倒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能還是會因為崩潰的情緒和壓力而回家；回家後我可能還是會因為過於的放鬆而開心看動畫片；成績出來後我可能還是會因為對法律莫名的熱忱而選擇華政。如果第二次的選擇還是如此，那是不是就不叫後悔，頂多算是一種，可笑的遺憾，幼稚的遺憾，人類平平常常總是無法避免的，遺憾。

我現在好想和我的朋友們說抱歉。我很能鼓勵她們，去做很酷的、勇敢選擇的年輕人。但是面對自己的時候，我就是一隻神情緊張，小心翼翼地計算著如何安全吃到乳酪的老鼠。這樣的反差，讓我覺得很悲哀，很是對不起、配不上她們的喜愛和信任。

站在鏡子面前，只看得見自己，卻覺得關於自己，一無所見。

相比於不確定的未來，我更擔心的，似乎是現在做不出改變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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