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十一、七十二
七十
在去第三個現場的路上，奶奶精神飽滿，臉放紅光，極為振奮。有這樣一群實幹家，有這樣一群創新者，偉大的剿龍事業一定會馬到成功，捷報頻傳。
第三個現場是一片大棚。這些大棚，以前種蔬菜，現在養螞蚱。奶奶一下車，就被鄉長鬍之有抓住了雙手。胡之有眼望奶奶，滿含熱淚，嘴裡一個勁地叫奶奶。奶奶聽得舒服，恨不得將胡之有抱在懷裡，攬在身上，再親一口。
奶奶抬眼四望，視野中全是大棚。大棚門口，翠綠色的螞蚱成排成隊，正翩翩起舞。黑綠色的螳螂張牙舞爪，動作整齊劃一。奶奶見此，興奮得張大了嘴巴。胡之有見狀，連忙引著奶奶，走進大棚。只見大棚里，層層疊疊，全是綠草。條條綠毯，直貫東西。不見螞蚱，奶奶愕然。胡之有看了，口哨一吹，只見豆粒般的螞蚱，從擋板的間隙，蜂擁而出。轉眼間，綠板上全是螞蚱。只見那螞蚱
頭大身小不一般，
腿長身短虱子眼。
慣聽號令聽指揮，
聞風而動勇爭先。
啃食青草風雷動，
吃飽草上舞翩翩。
今日努力長身體，
明天剿龍凱歌還。
奶奶見了密密麻麻的小螞蚱，滿心歡喜。與會者見了，一齊鼓掌喝彩。胡之有興奮得滿臉通紅，給奶奶和各位與會者連連作揖。胡之有說，區區小事，沒想到被奶奶和各位認可。這樣吧，我賦詩一首，表達此刻的激動之情。說完，張口吟道，
剿龍大業正當前，
萬民齊心殲敵頑。
濁龍無形善變化，
小小螞蚱有手段。
張嘴能吞霾和霧，
閉口定咬濁龍臉。
我自全心養螞蚱，
定讓百姓笑開顏。
胡之有吟完，現場又是一片掌聲。奶奶激動萬分，再次抓住胡之有的手，連連點頭。奶奶轉過身，對周圍人說，這胡之有，平日像個憨瓜樣，沒想到還會吟詩作賦。這樣，等剿龍第一階段完成，我們就舉行剿龍鼓勁詩歌大會。大家平時多學習下，積極報名參加。你們不知道，我一聽別人吟詩，就特別激動。
胡之有帶領參觀團，看完一個大棚，出去轉個圈，再看另一個大棚。每看一個大棚，奶奶都覺得眼熟。八個大棚看下來，奶奶腿都軟了。
參觀團十里車隊，吸引周圍十幾個村的村民跑來看熱鬧。老百姓站在高處，三人一堆，五人一夥，比看戲還要興奮。十幾歲的孩子，甚至爬到樹上看。大家見參觀團從東門進去，從南門出來。轉半圈，再從北門進去，從西門出來。一個大棚，硬是八進八出，走馬燈一般。
一個留守兒童，年方六歲，還未上學。跟著爺爺來看參觀團，竟看上了癮。揮著小手，又蹦又跳，高興異常。爺爺想回家幹活，拽都拽不走。對著孩子，禁不住罵罵咧咧。鄰居見了，批評老頭說，你沒出息罷了，還不想讓孩子長點出息？這孩子，一看就精明，腦瓜子好使，逢場作戲無師自通。這要長大了，少說也能弄個局長乾乾。老頭正在氣頭上，張口罵道，叫他以後當局長，我這就回家，日局長他奶奶。
參觀團一走，美國衛星就發現了異常。短短時間，一座塑料覆蓋的建築物四周，出現了花瓣樣的圖案。打眼一看，就像一張卡通片的向日葵。
七十一
魯生跟著參觀團，這裡瞧那裡看，甚覺無趣。眼望車流如水，行人如蟻，頗為惆悵。一瞬間，只覺時光如水，涔涔而去。世事無常，轉瞬即逝。忽想起家中妻兒，甚覺慌恐。離了車隊，踅進一條山間小路。那路，曲曲彎彎，如蛇逶迤；高低錯落，不知何往。往前走了一會，兩旁景色迥異；站定四處打探，眼前只是陌生。想妻思子，卻歸去無路，禁不住坐於路旁，嚎啕大哭。
正涕泗交流之際，聞聽有人聲喚。聲音斷續，若老嫗喚子。縹縹緲緲，不知天上人間。魯生站起身來，朝著聲音方向，踟躕前行。那山路，一會兒像老家的小徑。遇一石拱，又似村中的小橋。老家與城市隔山隔水路幾重，如此，何時回到城裡？
儘管心裡疑惑，只是那聲音不息。似有若無，時高時低。魯生順著那山路，儘管走得辛苦，仍前行不輟，一往無前。
峰迴路轉處，只見面前
桃紅映溪水，
碧柳繞長牆。
高林遮小院，
低樹蘊清涼。
三五稚子戲，
雞鴨鵝狗忙。
老婦浣青衣，
老翁蒔高粱。
桃源有人家，
世外不聲張。
魯生一看，樹木房舍，很是眼熟。其情其景，如夢似幻。魯生心生嚮往，禁不住抬腳邁步，向前走去。
到了跟前，魯生嚇了一跳。那洗衣蒔農的，竟是自己的奶奶、爺爺。二位老人，已去世多年。雖不時思念，卻無緣一面。魯生見了二位老人，獃獃地說不出話。
魯生欲上前問候，不想山風吹過，樹涌綠浪，水泛清波。淚眼迷離處，村舍盡失，人物無跡。睜眼細看，眼前地野平闊，樹林蔥鬱，哪有人家？
魯生呆站，眼淚默流。置身山野，不知今夕何夕。正悵然間，那喚歸之聲，又斷續傳來。
七十二
魯生正茫然間，喚聲又起。聲音如手，直撓心的柔軟處。聲音如線，牽著人步步前行。路兩旁的田、樹、溝、汪，都是童年的陳跡。短棍、殘磚、石子、玻璃球，全是兒時的玩物。忽然，平地跑出十幾個兒童，你喊我叫，跑向路邊的池塘。那兒童，瓦片頭，短褲衩，身黑瘦，光腳板，撲通撲通，全跳進池塘里。
魯生怕出意外，忙喊孩子上來。話從嘴出，卻是無聲無息。再喊，還是沒動靜。魯生急了，伸手去抓小孩。小孩回頭，沖他笑了笑。魯生一看，那笑的孩子，竟是童年的自己。
魯生茫然，不知所以。童年的自己，曾是那麼窮困。童年的自己，又是那麼的快樂。
悵然間，孩童們遽然而逝。清清的池塘，只有蒹葭臨水，白鷺弄影。魯生疲累，見池邊綠柳搖風，樹下潔凈，就席地而坐，稍事歇息。
剛坐下沒一會，見一位老太太，拄著棍兒，挎著籃子，朝他走來。只見那老太太，
身子佝僂朝前趴，
拐棍點地步挪撒。
黑巾包頭白髮少，
衣衫破舊老人家。
手提瓦罐身吃力，
腳步凌亂眼睛花。
一步一行聲聲喚，
賢孫田裡正斬麻。
魯生一見，忙跑上去，將老人扶住。騰出右手，接過瓦罐。老人站定，扭頭看魯生。看不真切，揉眼再瞧。突然，老人失聲叫道，魯生，是你嗎？魯生頗為吃驚，看著老人，啞口無言。老人說，俺親人哎，對面相見，怎不相識，難道你把我忘了？我是青枝。魯生聞言，更是吃驚。眼望老婦，恍然如夢。
一臉風霜刀刻成，
紋如溝壑意難平。
眼窩深陷心酸淚，
顴骨高凸似有情。
鶴壽當在百年外，
松齡應是老壽星。
青枝青春美少婦，
怎成眼前枯骨精？
與你相見，當是在夢裡。自你去後，我時時想念。思之不盡，就與你夢裡重逢，聊解我思念之苦。老伴啊，你我前世恩深意重，相濡以沫。此次相遇，乃上天眷顧。走，去看眼重孫兒。
魯生疑惑，不知自家何時有了重孫。身不由己，只得攜了青枝，去遠處的田裡，給重孫送飯。（待續）
作者簡介：
張永田，筆名向秋，《今日新泰》副刊編輯，愛好攝影，喜歡文學創作，醉心鄉野山川。
文/圖 ：向秋
編 輯 ：成強 文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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