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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唯的樂手、中科院的主任,不玩搖滾的讀書人不是好科學家

文/船長

竇唯的樂手、中科院的主任,不玩搖滾的讀書人不是好科學家

竇唯的樂手、中科院的主任,不玩搖滾的讀書人不是好科學家

搖滾博導,快意人生。

△陳涌海

一把木吉他,一口大煙嗓,他輕倚在桌子上,面對一個鶴髮老者,唱起李白的那首《將進酒》。

我唱,君擊節。歌聲、琴聲與老者輕輕擊打節拍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場震撼人心的表演。

△陳涌海《將進酒》

那表演過於震撼,以至於這個畫質模糊,收音也不清晰的視頻中似乎傳出一種,如黃河水奔涌、風嘶馬鳴,擊節擂鼓的磅礴之氣。

那聲音渾厚有力,微微的嘶啞帶著一種書生意氣的狂傲,那種洒脫與自在的模樣,那種微醺又清醒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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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忍不住將他與千年前那個歌月、舞影、「鳳歌笑孔丘」的狂人李白聯繫在一起。

若詩仙引吭高歌,當如是。

聽歌的老者是錢紹武,曾任中央美院的主任,是著名的國學家;唱歌的人叫陳涌海,曾任中科院重點實驗室主任,是著名的物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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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這段表演的視頻在網上引起一個億的點擊量,很多人不住的像,這是何等人物,能這樣肆意縱橫高歌出李白的千古名篇,甚至還能唱的如此令人神往。

陳涌海後來只是平靜的說:


「我當時也是比較激動,就用了他們屋裡的一把吉他,給老先生唱了幾首歌,其中有一首就是李白的《將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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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人

陳涌海與音樂的緣分,可以追朔到幼年時。

由於父親在電影院工作,陳涌海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可以說是泡在電影中長大的,他對藝術的熱愛也是從這裡開始,生根發芽然後長得鬱鬱蔥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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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到北京上大學以前,有十年都在電影院長大,受的音樂教育基本就是電影插曲的教育,這也可以算是當時的流行音樂教育。

那時候家裡沒有條件讓自己學樂器,都沒有這個想法,就是一門心思的學習。但確實培養了一點音樂的種子。」

1986年,崔健在北京工體嘶吼著:「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開啟了中國的搖滾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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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陳涌海也考上北大物理系,入學不久他就花幾十塊買了一把吉他,從入門開始學起。

80年代藝術氛圍濃厚,尤其是在國內頂尖的學府中,那時的未名湖邊,博雅塔下,隨處可見那些課餘飯後的年輕學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唱歌或彈琴或只是讀一首詩。

那時水清草綠,連燈光都溫柔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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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涌海當然也在其中,學習與彈吉他成了四年大學生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他此後人生中最難忘的事情。

時光與成長總是教人感慨良多,臨近畢業時陳涌海有了強烈的表達慾望。


「北大物理系功課特別緊,壓力挺大的,要花很多時間去學習,所以那四年只是偶爾彈彈吉他。

但是到了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因為畢業時的情緒比較傷感,從那時候開始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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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科畢業後,陳涌海進入北京科技大學繼續深造,那時他對音樂的熱情前所未有的高,所以經常回到北大,和昔日同窗一起唱歌、彈琴,還組成樂隊「FB」。

那段時間也是他思考、表達與創作最活躍的時代,在繁忙的課業之餘,他還堅持寫下了很多歌。

90年代初,他寫下了以《廢墟》為代表的第一批歌,這首歌也被收錄在1994年由北大 學生創作結集出版的唱片《沒有圍牆的校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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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陳涌海告訴人們,《廢墟》是有一次他與友人在圓明園廢墟上喝酒,有感而發寫出來的一首歌。

那時候少年書生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心中多的是人文情懷、家國社稷,那些曲啊,那些譜,那些高歌與吶喊,那些歡喜與悲傷,都是他們最熱的血與最紅的心,也是他們最遠大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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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陳涌海

後來陳涌海參加工作,科研工作總是繁忙,他不再有自己的時間來做音樂。


「慢慢年紀大了,中間有好幾年科研工作比較緊張,接近十年不彈琴、不寫歌。

過了這十年之後,突然重新彈琴,不像年輕人那麼有激情了,看到古詩詞也能表達自己一部分的心情,而且用它來填詞填曲來唱挺合適。」

2008年之後陳涌海開始給古詩詞譜曲。隨後他創作了如《採桑子》、《八聲甘州—洗清秋》、《將進酒》、《漁父》、《善哉行》等等音樂。

從90年代初至今,陳涌海創作了包括《張木生》、《時代廣場》、《少年行》、《鳳求凰》等40多首歌,他的音樂作品光從數量上看,已經能比肩一個職業音樂人了。

是他浮塵於世的思索,也是他來來回回的念想。

又是幾個十年過去了,如今的陳涌海51歲了,去年三月竇唯的《山水清音圖》發布,人們才發現陳涌海擔任了樂隊中的吉他手。

幾十年學海生涯,宦海沉浮,陳涌海沒放下手中那把吉他,反而是攥的越來越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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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唯與陳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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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

憑藉那首《將進酒》火了以後,陳涌海這位「科學家樂手」被不少熟知,很多電視台都邀請他上節目,想把他打造成一個帶著巨大光環的明星,他當然都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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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陳涌海

因為他這一生,科學事業才是真正的追求。


曾有記者問過陳涌海:「您是如何平衡科學家和音樂人的身份?音樂對你進行科研有幫助嗎?」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很簡單吧,科研是職業,音樂只是業餘愛好,兩個都是我喜歡的,定位很清楚,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平衡。

彈琴唱歌可以緩解科研上的壓力吧,算是科研生活的一個很好的調劑。」

就像當年他背著吉他穿梭在北大校園,即便再喜歡彈琴唱歌,也從沒落下過一節專業課一樣,科研事業永遠是陳涌海一生的奮鬥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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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科技大學讀完研究生,陳涌海來到中科院半導體研究所工作。而且很快發表了自己的學術論文。

1996年,陳涌海繼續深造,並赴香港科技大學做了近兩年的訪問學者。

在科學上,他一直孜孜不倦。吸收更多的知識,創造更大的價值是他已經融於骨血的本能。

再次回到中科院時,他成了半導體材料科學重點實驗室主任、「973」項目首席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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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他以真憑實幹收穫的榮譽更是數不勝數,十餘項國家授權的發明專利、百餘篇發表在國際知名學術刊物上的SCI論文、國家表彰的先進個人等等。

如此成績,他也理所當然的擔任起博士生導師這樣教書育人的工作。

而作為一名教師,他在學生眼中從來不是那個引吭高歌肆意洒脫的歌者,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科學家,嚴肅、嚴謹、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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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位學生曾說:


「由於之前在網路上看過陳涌海老師的演唱視頻,因此以為老師在課堂上也會洒脫隨性。其實不然,陳老師課堂內容豐富、信息量大。

講授過程中語速雖快,但邏輯嚴謹、思路清晰、內容詳實,一旦講解起來便一氣呵成,完全和想像中的判若兩人。

如果說,課堂上的老師和演唱中的老師有何相似之處,那就是滿腔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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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研學術必定伴隨著沉悶枯燥,陳涌海的生活當然也是如此,他每天八點就到辦公室。

一整天基本都泡在各種資料文獻中,看學生的實驗報告、論文,整理自己的想法,寫實驗申請......

他為這些枯燥的實驗數據付出了一生的心血,人們想為他鼓鼓掌,他卻總是淡淡地說:「我的水平很一般,只是個普通的科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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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

「出於一些說不清楚的原因,我喜歡上這些事情,並且有了一點小小的成績。但是這都不算什麼,因為任何一個業餘的人作出這麼一點兒成績都是很容易的。」

△陳涌海在《經典詠流傳》現場的表演

《將進酒》意外走紅,面對自己的出名,陳涌海看的很平淡,也很清醒:

「我成為網路紅人,主要是『搖滾科學家』有個噱頭,可以炒作。」

他也從不覺得自己的水平有多高:「如果把這個背景、這個『反差』拋掉,比我水平高的人多了去了!」


「其實在國外,就有很多人科研比我做得好,音樂也比我玩得好。我相信,國內這樣的跨界人才也會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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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涌海自己眼中,自己從來都是個普通的人,是個「普普通通的科研工作者」,也是個業餘的樂手,沒有名師大家的本領,更沒有詩仙李白那樣「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洒脫。

他說自己不過這浮世紅塵中的一介俗人:


「我認識的很多人都很豪氣。

錢老(錢紹武)近兩億的財產都捐給清華了;

許秋漢,有兄弟要去西藏採風他幾乎傾囊而出,真是千金散盡還復來。

而我,借大錢出去還得跟老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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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從不羨慕這些人,他喜歡這樣平凡安穩的生活,不用與世界產生多大的衝突,只沉靜在自己的空間中就好。

就像竇唯一樣。錄《山水清音圖》的時候,陳涌海曾與竇唯近距離相處過幾天,他非常欣賞竇唯的生活態度:


「他要掙大錢太容易了,但他不在乎這些。他沒覺得買個大房子、開輛豪華車有多好,反而認為在小飯館吃碗麵條就很舒服了。」

年紀越來越大,陳涌海的生活也更趨向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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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也是憋著一股勁兒唱出過:「我是歷史的人證物證,誰有錢有權,我給誰開門」的少年,終究是成長為彈著吉他淺唱低吟一些古時歌謠的中年人。

他也變得更相信幸福,他說幸福就是一種價值觀:


「就算北大、清華畢業的孩子,也不一定保證會幸福。重要的還是價值觀,一個人怎麼去認識世界,知道什麼是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他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平靜中略帶疑問,卻總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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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與藝術,理智與情感,這些似乎無法融合的,最終都被這個「普普通通的科研工作者」融合在一起,就像陳涌海非常喜歡的《看不見的城市》所寫:


「由那些熟悉的城市場景抽象出來某種出人意料卻又合情合理的結論,這些都讓我著迷。我喜歡符合邏輯的玄幻和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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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驚喜的是,他能將這些豐富多彩的事物都融合到自己的人生中,而在那樣的絢爛中,他還能保留這如此純粹的底色。

快意人生,也平穩安然,那便是一種洒脫,書生意氣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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