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群眾」刺殺「吃瓜國王」

最新 06-08

編者按：2018年新年剛過，江君帶著他的藝術家父親去柬埔寨旅行了十天，將對於廢墟的熱愛從寒冷的蘇格蘭帶到了炎熱的東南亞。為了展示這些神秘的古代遺址以及高棉的人文風情，我們新開柬埔寨系列，分享這次旅行的心得體會。由於「吳哥」的英文是Angkor，而「紅色高棉」時期的人們將統治集團稱為Angkar（「安卡」，意思是「組織」），這個系列就被命名為「從Angkor到Angkar」。本系列不定時更新，全文多圖。願與讀者們一起，伴著有情頑石，去看高棉的歷史與風貌。

班提色瑪寺（Banteay Samré）★★☆

班提色瑪寺已經超出了傳統的小圈和大圈的範圍，但因為在通往著名的女王宮的路上，所以值得稍作停留。它的風格與小圈上的塔瑪農和周薩神廟非常相似，但是規模是兩者的總和，布局也更加密集。

班提色瑪平面圖（圖片來自網路）

所謂「色瑪」（Samré），其實是柬埔寨的一個少數民族，元朝使節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對其有所記載。「色瑪堡寺」——該寺廟的現代名稱——可能是吳哥地區唯一一個以少數民族命名的寺廟。

色瑪人分布在柬埔寨西北部和泰國，在語言和文化上都顯著區別於柬埔寨的主體民族高棉族（Khmer）。這個民族，以及其他同屬「皮爾族系」（Pearic people）的少數民族，在吳哥王朝要麼是奴隸，要麼是山裡的野蠻人。不過，經過幾個世紀的同化，色瑪人已經基本喪失了獨立的民族特性。根據十多年前的統計，全世界還會說色瑪語的人只有200個左右，所以現在，這個語言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了。

外圈迴廊

色瑪人與高棉人的互動，現在在某些神話中還能看得出來。根據一個「甜黃瓜」的民間傳說，一個名叫「蓮」的色瑪族美女，在田間勞作時遇上了林中的一位隱士。二人閃婚，生下了一個叫「巴烏」的兒子。這之後，渣男就突然消失了，回到了林中繼續隱居。巴烏長大後，在母親的授意下去林中尋找父親，不久就遇上了那位隱士。隱士認出了兒子，但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給了他一些黃瓜種子，打發他回去種上。

這位隱士也許是轉基因農業專家，他培育出來的黃瓜特別甜。巴烏種出甜瓜之後，就進貢給了國王。吃貨國王嘗過之後，頓時覺得人生至樂莫過如此，於是獎賞了巴烏，並且秉承著眾樂樂不如獨樂樂的反儒家理論，將甜瓜壟斷了起來，命令巴烏持御賜長矛守護菜園，以防小偷行竊。

浮雕細節

進入雨季之後，甜瓜產量銳減，巴烏自然也就拿不出這麼多黃瓜了。吃貨國王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不顧生命危險，親自翻過圍牆，到巴烏菜園裡偷黃瓜吃。巴烏以為是小偷潛入，於是二話不說，一槍刺死了國王。這本是個「細柳營」的橋段，沒想到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由於王位空缺，繼承人不明，王公貴族決定以神意來挑選國王，於是放出了一頭白象，如果誰能夠成功馴服它，就可以當選國王。沒想到，白象無視諸多王公貴族的存在，徑直走向了巴烏，向他跪下。巴烏當上國王之後，修建了班提色瑪寺，用來彰顯自己的族裔身份。

巴烏登上王位之後，無法服眾，畢竟色瑪人出身低賤。所以，貴族不斷反抗他的統治。巴烏手段高超，以班提色瑪為根據地，將反叛一一鎮壓了下去，但國家卻依舊動蕩不安。不知從哪裡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直潛藏在幕後的隱士爹爹終於發了個大招，迫使國王放棄吳哥城，將都城遷往別處，以穩固自己的統治。

中央塔

核心區建築

這個「黃瓜國王」的民間傳說，與柬埔寨王室編年史里的一個記載高度相似，只有細節上的不同。因此，有人認為，這個靠黃瓜篡位的故事在歷史上真實發生過，並且篡位者確實是色瑪人。這說明，在吳哥王朝末期，色瑪人的社會地位有所抬升，已經達到了可以左右政局的地步。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因為根據法國考古學家的考證，班提色瑪是蘇利耶跋摩二世時代的作品，而這個國王正是吳哥寺的締造者，也是塔瑪農和周薩神廟的修建者，這就解釋了這幾座寺廟的藝術風格為什麼高度相似，而又與幾十年後佛教國王闍耶跋摩七世所修建的「巴戎風格」建築截然不同。

核心區建築

周薩韋博寺（Chau Say Vibol / Chau Srei Vibol）★★☆

與中國遊客不同，西方遊客對神秘的東方廢墟具有一種極為浪漫化的想像，所以他們在看夠了遊人如織的主要景點之後，很喜歡找些非主流的、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體驗一下「發現一座廢墟」的感覺。好在進入21世紀以後，柬埔寨在前紅色高棉控制地區進行了大規模的排雷，城市以外的郊野和森林已經不再那麼險象環生。周薩韋博寺，就是吳哥地區外圍的叢林密境之一。它目前仍處於完全的廢墟狀態，連暹粒當地的司機都不知道準確位置。

寺廟入口處的牌子，顯示德國在2008年的時候幫助柬埔寨政府清理乾淨了這個地區地雷，此時距離紅色高棉徹底覆滅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周薩韋博平面圖（圖片來自網路）

外圍附屬建築廢墟

從女王宮出來，司機在問了幾遍路之後才找到了周薩韋博的入口，那裡現在有一座日本人援建的小學，以及幾戶人家。記得從大路拐入寺廟小道之後，有個10歲左右，穿著校服，騎著自行車的小男孩兒，獃獃地看著一個同齡的小女孩兒在自家門前洗澡。女孩兒光著身子，蹲在大鐵盆里，非但沒有絲毫的羞澀，反而還衝著小男孩兒傻笑。小男孩兒則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像木頭樁子一樣的戳著，看得那叫一個聚精會神。司機開車到他身邊，搖下車窗，用高棉語喊了幾嗓子，也不知道是問路，還是教訓那個痴痴的小男孩兒。反正在我們走後，他依然杵在自行車上津津有味地看呢。

周薩韋博寺建於12世紀早期，與蘇利耶跋摩二世所建的幾個廟宇——如吳哥寺——大約同時代。關於它的研究幾乎為零，我甚至都查不到它名稱的來歷，甚至無法確定正確的拼寫方式。它的規模不大，中央寺位於山頂，大部分已經坍塌，但是某個角落裡有一棵長在建築上的大榕樹，算是一個奇觀。古寺旁邊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現代寺廟，常年開放，沒有人看管，但是內部的裝飾非常漂亮，繪畫風格具有一種莫名的萌感，值得停留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