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從不讓我出門,閨蜜來陪我低聲說:地下室有個和你一樣的女人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下麵湯 | 禁止轉載
1
夜到朦朧盡頭時,長安城外的密林小路處,紅鬃馬下塵土飛揚。
自得知欣貴人死後的消息,北茗便喬裝打扮成貼身宮女琉璃的模樣,施展輕功攀過宮門與城牆,悄無聲息地跑出了這麼遠。
她被應寒時養得身子嬌柔了些,雖是功夫還在,這般折騰也累得直喘粗氣。可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她就要被帶回去,白日面對後宮妃嬪們明裡暗裡的算計,入了夜,因她被應寒時處死的廢妃便會在夢中找她索命。
欣貴人是被毒死的,她派的守在冷宮外的小太監看見欣貴人口鼻全是黑血,這更堅定了北茗想要離開的心。
她雖然愛應寒時,但不想累得他人喪命,不想整日提心弔膽地活著。
又跑了一會兒到了荒郊一片楓樹林,鼻尖縈繞一陣不屬於秋日的青草香,北茗只覺詫異,下一刻身下馬突然駐足嘶吼,她敏捷地翻身跳下,馬發狂地亂竄幾下,倒地身亡。
周遭幽靜到讓人心生涼意,北茗提步要奔向茫茫夜色里,肩膀卻突然一沉。
有人無聲無息地攬住了她,像是突然出現的魔魅。他的指尖揉了揉她的耳垂,輕笑著湊上來低語,「阿茗趁著天還未亮就跑出來,也是想看日出映紅楓的景緻嗎?」
她渾身僵硬得動不了,只蒼白著唇囁嚅著,「是,是……」
天際有淡淡紅光暈染,眼看著太陽便要探出頭。應寒時眯了眯眼,唇邊笑意更深,「阿茗愛桃花,每逢春日每天醒來都要問我,『桃花開了嗎?』我卻不想你還喜歡看楓葉。只不過現下楓葉還未到全紅之時,得想點兒辦法才好。」
話音剛落,北茗只見二十步開外的一棵楓樹上突然垂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她嚇得幾近失聲,那人竟是被她派到冷宮守著的小太監,眼下儼然已經斷了氣。他的血飛濺到幾片楓葉上,其餘的順著樹榦紋路遊走,血腥氣壓得她快要窒息。
「這下楓樹才夠紅,阿茗你說是不是?」
紅日徐徐而升,光暈透過那幾片暗紅色的楓葉掃過來,卻沒有半分溫度。
應寒時親昵地自身後抱住她,手順著她的胳膊滑下,握住她已經開始發顫的手,「這個奴才到處亂嚼舌根,實在是可恨。以他的血給這景緻增添幾分顏色,倒也是他一點兒用處。」
北茗靜靜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倒也不惱,溫柔地將她身子轉過來,同她鼻尖相抵,「景也看過了,隨我回去。」
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眼底的柔情快要將她淹沒。
不遠處小太監的屍體已經變涼,這算威脅,也是警告。如果她走,所有與她離開相關的人,都只會是這個下場。
走與不走,都是一樣的。
但是不走,還能再長久地看這雙眼。良久,北茗僵著手抓上了他的衣袖,「好,我們回去。」
應寒時笑了,淺淡一吻落在她臉頰,「我的阿茗真乖。」
回皇宮之後,應寒時著人將北茗送回欽安殿便去御書房處理政務。欽安殿是應寒時的寢宮,北茗自入宮以來,便都是住在這兒的偏殿。
琉璃迎上來時依舊笑吟吟,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誰也不會在乎一個不受寵的廢妃的命,更不會記得一個低賤的太監。
北茗望進銅鏡里的自己,一夜未睡滿臉疲憊。
「姑娘,喝了安神葯睡一會兒吧!」
北茗接過葯碗一飲而盡,這才有幾分困意,囫圇躺下堪堪入眠時,眼前卻是那小太監渾身帶血的凄慘模樣。那血融成一片,化成鬼形張牙舞爪向她抓來,按在她的脖頸兒處,一寸寸收緊。
她呼吸不過來,像是要溺水而亡的人,胡亂抓著能救自己的一塊圓木。手背覆上一陣溫暖,微用力搖著,鬼影消散,她倏地睜開眼,便看見應寒時那張滿是擔憂的臉。
「你剛才使勁兒地掐著自己……阿茗,可是做了什麼噩夢?」他將她抱起,輕輕拍著她的脊背予以撫慰。
猶記得之前柳妃死後她夢見她,亦是嚇成了這般。
應寒時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問,她便答。翌日,柳妃便被挖墳掘墓,挫骨揚灰。
往事重重歷歷在目,末了北茗壓下心頭惶恐,只故作輕鬆地笑道:「夢見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便只能去死了。」
應寒時拍著她的手一頓,復又落下。隨後她脖頸兒處傳來一陣刺痛,是他一口咬在了上面,用了些力氣,咬得她快要掉淚方才鬆口。
「下次再說這種話,我定饒不了你。」
2
應寒時是大晉孝武帝的第三子,因其母妃早亡並不受重視,尚年幼的他無人照拂,性情越發頑劣不堪,直到十歲時,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來到他的世界。
她是被他撿來的。
那時,應寒時被孝武帝罰去五台山的龍吟廟思過,一場皚皚白雪之後,廟前多了個身子被凍僵的小姑娘。她高燒不退,燒得臉色通紅,他不過是起了惻隱之心將她帶回屋,她如尋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上他的手。
骨節泛白,用了全身僅剩的力氣。
太醫開了葯,一日一夜她才醒來,卻是燒得腦子糊塗,不記得被丟棄的種種,甚至連名字都忘記了。她只顧著抓著他,杏眸含著淚,像是驚慌的小鹿嗚咽著,「哥哥不要拋下我。」
應寒時眉心一跳,到底是留下了她,給她取名「北茗」。
北茗跟著他一起讀書習武,她有靈氣學什麼都快,年紀漸長眼角眉梢再不見初初的驚慌,越發嬌俏可人。就那樣長著長著,就長進了他的心裡。
應寒時本想向孝武帝請旨賜婚,還未等開口卻等到孝武帝派他去漠北與羌族打仗的聖旨。臨別前夕,他扣住北茗的肩膀攬她入懷,「阿茗,等我回來。」
他走一年,北茗沒等到他回來,卻等到他失蹤於漠北孤狼嶺的消息。
孤狼嶺遍地是野狼,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應寒時本就不受孝武帝重視,沒人肯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
她驚得肝膽俱裂,什麼也顧不上,獨自一人踏過漫漫黃沙來到了漠北。她一身紅衣,提著雙劍便殺了進去。
彼時的應寒時渾身血痕,被狼群撕咬得快要不成人形。他竭力周旋著,已然快要撐不住,那熟悉的身影跳到他身前,將他護在身後時,有一瞬間他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直到她揮劍刺入一隻撲過來的狼眼,血濺了一地,他的眼前才準確映入她的臉。
「阿茗……」
她將雙劍分給他一把,睜大眼看著躍躍欲試的狼群,「等會兒我喊一二三,我們分頭刺一隻狼的眼睛,不管中不中都要立刻換下一隻。
「一二三……」
沙啞的女聲穿過時間長河猛地擊打在心頭,北茗從夢中驚醒,額上汗津津的。
「做噩夢了?」身邊人長臂收緊,在她耳邊柔聲詢問。
北茗搖搖頭,那是她和他曾生死與共的過往,不是噩夢。或許是記得太深,她每隔兩三日便要夢見一次,重疊著將那段記憶刻進骨髓。
後來她和應寒時渾身是血從孤狼嶺逃出去,再回長安城的應寒時像是變了個人,陰鷙狠毒,手段凌厲拉攏外臣,在兩年後孝武帝駕崩之後登了至高之位。
助他登基的朝臣家送女兒入宮為妃的那一日,北茗沒名沒分地住進了欽安殿。因為他說:「我不想你和那些女人一樣,在自己宮中等我偶爾過去看一眼。你住在這兒,我們過我們的日子,沒人來打擾。」
胸口涼意攪亂了她的思緒,北茗回過神便見自己的寢衣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扯開,露出胸前春光一片。她臉頰酡紅,抬手想遮被他一下扣住手按在頭頂。
他的眼底有些熱,視線從她的臉頰寸寸下移,唇便也跟著挪動,攪起簇簇火苗,在她身上燎原。他的唇舌在她起伏間遊動,北茗只覺呼吸都已困難。
身上人頓了頓,隨即猛地張口咬住她的軟肉,像是不捨得離開般齒間越咬越緊……那疼像是那塊肉下一刻就要被他吞咬下去一般,疼得北茗直掉淚。
聽見她的啜泣聲他這才像回了魂,堪堪鬆開,滿嘴血腥氣息。
他猩紅著眼盯著那傷口,拳頭捏得骨節泛白才控制住自己不再妄動,翻身下床。許久再回來他已經恢復正常,親手為她上了些傷葯,「阿茗渾身香軟,我一時沒控制住力道,是我的錯。」
北茗臉紅得徹底,心跳如鼓,腦袋埋在他胸前不敢抬頭看他。
應寒時望向虛無處眼神獃滯片刻,才咬了咬牙,抬手環住她。
翌日北茗再醒來,應寒時已經去上早朝。他平日政務繁忙,卻仍記得囑咐宮人安排她每日的吃食。
北茗吃著細粥,那甜意將這兩日亂七八糟的煩躁苦悶一掃而空。
御花園的菊花開得好,北茗帶著琉璃去散散心,迎面撞上了應寒時的幾個妃嬪,環肥燕瘦,嬌媚動人。她心頭微刺,想起之前的欣貴人,便是因撞上出言譏諷幾句便落得那個下場。她轉身欲走卻被人喚住,「北茗姑娘……」
下一刻有人輕移蓮步到她跟前,「姑娘也來這賞花。」
一張陌生的臉,微微上挑的眉眼滿是笑意。北茗搜尋記憶,並不記得她。不過她極少出欽安殿,這宮裡的人大半她都不認識。
沈清霜見北茗打探的目光,莞爾,「我是沈嬪,之前因病養了兩年未出門,不怪姑娘不記得。」她說著折了一朵海棠,簪在了她的鬢邊,「姑娘打扮得太素凈了,這樣嬌俏了許多。」
後宮之人不是視她如眼中釘,便是懼她如洪水猛獸,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善意親近。
北茗怔了怔,訥訥道了句謝。
3
沈清霜出事,不過是御花園相遇之後的第三天。
這一日北茗從欽安殿院中的桂花樹下拿出了去歲釀的酒,應寒時在御書房忙,她想著沈清霜的笑眼便想去送她一壺。
「沈嬪的宮宇離這很遠,奴婢替姑娘去送吧!」琉璃笑眯眯地伸手,北茗心裡一下子涼到底。琉璃越是這樣不動聲色,她越是猜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心思不過是一轉,她提裙跑了出去。
「姑娘,姑娘……」琉璃的喊聲被拋在身後,北茗一顆心像是被誰抓在手,等到了霜飛殿,那手便猛地一攥,將她好不容易聚起的歡愉全都攥碎。
沈清霜渾身帶血,雙腕被綁,吊在院中的樹上,面色蒼白,唇角乾裂,儼然是被吊了幾日未進米水的模樣。
北茗攥緊拳,「把她放下來。」
侍衛面面相覷,恭敬道:「陛下讓屬下等守著,姑娘不要為難我們……」
北茗咬著牙硬生生擠過他們,就想要爬上樹,腳剛蹬上樹榦,有人自門口匆匆進來,一把將她拉下來扣在懷裡。
那熟悉的懷抱讓北茗渾身一僵,她閉了閉眼,「這次又是為何……沈嬪沒有譏諷我、沒有怨恨地詛咒我,她不過就是對我笑了、為我簪了花,所以又是為何……」
應寒時看著沈清霜的眼中宛若利刀,出口的話都異常冷冽,「她靠近你,便是不懷好意,我不允許你身邊有威脅在,我都是為了你好。」
所以他派人嚴刑逼供,問沈清霜有何目的,逼供不成乾脆毀掉她。
他對她的這份偏執到病態地維護讓北茗喘不過氣,她竭力想掙開他的懷抱,反而被他控制得更緊,「應寒時,你說的為我好就是要殺對我好的人?那你的好,可真殘忍。」
有多少個應寒時忙於急政的夜裡,她顫顫巍巍地環住自己的肩。
窗外起了霧,月亮很孤獨。
應寒時逼她除了他之外再無人可親近。
一滴熱淚狠狠砸在他的手上,灼得他心口抽動,終是軟下心腸讓人將沈清霜放了。他轉過北茗的身子,躬身吻去她的淚,咸濕的氣息壓住他體內奔騰衝動的熱血。
呼吸糾纏間,他一聲輕嘆漫上心尖。
十月初八,是應寒時母妃柳氏的忌日。每一年的這一天,他會攜北茗到龍吟廟住些日子,為母妃祝禱。
應寒時被住持引到佛殿誦經,她掩住門出來四處轉了轉。一到這裡,北茗就會想起初次見到應寒時的場景。
他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卻小心翼翼地照顧病重的她。那時的他頑劣卻有顆善心,而現在……北茗深深呼吸著平復紊亂的內心,腳步不知不覺拐到了後山,越往前走,視野里的景緻越荒涼。
鼻尖一陣甜膩的馨香,竟和她曾在荒郊的楓樹林差不多。
她後來才知曉是那香讓她的馬發狂,而現下這相差無幾的香是否也會有同樣的功效……想到這兒,她眉心一跳掩住口鼻踏步就要往出走,腳下突然懸空。下落前她掏出長靴里的匕首卡住洞壁,堪堪停住。下面是個深不見底的深坑,這若是掉下去……
心念剛一動,陽光投下的陰影里有人湊近她,猛地一根細繩環住她的脖頸兒狠狠收緊。她掙扎不過,大口吸入那馨香,嗆得腦中越發迷濛,最終徹底失去知覺,心肺灼燒,肝脾撕裂,身子像是被劈成兩半。
嘴巴被強硬地掰開,灌進一碗碗苦甜難辨的東西,每次吞咽過後,她那身上的苦痛就會增添一分。
北茗是被仿若萬千蟲蟻啃咬骨髓的麻痛逼醒的,她喉中發著嗚咽,燒紅的眼裡映入一張扭曲的臉。見她醒了,他將手裡的碗狠狠砸在地上,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頓時紅腫一片。
「是你,若不是你,我齊家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欣貴人,姓齊,北茗頓時知曉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是欣貴人的父親,原戶部尚書齊景。欣貴人死後,應寒時對齊家發難。抄家,流放,偌大一個家族破敗下來。
原只是因為欣貴人,得罪了應寒時金屋藏著的嬌人。
齊景在流放半路逃跑,用盡從前所有的關係尋到了今日這個機會。為了他死去的女兒,為了整個齊家,一碗碗毒藥灌下去,讓她血債血償。
這折磨相互重疊,無休無止。北茗十指滲著血,嘴裡一聲一聲喚著,「寒時,寒時……」
她痛到麻木,卻覺得當下的痛苦不是第一遭承受。好像什麼時候,她被困在一個密閉的狹窄空間里,也有人這樣生硬地往她嘴裡塞著什麼,帶著毛刺,一路從她口腔划到五臟六腑。
「砰」一聲,有誰踹開了門,木屑橫飛。
有誰提著刀,一下刺穿齊景的手掌,鮮血橫流。
有誰撲在她身邊,撈著她虛軟的身子,細細密密地吻著她的嘴角,「阿茗,阿茗你撐一撐,你不能離開我,沒有你我會死……」
她無意識地扯著嘴角。
會死……嗎?
4
齊景一心一意想要北茗死,那些毒藥也都是置人於死地的劇毒,北茗闔上眼之後沒有想到還能有睜開的一日。
入目是欽安殿熟悉的擺設,榻邊睡著一直守著她的人。
渾身骨節像是被掰碎了重新長合,小腹更是絞痛。聽見她的動靜應寒時坐了起來,四目相對間,他眼裡流過她看不懂的痛惜,「阿茗,是我沒能護好你,沒能護好我們的孩子……」
他找到她時慘痛異常,她身下全是血,偏偏嘴角勾著笑,就和此刻一般刺目。
她抬著手覆上小腹,輕輕笑著,「孩子沒了,是和我們緣分太淺,不過也好,若他長大對我太好,他的父皇可能會疑心他有異心呢!」
「北茗!」
她徐徐抬臉,兩行清淚驟然滑下,「難道不是嗎,皇帝陛下?」
她尖刺的話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頓時一股野獸的蠻動湧上頭頂,他欺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從床上拖下來。
北茗尖叫著,卻渾身病痛軟綿綿的無力抵抗。胸前一涼,是他一把撕開了她的衣衫,他牙齒從她的脖頸兒到小腹一路噬咬著,停在左胸上面用力吸吮她的血。
那股無法紓解的狂躁被逐漸壓下,理智回歸,應寒時放開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她不知哪來的力氣,坐起來揮著手打著他的臉,痛極地咬上他的胸前,「應寒時,我恨你。」
琉璃捧著葯碗立在旁邊,應寒時回了神,單手將她兩手捉住,另一手接過葯碗灌進她的口中。安神葯落胃便會發作,應寒時摟著眼神逐漸渙散的她,「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什麼都會好起來。」
依舊是白雪皚皚的龍吟廟,依舊是大漠落日下的孤狼嶺,北茗再一次夢見了給他性命的少年,和她並肩作戰的她的「哥哥」。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應寒時卻沒有像以前那般去上早朝。他躺在她身側,目光幽深。北茗只看一眼便控制不住心頭髮酸,昨日是她太激進,口不擇言。
他所做的,不過也是因為愛她。
依著他的秉性,齊景定是死相凄慘,她不想再問這種事。半晌,她只是窩進他的懷,「等我養好身子,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北茗好得比想像中還要快,也不知道是哪位太醫醫術如此高超,連要人性命的毒藥都能解。
在她養病期間,沈清霜經常來陪她。
應寒時向來不喜歡有人靠近北茗,但沈清霜能來去自如肯定是他授意的。北茗稍稍有些高興,他終是能聽得進去她的話。
「姑娘這傷好得快,還有一月便要到年下,在封地的王爺們這幾日便要回來,到時候宮中家宴開,姑娘剛好也能趕得上。」沈清霜溫柔地笑著,遞給她一瓣蜜桔。
酸甜滋味壓在舌尖,北茗問她,「我佔了你的夫君,還差點兒害了你性命,你不怨我?」
沈清霜怔了怔,旋即恢復如常,「我和姑娘一樣,願與心上人廝守,不顧及名分,不在乎名聲。」
只一句話北茗便懂了,沈清霜心中另有所屬。
沒有情愛支撐,被困在這金色的牢籠,倒也不比死了更乾淨。
沈清霜笑了笑,「姑娘吃這蜜桔可覺得酸?」
北茗搖頭,「不酸不甜,剛剛好。」
沈清霜眸色微轉,「那就好。」
大晉朝野都知曉,當今皇帝陛下的皇位是奪來的。當初與他爭奪皇位的皇子們遭到貶黜,而今還能回長安城參加家宴的王爺,都是不曾對那個位置有過心思的。
七日後的這一場家宴,氛圍溫馨,頗為安和。
應寒時多喝了幾杯酒,虛虛的酒意上了頭,有些迷離的眸色在大殿中一轉,倏然落在金柱之後那個穿著小太監服制的人,那熟悉的纖細身影讓他驟然清醒。
北茗也不想扮成小太監,實在是應寒時不讓她來。他說她身子剛剛好,不宜見那麼多人。北茗表面上答應下來,卻暗自決定一定要想辦法混進來。
沈清霜口中宮中家宴的熱鬧讓她神往……畢竟她已經有太久,沒有見到除應寒時之外的世界了。
或許是小時候的那場發燒真的留了什麼後遺症,她有些事情記得都不大清了。這滿殿的皇親國戚,她竟是一個都想不起來是誰。
「姑娘,陛下說這兒人多,讓您過去。」耳畔是太監總管歸公公的低聲提醒,北茗一怔,上首的那人果然定定正看著她。
他的神情不甚明朗,她柳眉蹙了蹙,點點頭,「好。」
她還未踏上台階,大殿上突生變故。左側最前端坐著的冀王,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他掙扎間帶到地上的酒壺裡,白沫發出「呲呲」的響聲。
「這酒里有毒!」
不知誰一聲驚呼響起,淮王應題瀟濃眉一皺,抬手將自己桌上的酒也摔在地上,和冀王的那壺一樣也被下了葯。他看向上首,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陛下又何苦趕盡殺絕?」
大殿上頓時陷入一片恐慌,接著又有幾個藩王倒下。
北茗僵著腳步,應寒時終於有了動作,他瞥了一眼她的方向,緊扣在桌案上的手一松,身子軟軟地滑在地上,儼然亦是中了毒。
北茗只覺心上沖開一個大洞,冷風不住灌進來,她渾身打著顫猛地衝過去,凄厲地尖吼,「寒時,寒時……你別嚇我,太醫!快叫太醫來!」
他暴著青筋的手抓緊她,那一滴一滴胡亂掉在他臉上的淚冰冷無比,他看見她臉上仿若失去全世界的恐慌與絕望,突然心頭髮酸。
他不是沒有見過女子望著他迷戀的眼,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傷懷。不是為名利,不是為權勢,是只為他應寒時這個人。
他眼底變得濕潤,漾著痛苦的柔情,第無數次想著,如果能早點兒遇見她,在一切還有轉圜餘地的時刻,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可這是世上從沒有「如果」二字。
北茗緊緊抱住他,慌張地喊著他的名字。彷彿有神思抽離自身,飄在上空望著這一對莫名渾身傷痕的人,默默流著淚。
一陣刺痛從手腕上傳來,北茗「嘶」了一聲,應寒時彷彿是痛得咬了上去。灼熱舌尖吸吮,帶著執拗的瘋狂,吸食著她的血液。
那緊抓她的手上,青筋緩緩舒展開來。
5
皇家家宴上的貢酒里被下了毒,這酒只是陛下和幾位王爺所喝,有人圖謀不軌意欲將皇室一舉剷除取而代之。
冀王等幾個慣來愛喝酒的王爺當場死亡,淮王和紀王周身麻痹昏迷不醒。
應寒時是睡了三日後醒來的,一抬頭對上北茗那雙滿是血絲的眼。
他睡了多久,她就守了多久。許是太久沒歇息,她在看這雙迷戀不已的眼,竟覺得沒有之前那般一見就會陷入。頭腦發脹,神智卻又清晰,清晰到可以平靜地問他,「我的血,可以解毒是嗎?」
之前齊景灌她毒藥,她以為是宮中太醫醫術精湛她才活了下來。直到應寒時中毒之後咬上她,毒性瞬間得以緩解她才大致猜到,自己的血可能有解毒的藥效。
應寒時唇色有些蒼白,他點了點頭,「是。」
「所以那酒里的毒,真的是你讓人下的嗎?淮王所猜,都是真的是嗎?」
應寒時咬緊牙,依舊是那個字,「是。」
窗外小雪蒙蒙,明明寢殿中有地龍,可她還是覺得那刺骨的寒從腳底直直躥上心尖。
應寒時有意削藩,將眾位王爺封地的兵權收回自己手掌中。他待人慣來冷漠,手段也是數年如一日的凌厲。擒賊先擒王,他炮製了這一個局,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於無形。
他自己也中了毒,差點兒沒了性命,之後不會有人和淮王那一瞬間一樣懷疑是他所為。應寒時所有的倚重,是被他叫到身邊,血液可解毒的北茗。
「阿茗,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我不對,我是怕這樣的事情嚇到了你。」應寒時發軟的腳赤著踩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你知道我這皇位來得多不容易,我們這安定的生活來得多不容易……阿茗,你都知道的。」
那一聲聲「阿茗」像是帶著蠱惑,攪得她心緒紊亂。他已經擁住了她,細細密密親著她白嫩的耳垂,「答應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好好過。」
他的溫柔呢喃她抵抗不住,在他懷裡輕顫著點頭。
可見過最深的骯髒,除非死亡,不得忘卻。
諸王的子嗣年歲都小,削藩的事情在這一場變故之後進行得很順利。紀王清醒之後卻是腿腳癱瘓,而淮王應題瀟卻一直沒有醒來,應寒時囑咐人好生照料。
這一年的新年,註定沒人會過得開懷。
北茗這些日子總會夢見大殿的種種,想起應寒時吸吮她血時的刺痛。
許是餘毒未消,應寒時忙完之後終會壓上她的身子,挑著她身上的一處下口,譬如現下,她上身衣衫被剝開,光裸著伏在龍榻上,他覆上來死死咬著她的後頸,喉中低吼著,像是……狼。
北茗疼得攥緊身下被單,身上人似是發現了她的痛楚終是鬆了口,細細輕舔著她的傷口,極盡愛戀。她震顫間他探過頭,扭過她的臉,唇瓣尋著她的,那猶自帶著血腥氣息的舌尖勾著她的。只一瞬便瘋癲,想要探入搜尋得更多。
唇齒的凌虐糾得北茗幾欲窒息,應寒時從她身上下來,側過她的身子,手急切地撫著她身上火熱的綿密起伏。
他甚少像這樣急切,彷彿是想和她緊密融合,又彷彿是想掩蓋些什麼。
那些深到骨髓的記憶竟也飄遠,模模糊糊記不真切。在海浪處浮沉時,她無力攀住他的肩膀,疲憊地闔上眼。
翌日再醒來,竟已是日上三竿。起身洗漱完畢,沈清霜便帶著自己做的桂花糖糕過來了。
「今年除夕定是一切從簡了,倒是可惜。」
北茗吃了一塊糕點,又要再去摸第二塊,沈清霜柔柔地笑了笑,「我從前不解,為何陛下待姑娘這般恩寵有加,卻不給姑娘名分。如今,倒是清楚了箇中原因。」
北茗動作一頓,不解地看她,「……你什麼意思?」
「這糕點裡放了些春日收起來的夾竹桃花粉,毒性雖不大,但常人吃了會腹痛,可姑娘卻是半點事兒也沒有。」她依舊在笑,卻讓北茗脊背生寒,「葯人,葯血喝盡,非死即瘋。
「在後宮沒有封號的女子就如螞蟻,死了也不會有人知曉。但有了名分,若是輕易瘋了死了皆會遭人非議,陛下是有遠見的。」
「你胡說!」北茗心火燒得厲害,一把將食盒砸在她的身上,沈清霜沒躲,額角竟是被砸得出了血。北茗的嘶吼尖厲到她自己聽來耳際發顫,「枉我當初還救你!你閉嘴!你滾!」
高大的身影在門際閃現,應寒時不知在這兒聽了多久。北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衝過去,「你告訴我,因為我和旁人不一樣,你想和我像尋常夫妻一樣在一起才不給我封號的。你告訴過我的,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應寒時那雙她最愛的眼,再不見柔情。
他望著她身後笑著的沈清霜,目光再移到她身上,猝不及防抬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把她打得跌坐在地。
嘴角滲出血,那顆不知何時出現裂縫的心就被這一下打得零落粉碎,無聲無息地疼著。
北茗捂著心口,扯著嘴角笑了。
6
葯人,血液可解毒,可醫病,但葯血效力用盡便會毒發,或死或瘋。
換言之,就是以葯人的命,來換旁人的命。
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從應寒時咬上北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決定用她的命來換自己的,儘管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儘管這些年他將她寵得捧上了天。
如今一切虛偽的面具被撕開,再也不必假惺惺扮演恩愛的戲碼。從這一日起,欽安殿偏殿里的北茗姑娘不見了。
冷宮最偏冷的屋子中,多了個被鎖住的女囚。
琉璃還是和從前一樣跟著她到了冷宮,卻從伺候的丫鬟變成了監視她的人。北茗顧不上這麼許多,她整日毫無生息地倚在床頭,眼中渙散沒有半分焦距,只有黃昏時分才會透出慌張神采。
因為這個時候應寒時會過來。
有時候他會憐惜地撫著她微腫的臉頰,像從前那樣低低地喚她「阿茗」,但大多數和現下這般,只是瘋狂地折磨她,在她渾身青紫時低下頭咬上她的唇。
他不再給她喝「安神湯」,那些曾以為刻骨的記憶變得那麼模糊,就好像不是她的一般。再恍然睡過去之後,夢裡再不是龍吟廟前的少年,孤狼嶺中的寒時,而是一處地下室。
狹窄的鐵籠子里,她蜷縮著躺在裡面。大多數時她都是神思模糊的,那是被各種葯凌虐的結果。少有清醒時,就會渾身撕痛,痛到她一下又一下拿頭撞著鐵籠子,想這麼撞死,一了百了。
應寒時就是那樣出現在她面前的,他修長如竹的手探入籠子里,抓住她的頭髮用力一扯,控制住她的動作。她瞳孔收縮著,額上的血混著眼裡的淚從臉頰滑下,目光獃滯地看他。
他的手緩緩鬆了,改成輕輕摩挲她的傷口,笑了,「你可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之後這三年的葯該如何吃?」
……
大夢初醒,身邊人早就不在了,就連琉璃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北茗撐著手臂坐起,艱難套上衣衫,便又如每一日那般靠在床頭髮呆。
夢裡種種,現實種種,她已然分不清了。
不是沒有想過去死,可有時候望進那雙眼裡偶有的疼惜,她就忍不住心尖發顫,忍不住想多活一段時間,多看看。
這是不是證明這些年,他對她還是有情的。
「砰」一聲,門被人撞開,跟著涼風一同卷進來的是一個衣衫破爛、披頭散髮的女子。她臟污的手攥著什麼,獻寶一樣展開給她看,「糖……糖……嘿嘿……」
冷宮多瘋癲無狀的女子,都是可憐人。北茗心頭髮堵,就要別開臉,又是一卷疾風刮進來,吹開她的發。眼角映入那樣一張臉,北茗如遭雷擊。(原題:《桃花殺》,作者:下麵湯。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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