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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的皇室婚禮有解放的潛台詞

編者按

倫敦時間5月19日,英國皇室又舉行了一場世紀婚禮。相較於7年前的「平民王妃」凱特,皇室此番迎娶的梅根·馬克爾不僅自帶娛樂話題,而且還充滿了某種「政治正確」。在對待這位有過婚史的主張女權的非裔女星時,女王和皇室都慎之又慎,畢竟戴妃殷鑒在前,誰都不願再招來一次致命的政治風暴。然而,在齊澤克看來,這裡卻存在著一個重要的洞見:政治不僅關乎追求個人的利益。在更基本的層面上,政治也關乎提供一種關於共同體認同的想像。

本文為作者提供的譯稿。原文載於https://www.rt.com/op-ed/428134-royal-wedding-uk-zizek/ 。感謝王立秋老師授權保馬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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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6

2018

齊澤克

Slavoj Zizek

英國的皇室婚禮有

Britain』s royal wedding had

解放

的潛台詞

an emancipatory subtext

王立秋/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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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有抨擊君主制傾向,並對新蘇塞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進行尖刻批評的進步人士可能錯失了要點。

關於英國最近的皇室婚禮,左翼的批評是對的,但批評的理由是錯的。他們承認,梅根·馬克爾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她是女性主義者,也是混血兒——但他們反對受人們稱讚(如果我們忽視少數抱怨浪費納稅人的權的聲音的話)的那種君主制的形式。

這些批評者沒有覺察到的是,這個形式本身——這個從社會的角度來看,把一個共同體關聯在一起的盛大的公共儀式——的解放的維度。要解釋這點,我們應該回到德國浪漫主義的關鍵人物,諾瓦利斯那裡去。諾瓦利斯一般被認為是浪漫主義的保守主義轉向的代表人物,但他的立場,要更矛盾得多。

君主制是共和國的最高形式。「沒有共和國就沒有國王,沒有國王就沒有共和國」。

或者,引用內森·羅斯(Nathan Ross)的總結:「衡量共和國的真正標準,在於公民親歷的,與整體(他們就生活在這個整體之中)之理念的聯繫。少數人創造的統一,只是強制而已。/…/統一的因素,必然是感官的,是風俗的整全的人格化身,這個人,使一種共同的認同成為可能。對諾瓦利斯來說,對於共和國這個理念來說,最好的、起到這個作用的中介因素,就是君主。/…/儘管制度可以滿足我們的智識,但它卻使我們的想像變冷。一個活生生的、呼吸著的人/…/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我們能夠更加本能地擁抱的,與我們自己的存在相關的象徵。/…/共和國和君主的概念不僅是可協調的,而且是相互預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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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瓦利斯要說的,不是像社會認同不應該僅僅是智識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他對《大眾心理學和自我分析》中也提到過這點)那樣的陳詞濫調。

相反,他的論證的核心在於,政治代表的「表演」維度:在代表這個真實行為中,人們不單單是通過一個代表,申明了他們想要什麼,相反,只是通過代表這個行為,他們才意識到他們想要什麼。

所以,諾瓦利斯認為,國王的角色,不應該是給人民他們認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是拔高人民的慾望,為人民的慾望提供尺度:「『政治的東西』(the political),或者說,把人民綁定在一起的那股力量,應該是一股給慾望尺度,而不僅僅是訴諸慾望的力量。」

這裡有一個重要的洞見:政治不僅關乎追求個人的利益。在更基本的層面上,政治也關乎提供一種關於共同體認同的想像,這種想像,定義了(衡量)我們利益的框架。至於那種顯見的指責,即希特勒(更不用說斯大林了)也搞過這樣盛大的儀式,我們也絕不應該忘記,在組織宏大的納粹行動的時候,希特勒實際上是複製了(當然,也改變了)社會民主黨和共產黨搞的公共事件的形式。所以,與把(諾瓦利斯的)這個想法斥為親法西斯的思想相反,我們更應該去尋找其左翼的前例和聯繫。

我們也不需要跑多遠。只要想想1920年11月7日,十月革命三周年之際,在彼得格勒(現在的聖彼得堡)上演的《冬宮風暴》就夠了。數萬名工人、士兵、學生、和藝術家加班加點地工作,靠蕎麥粥(難吃的麥糊)、茶和凍蘋果過活,在三年前事件「真實發生」的那個地方,為演出做準備;而協調他們工作的,則是軍官,和先鋒派藝術家、音樂家、和導演,從馬勒維奇到梅耶荷德。

儘管這是演出來的,並非「現實」,但士兵和水兵們扮演的,卻是他們自己——他們中有許多不僅親身參與過1917年的事件,而且同時還親歷了席捲彼得格勒近郊的內戰,當時彼得格勒被包圍並深受食物短缺之苦。

當時的一個人,是這樣評論那次演出的:「未來的歷史學家會記錄下來,在最血腥、最殘暴的革命之一中,全體俄國人是怎樣行動的」,形式主義理論家維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則指出,「某種基本的過程正在發生,在這裡,生命的活的構造,變成了戲劇的東西。」

這不是演員為公眾做的表演,而是這樣一種表演:其中,公眾本身就是演員。

因此,我們應該不顧廉恥地肯定激烈地融入社會體這件事情,肯定這樣一種會讓所有好的老自由派因為其「極權主義的」烈度而感到震驚和驚嘆的共享的、儀式性的表演——這也是瓦格納在《帕西法爾》的第一幕和第三幕結尾的宏大儀式場景中力圖企及的那個東西。

Parsifal,end of act 3 in the original 1882 production, design by Paul von Joukowsky.

和《帕西法爾》一樣,我們也應該把德國硬核搖滾樂隊戰車的盛大演唱會(比如說2005年7月23日在尼姆劇場那一場)稱作——就像瓦格納稱呼自己的《帕西法爾》那樣——Bühnenweihfestspiel(舞台祝聖祭祀劇、劇場慶典節日劇),它是集體性肯定自己的載體。

所有自由派-個體主義的偏見應該也都落在了這裡——是,每個個體都應該完全地融入一個群體,快樂地放棄他們自己的個體的批判的心智。同時,激情也應該覆蓋理性。

因此,總而言之,回到梅根和哈利的大婚:你想怎麼批評它就怎麼批評它吧,但別忘了去尋找這個景觀成就的東西的激進的、解放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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