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無邊苦海，但是命運還是要反抗的……」

最近要換電腦，於是把這台機子存的過去的零零碎碎的東西又拿出來看。看到一些截圖，大概是十年前朋友們在QQ聊天中講的話，一個友人說，「想到將來我們都沒辦法過今天我們夢想的生活，心裡真是和刀割一樣痛……」我很驚異，但我也完全忘記了上下文，把這張圖發給他看，他也一點也不記得了。

我去跑步，跑完拿出App來看，發現均速很快。我跟朋友講，你知道嗎，我以前高中是800米冠軍，還是兩年哦。其實我本來沒想到，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高中喜歡過的人，在我跑完以後在人群里遠遠看著我笑。我好像看見他的眼睛穿過世事山嶽又看向我，很慈悲、很哀矜。那只是我青春期的漫長的單戀，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知道。就這樣，我們成為再也不會在微信上交流的那一種好友。我有時候會夢到他，但我從來不跟他講話，就連過年回家在路上遇到也要避開的。

但是，我還能看見他的眼睛。

看到以前認識的還蠻欣賞的女生，沒有和我做成朋友。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成為朋友也是很奇妙的事情。我覺得就好像撈金魚，我們在人海里互相打撈。這種事……講起來都是很玄妙的。可能忽然就會不喜歡、不對味，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打撈這個詞我很喜歡，我寫給我的朋友們，說「生活就是無邊苦海，但是命運還是要反抗的，要反抗就要掙扎。掙扎就會溺水。溺水的時候，彼此打撈一下吧。」一個朋友給我留言「啊……」。我問他你要講什麼，他說我不知道能講什麼，大概是Don』t forget me。我馬上覺得自己要哭。不要忘記我。不是說我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到，我覺得做到和做不到的痛苦在這個層面上是大體一樣的。記得也很痛苦、忘記也很痛苦、但是相比起來還是記得好一點。大概我覺得記憶本身就是反抗，反抗時間。反抗無法阻擋的事情。

但是善於記得也不是什麼好事，往往，很多事情已經被delete掉。論壇關了，手機換了，朋友圈刪了，圖片消失了，之類。就會恍惚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有發生過，還是確乎只是一點臆想，或是流言。 那種感覺也不過是……知道萬籟俱靜，也還是忍不住要講出來。講出來對自己也沒什麼好好處。反正是不能當成沒發生過。就算是臆想，反正我是很善於臆想的。

和光同塵、苦樂自當。塵的繁體字是太難寫了，不然很適合篆刻一個閑章。

徐志摩講，「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大概是他知道（好像詩人、多情人、天才、或諸如此類知道得總是比旁人要早一點）忘掉是更輕鬆的一件事。這聽起來簡直像是祝福了。也許是大體上，可能人類是比較善於自我煎熬一點、又比較善於自我安慰。遺忘本身也是撫慰，我猜如果不去想到以前曾經有什麼夢想之類，也許會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比較好接受一點。

只不過感覺天底下好像沒有等價交換這樣的好事。譬如說，用記憶去換時間，用受難去換成長，用經歷去換成就。總是會有虧損的。也不是說有一件事過得好一點，另一件事就可以難一點。如果這樣就沒有意難平了。因為人嘛，人就是，既然都不是金身鑄佛，選擇難一點的路並不會有什麼回報。除了良心上會稍微比較不那麼痛苦一點。但是如果沒有良心，這一切不都解決了嗎？好像也不是。總的來說，「記得」這件事就是比較苦的。但是我還是不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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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街上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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