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世界遺棄,你仍在我身旁
【一】
「第264次實驗,實驗者,K423。」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了。
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蒼白的光落入眼睛,刺的生疼。穿著白大褂的大人們忙忙碌碌,把冰冷的液體注入身體里——
隨之而來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K423。」
是誰在念叨著什麼?沉睡中的琪亞娜微微皺起了眉頭……那聲音虛無縹緲,一遍又一遍的,很有耐心的呼喚著。
「K423?」
啊好吵啊……芽衣快把她攆走!我還沒有睡夠呢!琪亞娜不滿的哼哼幾聲想要翻個身,卻感覺自己被束縛住……
「K423?」
感覺自己被束縛住的琪亞娜,終於在呼喚聲中清醒過來。
眼前竟是一片澄澈雲海。
目之所及儘是碧空白雲,腳下水波粼粼,彷彿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澄凈天色雲朵,浩渺無邊。
而她卻被重重金色鐵鏈束縛在十字架上——
「K423。」
她終於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紫發的少女斜倚在一隻崩壞獸上,往日狂躁的崩壞獸此時竟是如此溫順,彷彿一隻巨大的寵物。而少女輕柔的撫摸著它的頭,它還舒服的仰頭,發出幾聲似乎代表著興奮的嚎叫。
少女抬頭凝視過來。
那居然是一雙金色的瞳子!滿是暴戾與殺意,帶著俯瞰眾生高高在上的冷漠,只是單純的凝視就帶著極大的威壓,就像是她在夢裡看見的那個帝王級的崩壞獸——不,甚至要勝過它百倍千倍!
琪亞娜驚的想要後退,卻被束縛住,只能牽動鎖鏈發出些許嘩啦啦的聲響。她只能死死的盯視著那雙眼睛,即使不能彈出去攻擊的身體也繃緊,做出攻擊的姿態。
無論如何,卡斯蘭娜家族的人,絕對不能在敵人面前露怯!
少女察覺到什麼,嫣然一笑。
「何必這麼警戒呢?」她的聲音空靈而神秘,帶著冰冷的魅惑,「我們可已經是老朋友了呀,琪~亞~娜~」
她掩嘴輕笑起來:「不對,現在應該叫你,K423。」
琪亞娜困難的吞了口唾沫,聽見自己發出乾澀的聲音:「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這裡?這裡當然是你的夢裡。」
少女像是聽見什麼可笑的東西一樣笑個不停,她緩步走進琪亞娜,抬手撫摸琪亞娜的臉。
——那是一雙毫無人類體溫,彷彿瓷器一樣冰冷的手!
「至於我是誰嘛……」少女舔了舔嘴唇。
「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甚至還碰過我的東西。」
她踮起腳尖靠近琪亞娜的耳朵,輕聲而含混的開口,像是在說什麼曖昧不清的情話。然而她接下來吐出的幾個字,卻讓琪亞娜一瞬間毛骨悚然。
「我呀,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死在西伯利亞的……」
少女的笑容甜美,卻在說出最後兩個字後,瞬間變得陰森可怖。
「第二律者,西琳!」
【二】
在沒有實驗,被關在監獄裡的時候,K423經常會想像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子。
她快忘記他們了,只能靠偶爾讀到的書中的隻言片語,來勾勒出心底的兩個模糊的、會對她露出笑容,關心愛護她的影子。
不會把那些讓她痛的厲害的藥劑注入她的身體,不會把她丟在培養艙里不管不問的,她的父母。在他們那裡,她會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K423這個冰冷的代號,母親會陪她看電視,父親會陪她打遊戲,他們一家三口會去遊樂園,在過山車上大呼小叫,在長椅上啃著冰淇淋,看夕陽西下。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便想,既然我的頭髮是白色的,那麼我父母的頭髮肯定也是白色的,一定看起來都很好看。
我的眼睛是藍色的,父母也會是這個樣子。
我的下巴一點都不圓潤……
我覺得我長的也很好看!
於是這樣的,她的父母在夢裡成了兩個白髮藍眼稜角分明長的好看的影子。她特別喜歡刻畫自己父母的模樣,然後念出那個記憶里的咒語:
「Ich☆liebe☆dich!」
她的父母就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那是年幼的K423,每天在實驗的痛苦折磨里,唯一的救贖與光。
她根本就不存在的父母。
「琪亞娜,起床吃早飯啦~」
被溫柔喚醒的琪亞娜嘟嘟囔囔的翻了個身,抱住俯下身來叫她的塞西莉亞一陣猛親:「媽媽大壞蛋!這麼早就叫我起床!」
「好了好了德麗莎來啦。」塞西莉亞笑眯眯的給她穿好衣服,「琪亞娜最聽話了,來,媽媽抱抱~誒呀,琪亞娜怎麼好像又高了點呀?」
「哼!本小姐一定會儘快長大成為卡斯蘭娜家的戰士的!」琪亞娜驕傲的一揚頭,惹得塞西莉亞笑個不停:「那到時候你爸爸教你練武可不要叫苦哦!」
「德麗莎!我要吃糖葫蘆!」誰料德麗莎碰巧進門,便被一坨軟萌的琪亞娜糊了一臉。琪亞娜在她懷裡撒嬌賣萌,「我要吃糖葫蘆!」
德麗莎故意板起臉來:「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對牙齒不好!」
琪亞娜便打起滾,邊打滾邊委屈巴巴的哭訴:「媽媽不讓我吃,你也不讓我吃,可是琪亞娜就想吃糖葫蘆嘛……」
德麗莎終於綳不住了:「好好好給你吃給你吃!齊格飛快把給你女兒買的糖葫蘆拿出來!」
「媽媽最棒了!」
被塞西莉亞耐心喂著糖葫蘆的琪亞娜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氣的齊格飛眉毛一豎:
「是爸爸買的糖葫蘆,你怎麼不說爸爸好?」
啃著糖葫蘆的琪亞娜停下來思考了一會,然後非常不情願的開口:「爸爸也好棒……啊……」
「嘿!」
畫師:Kai1Up
「在K423痛苦掙扎的時候——琪亞娜,真正的琪亞娜,在父母的懷抱里無憂無慮的長大,還有德麗莎的寵愛,她幾乎是被泡在蜜罐里,是個不知什麼是痛的小公主。」
西琳的聲音在她耳邊悄悄響起,少女的聲音憐憫而又殘忍:
「這就是差距吧?一邊孤獨冷清的承受著痛苦,一邊卻快樂像是公主——K423,你甘不甘心?你難不難過?」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世界待你不公?」
【三】
「爸爸……我……好累……」
白髮的孩子在烈日下已經整整練習了一下午的槍斗術,陽光炙烤著她,在疲憊和酷熱的雙重摺磨下,她拚命抬起頭看向面前面容冷漠的白髮男子,汗水滴入眼睛刺的發澀……
「才訓練多久就喊累!」
齊格飛神色冰冷,全然不像是在訓練一個孩子,話語嚴厲。「再做十遍,不然今天不許吃飯!」
K423看著走開的齊格飛,緩慢的低下頭,無邊的酸澀從心底翻湧上來,像是海潮一般將她吞噬。
她想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這個男人天降一般踹開了她牢房的門,手裡的雙槍和身後飛揚的披風,讓他在湧入的光線中瀟洒彷彿神袛。
而最重要的,他白髮藍眼,稜角分明。
「爸爸!」
K423抿了抿嘴,激動的喊:「是你來救我了嗎爸爸?我等了你好久了!」
那個男人猛地一顫。
因為逆光,K423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突然覺得,他是如此的悲傷與絕望,全然不像是她想像中的。來接她的喜悅的模樣。
……是不是,有哪不對?
還在這麼想,她卻感覺自己的小手被牽住了——那是一雙溫暖的大手,把她的手完全包在裡面。男人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
「走,我帶你出去。」
可K423明白的。
這個男人來接她,一點都不高興。
他是那麼的悲傷,像是剛剛失去至親,神色空洞,聲音有氣無力,彷彿行屍走肉。
但就因為與她想像中那一瞬間的重合,她便覺得,這是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來接她了。
可K423逐漸發現不對了。她的父親不帶她打遊戲不跟她去遊樂場,只是每天教她一套叫做「槍斗術」的格鬥方法,對她嚴厲無比,動輒懲罰。
而她無論做的多好,都不能得到他的一句誇獎,一個笑容。
可他是她的爸爸。
她唯一的光。
「別說了……」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痛苦的搖著頭,鎖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不要說了……」
西琳微微挑眉:「怎麼,這就承受不住了?」
她冷笑起來:「K423,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個實驗體!你是多餘的!你沒有父親和母親,你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多餘的,註定一輩子孤零零的存在!」
「沒有人會在乎你!沒有人會理你!」
西琳像是瘋了一樣,激動的走來走去:
「你永遠都只能像最初那樣只能躺在牢房裡,孤獨的活著和死去!」
「這就是你的命運!K423!沒有人能抗拒命運!」
「這個世界強加給你這麼多痛苦,世界真的,待你不公!」
西琳審判一樣的聲音在琪亞娜腦子裡一遍一遍的重複,她迷茫的喃喃:「這個世界,待我不公?」
「是的它待你不公!」
「憑什麼別人可以有父母疼愛,我們卻只能在實驗室里苟延殘喘?」
「憑什麼別人能在陽光下度過一生,我們卻只有陰冷潮濕的牢房?」
「憑什麼幸福的人那麼多,而我們卻從來沒嘗過快樂的滋味?」西琳已經快要癲狂了,她歇底斯里的撕扯著K423身上的鎖鏈,逼著少女與她對視,看見她金色瞳子里裝滿的暴戾與怨恨。
「K423!」
西琳像是拼盡全力喊出那句話,「這個世界!待你不公啊!」
周圍突然安靜了。
在實驗室里受的苦,崩壞注入身體的疼痛,泡在培養艙里的冰冷,齊格飛對她的冷漠,盡皆在她眼前走馬觀花般的閃過,而耳朵里卻充滿了真正的琪亞娜和父母在一起時歡快的笑聲……
是啊,憑什麼?
憑什麼他人幸福,我就要墜入地獄?
憑什麼她能快樂,我卻要受此痛苦?
憑什麼?憑什麼!
K423抬起頭來,澄藍的瞳子盡被金色浸染。
她喃喃道:「這個世界,待我不公。」
她大聲的嘶喊:「這個世界,待我不公!!!」
西琳用力的鼓掌:「對的就是這樣!這個世界對我們不公!只有我!只有我一直陪伴著你,一直懂你愛你——來,伸出手來接受我,讓我們合為一體……」
她眼裡驟然迸出陰冷的仇恨:
「然後去讓這個對我們不公的世界,付出應有的代價!」
K423感覺自己的束縛被解開了。
她落在地上,同樣伸出手去。
兩雙一模一樣的暴戾金瞳彼此凝視,彷彿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如今的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K423感覺有什麼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四】
那是她第一次為了保護平民和崩壞獸戰鬥。
她的槍斗術學的還不夠好,但當她看到那個孩子在崩壞獸的威脅下瑟瑟發抖閉眼等死時,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為什麼呢?事後齊格飛也這樣問過她,她想了想,只說,「卡斯蘭娜家族的人不會讓平民受傷。」
但在當時,她以為自己要被那隻崩壞獸殺死了。
兇猛的利爪切割過來,她閉上眼睛等死,心中苦笑:「還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死去——」
沒有疼痛,也沒有尖叫。
她遲疑的睜開眼睛,發現面前是她非常熟悉的背影——而那隻崩壞獸,早已消失無蹤。
齊格飛回過頭來,複雜而沉默的望著她,和她背後的孩子。
她忽然有種錯覺,他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來懷念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是誰呢。
她尚未來得及多想,就已經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她突然僵住了。
爸爸從未這樣抱過她,也從未這樣輕柔的為她包紮傷口……
齊格飛用力的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了,你的名字,叫琪亞娜·卡斯蘭娜!」
我有名字了……
她抬起頭,明明不是多刺目的光線,卻讓她熱淚盈眶。
我有,名字了!
「芽衣~我睡不著啦,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好~」
「芽衣芽衣,我肚子餓啦,要吃飯~」
「好我馬上去做~」
「芽衣芽衣,我受傷了要抱抱QAQ……」
「怎麼這麼不小心,快來我給你包紮傷口。」
「芽衣芽衣~……」
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呢?
無論什麼事都想要跟芽衣說一說,彷彿無論如何,那個藍發的少女都會在她身後,笑眯眯的看著她撒嬌賣萌,給她做飯講故事,無條件的對她好。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讓人難以自拔。
芽衣。
芽衣。
還有口嫌體正直的傲嬌布洛妮婭;表面嚴厲內心火熱的姬子阿姨;認真刻苦的符華班長;還有……仍然寵她愛她的德麗莎。
在聖芙蕾雅的生活那樣美好,好的像是刻在記憶里,只是隨便回想,便有一大堆溫暖的人與事。
除了芽衣不肯跟她回老家結婚之外——
不過,她終究會答應的。
K423甩開了西琳的手。
「我改主意了。」她冷漠的宣布:「我不會和你合為一體了,你還是滾出我的夢吧。」
以為已經成了的西琳突然遭此大變,未免有些慌張:「這是為何?你剛才還說世界待你不公——」
「芽衣。」K423低下了頭。
「如果我做了律者,芽衣會不高興的。」
西琳幾乎要吐血,「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K423輕鬆的笑起來。她想她剛才怎麼就受了矇騙,誤以為自己沒人關心呢?爸爸在給了她名字後,與她打雪仗堆雪人,那段生活好不快活;而布洛妮婭她們,不也是一直關心愛護著自己嗎?
還有芽衣,那樣溫柔的芽衣……
要不是她突然感覺芽衣在摸她的臉,可能她就真的和那個律者達成協議了——
等等,芽衣在摸她的臉?!
K423猛地睜開眼睛。
【五】
K423眼裡湧出淚來。
剛剛她居然掐著芽衣的脖子,讓芽衣快要窒息而死。
她險些殺了芽衣。
她在做什麼?
K423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她剛剛,在做什麼?
西琳猖狂的笑在她耳邊響起:「你拒絕我?好啊!那我就強行把這個身體的控制權奪回來!」
「你還不清楚嗎?你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你的爸爸不見了!你的朋友布洛妮婭差點死了!你的學園長因為你背叛天命!」
「現在,你最喜歡的芽衣,也險些死在你手上!」
「你說,這個世界待你哪裡公平!」
「跟我一起複仇啊!只有我明白你的痛苦!只有我!」西琳瘋狂的嘶喊,崩壞的侵蝕也越發劇烈。雲海與現實的反覆交織,西琳的臉與芽衣的重疊——
K423覺得自己要瘋了。
可她拚命掙扎:「不行!芽衣在這裡!我變成律者……芽衣會有危險——」
「她有危險又怎麼樣?這世上從來無人真心待你!」西琳冷笑,「她只是因為你能控制住化身律者的她——」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K423拼盡全力轉過頭去,看著芽衣盈滿淚水的眼睛,那樣畏懼卻又關切的神情——
可芽衣向她伸出手來,顫抖的緩慢的,卻仍然伸了過來。
她聽見芽衣說……
「我不會拋下你。」
「你一定會好起來……」
「琪亞娜……求求你……快點……醒過來……」
一瞬間她只覺眼中星光閃爍,彷彿光芒劈開腦中鴻蒙,映出她夢寐以求的月色與雪花。她猛地站起身來,對著不斷交織的場景怒吼:
「滾出去!」
「我不會……讓你佔據我的身體!」
「我不會……讓你傷害芽衣一分一毫!!!」
西琳憤怒的聲音響起:「那你就先滾回去睡會吧!不要再打擾我的計划了!」
金色的鎖鏈將她束縛住,帶著她要將她重新綁回十字架上。可K423拼了命的掙扎,抵抗著鎖鏈的力量向前爬……她向芽衣伸出手去。
「芽衣……」
她哭出聲來,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芽衣……」
她拚命想要去拉住芽衣伸出的手,想要離那張關切的臉更近一點……可鎖鏈死死的拉住她,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如天邊……
「芽衣……」
她終於被鎖鏈拖走了。
十字架上的少女感覺自己的意識再次被拖入深淵……
可在最後的時候,她輕輕露出了一個笑容。
「還好,我及時醒過來了。」
「芽衣呀。」
再無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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