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年他們都來過這家小小的酒館

（一）新月

「老闆，來杯麥酒！」

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大喇喇地坐在吧台前。

「啊！年輕的冒險者，你回來啦！快說說你的故事吧！」矮人熱情地從吧台後探出了頭，火紅的大鬍子同樣熱情地跳動著，從吧台後遞上一杯蒸騰著熱氣的酒。

「歐～哈斯，你別取笑我了，以前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打小鬧就別提了。」年輕人應著話，小飲了一口酒。

「哈！孩子，又有哪個勇士不是從小打小鬧開始的呢？」哈斯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同年輕人一起坐在吧台邊，「你這次是又想上哪去？」老闆冷不丁地一問。 年輕人不由得笑了笑:「還是老闆你老江湖啊！什麼都瞞不了你。」「幾天前就看見你在公告欄那兒轉悠了～」老闆有些得意地說到。

「哈斯，這次我要去吉爾尼斯！」年輕人篤定地說到。「吉爾尼斯？嗯(⊙_⊙)～是看了狼王的招募令吧，也好啊！你去幫幫他，他剛剛失去了老朋友，這兩天又和安度因在外邊忙得夠嗆，你去正好幫他解解難……」老闆少有地沉吟了片刻。 年輕人聽得眼前一亮:「哈斯，你認識狼王？」老闆的大鬍子一挑:「當然！以前他們哥幾個可是經常來。可惜……可惜後來人就湊不齊了。」老闆眼中划過了一絲哀傷，又如流星般隱沒。

忽然老闆說到:「孩子，我給你個……」 「一個建議就行，一個就行，我可不是范二當家。」年輕人打趣道。 老闆正色道:「是一個忠告，孩子我不反對你去吉爾尼斯，但是這次這件事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總感覺會出問題，吉爾尼斯的森林裡隱藏了太多秘密，務必小心。」老闆隱藏在亂蓬蓬鬍鬚後的眼睛陡然變得嚴肅。

年輕人讓老闆看得有些不自在，咧了咧嘴:「哈斯，沒這麼嚴重吧？」他只覺得那一刻酒館溫暖的氣氛里滲入了一絲附骨的寒意，徹骨。「唉，也許是我多慮了吧！」老闆自己都笑了笑，快樂再次洋溢在酒館，「自從這酒館的招牌掛起來，我見過了太多的勇士奔向外面的世界，他們有些再沒回來過，見慣了，適應了，也越來越捨不得了……」老闆大口痛飲了一口酒。 「老闆……」年輕人看著他，半晌不語。 「走吧！年輕人總得去闖蕩闖蕩。快走吧！」老闆笑到。 年輕人最後飲完了麥酒，響亮地扣在桌上，標誌著一個年輕的冒險者踏上征程「老闆，那我走了！」「沒事兒別忘了回來看看！」 「好！」年輕人的背影漸漸隱沒在艾澤拉斯如水的月色。 老闆在酒館的門前駐足許久，神色難明，「孩子，可不要出事啊！」 舉目，皎潔的玉盤悄然映上一絲晦暗的血紅，渡鴉的哀鳴撕碎了靜謐的夜空……

（二）上弦月

天邊夜色如水，月如鉤，鉤住往來愁思。

熱鬧了一天的酒館終於在夙夜時分清閑下來，最後一個連勝了一整晚的獸人心滿意足地夾著帕奇斯推門而去。

老闆耐心細緻地擦完所有酒杯後，轉身走向酒館昏暗的角落，悠悠的燭火下，角落裡蜷縮著一堆破布，若不細心查看，誰能看見其中隱藏的女孩兒。老闆輕輕地撩起了女孩的兜帽，露出如月光般皎潔的嬌顏，女孩的兩頰渲染上了一抹酡紅，是醉了。老闆無奈地搖了搖頭:「唉～這孩子不是應該裝醉么？怎麼還真喝醉了。」說著將燈盞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孩，溫玉軟香。（其實講個道理老闆第一萬次抱怨起自己的身高，女孩修長的腿有一半都拖在地上。）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幫你一把吧！」

宿醉，酒意未消，女孩悄悄地睜眼，謹慎地打量著周遭陌生的陳設，高聳的屋檐下漂浮著數十顆海妖的靈珠，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悠悠流轉，彷彿是模擬大自然的星辰變遷。

女孩發現自己躺在酒館的床上，雖然依照自己作為一名刺客的直覺，這場面一定隱藏著某些危險，但是……這床真的好暖和，擁著自己不願起來(o′ω`o)，她也許真的太累了……

「吱呀！」一個鬍子騰起如同火焰的矮人端著一盤早餐推門而入。老闆看著空蕩蕩的床榻，憨實一笑，將床邊的桌板拉下，放下早餐，嗅了嗅，抬頭準確地看向窄小房間屋脊的暗處:「啊～你的酒還沒醒完，不如下來坐坐？」 聞言，女孩心頭一驚:「這矮人好厲害！」悄悄地將彈出的袖箭壓回了袖中。老闆再次誠懇地勸道:「孩子下來吧！我知道你為何而來。」 話音剛落，老闆的後頸抵上了冰冷的鋒銳，女孩清冷的聲音自後傳來:「你是誰？你又知道些什麼？」老闆倒是並不慌張，粗短的手指悠閑地繞著他蓬鬆的鬍鬚:「我嘛，如你所見，這間酒館的老闆，至於你，苔絲，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的一樣澄澈。」

頸後的袖劍更抵緊了幾分，苔絲的聲音中壓抑著幾分難明的情感:「接著說！」 老闆毫不在意地繼續說著:「當年，你父親來酒館喝酒的時候，邂逅了你的母親，當時他告訴我，他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燦若滿天星辰，卻又澄澈得令人心醉的眼睛，他開始瘋狂地追求她，當時我和達利烏斯他們幾個還變著法兒地助攻呢！後來就有了你。話說回來，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叔叔，你就這麼用刀抵著我？」老闆忽然想起，插了一句。

然而苔絲可不管這些，利刃依稀破開了矮人粗厚的皮膚:「可是最後呢！最後她死在了誰的手裡，而那個負心的男人卻依舊高高在上地坐在寶座上！」苔絲有些聲嘶力竭了，老闆感覺得到她的手在不住地顫抖。「苔絲，」老闆語重心長地說到:「苔絲，你父親沒有忘，他從來都沒有忘。」 「他沒有忘？笑話！」苔絲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嘲諷:「那個他立誓要保護的女人最終…所有吉爾尼斯的人都只知道她死了，卻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只有…只有我知道！」 「嗯？！」老闆頭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你知道？」「呵！看樣子你也是他的幫凶！」苔絲的語氣已如刀鋒般冰冷，小室中的氣氛越發凝重。矮人似是恍然大悟，忙說到:「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事情一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是嗎？她是怎麼死的？她是被他親手捏碎了脖子！呵！來自朝夕相處的人的背叛！多麼可悲……而你，幫凶！就先走一步吧！」苔絲眼神陡然兇狠，袖劍前刺。

老闆心頭一緊。

剎那間，世界安靜了。

早茶升騰的熱氣凝在半空。苔絲的刀刃不得再進分毫。微弱的藍光自空氣中浮現。 「法師！」苔絲的雙眸圓睜，動彈不得，咬牙切齒地瞪著 向前一滾，脫離自己控制的矮人，卻也無可奈何。 老闆從地上滾起，拍了拍自己的後頸，確認它還完好。「苔絲，你真的誤會了你父親，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也在，就在這裡。」老闆說著在老舊得吱呀作響的地板上，徒手畫出一個玄奧的符文。 「當年，你父親離開時，留下兩樣東西，讓我將來交給你，雖然不知道你從何知曉的，但我看你在我這酒館裡外徘徊了三天，也就大概猜到了。這兩樣東西，本應一併給你，但其中一樣，時候未到，所以我只能給你看一樣。」 老闆轉身從餐盤裡拿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這是南海海妖的鮫珠，裡邊貯存著你父親留下的記憶，配合地上這個回溯符文，你就可以看到你父親的過去……看好啦！」

老闆小心翼翼地將珠子置於符文的中央，隨後短粗的手指結著法印在符文上方鄭重地畫了三圈，符文隨即悄然綻放出陰鬱的藍光，就像愁綿的雲，囚住了往來客，老闆臉色略有些蒼白:「這是你父親最痛苦的記憶。」

雲破碎成了陰鬱的雨。

（三）下弦月

苔絲感覺自己腳下一空，來不及驚呼，便墜入了一陣陰鬱森然的氣氛，就像是來自諾森德剔骨的風雪。

墜落…

墜落…

墜落…

墜回到記憶的最深處。

六弦琴無人自鳴 ， 熟悉的六弦琴聲將她帶入那個熟悉的酒館，午後陽光正好，在酒館窗前流淌出一片茸茸的暖黃，歲月靜好。

一位窈窕的女子正倚在窗邊，左手端著清涼的果酒，右手饒有興緻地撥弄著窗前含苞待放的艾爾文藍雛菊。 苔絲轉身迎面撞向一個魁梧的男人，卻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苔絲略略一驚，便小步緊跟上去。男人留著一頭短寸的銀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鬍鬚，臉龐上的線條剛硬——堅毅，這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也許他天生就適合做戎馬一生的將軍或是鐵血無情的君王。但此刻他是柔情的。 苔絲已經很久沒見過她父親這麼開心的笑了。

吉恩大踏步地走向窗邊的佳人，老舊的地板都因他的歡快而吱嘎輕笑。

「歐～親愛的。」 窗邊的女人應聲轉身，只一眼，苔絲就知道那就是她的母親，她的眼眸恰似窗邊的藍雛菊，靈動柔和，又像是閃耀在艾澤拉斯天際的星辰，優雅澄澈。

「吉恩。」女人優雅地抿了一口果酒。「親愛的，在這個悠閑的午後，為什麼不來一把緊張刺激的爐石呢？」吉恩壓低聲音講了後半句:「講個道理，親愛的，達利烏斯和哈斯那兩個傢伙快把我的褲子都贏走了。」女子看著這麼不正經的狼王，不禁莞爾，眼前的男人可是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狼族之王，可也唯獨在她和女兒面前，他就像個好玩的大型犬。「從苔絲出生後，我已經很久沒玩過這個了，畢竟經常肝爐石，對身體不好…不過，這次就讓他們瞧瞧曾經的傳說！」女子豪放一笑。吉恩興奮得連忙在前殷勤帶路。

達利烏斯聳了聳鼻子:「不慫的，我可是最後一個信仰快攻的戰士。」老闆邪魅一笑:「歐～抱歉！」在桌上一字排開了冰槍火球…

女子的高跟鞋輕快地踏上了木台階，台階像是奏響了樂章。但苔絲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猛地空了一下，又像是灌滿了鉛直向深淵墜去。袖劍彈出，身體弓得似彎月，隨時準備突襲。 女子踏上了台階的最後一階，正欲抬腳，但台階就像是不願放她離去，激烈地嘶喊出一陣刺耳的尖叫，伴著女子倒下的身影，窗外的陽光黯淡了，陰雲散著綠光鋪滿天際。

吉恩眼疾手快，搶前一步抱住女子。女子的嬌顏已無半分血色，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著。

六弦琴崩斷了弦。

達利烏斯和老闆聞聲而來，達利烏斯瞬間筋骨膨脹，變作一隻巨狼，咆哮到:「怎麼回事？有敵人？」旋即警惕地看向旅店外。「快，抱她進後間。」老闆斷後，向酒館門前一指，門窗應勢關閉，閃爍出了玄奧的符文。

後間，老闆盯著女人灰暗的臉，心下不禁駭然。但手上功夫卻不見緩，兩手翻飛結出一道道奧術印記，空氣中凝結出無數翕動著藍光的奧術絲線，將女子的嬌軀纏起，就像體現的木偶，全憑身上的絲線吊住性命。女子的呼吸略微平緩了一些。吉恩見妻子情況略微穩定，忙向老闆遞過眼色。 老闆手拍著吉恩的肩膀將他拉到一旁搖搖頭說到:「不是邪能，是女巫的詛咒。」 「詛咒？女巫詛咒她幹嘛？！」 「不，詛咒的不是她，而是你。」老闆無奈地說道。

吉恩駭然，半晌不語。

苔絲恍惚了，腦海里像是有一壺沸騰的水，又像是聯盟的議會將會場搬進了她的腦子裡，彷彿有無數的人在爭吵，苔絲痛苦地將袖劍橫在身前。

天幕下，陰鬱的綠光更加恣肆，像是有無數青玉色的毒蛇橫亘在雲端，慶祝，肆意妄為……迎接一個新的開始…… 苔絲的眼前就像起了霧，酒館中憑空鑽出陰森的鬼影。影影綽綽，竊竊私語。那些亡魂時聚時散，忽而一齊湊到苔絲面前指指點點，苔絲袖劍剛一刺出，它們又頃刻間飛散避去。苔絲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力，心中的希望就像是風中殘燭，讓幽靈們帶起的風 ，一點一點地吹熄，絕望蠶食著她，這絕不是她應有的狀態。好在苔絲在腦海混沌的時候，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身形幾次翻騰，突破了重重鬼影，直向後間撲去，此種情況下，顯然只有老闆有辦法。

虛幻的身體直接穿過了後間的門，撲倒在地板上，溫暖重新燃燒在體內。抬眼，希望燃成了灰燼:自己的母親被湛藍的奧術能量包裹，氣若遊絲。

老闆一臉嚴肅:「這種詛咒很罕見，被詛咒者本身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但是越親近的人卻會受到越強烈的咒怨，平時不會察覺，等到發作時，便救不回來了。」「還有救的辦法嗎？」吉恩急切地問到。「不知道，我也只是聽麥迪文提到過一次。現在我也只能勉強幫她吊住一口氣，維持不了多久。」老闆有些愧疚。 「那她會怎麼樣？」「我看吉爾尼斯的一本古籍提到過，這也許就是沙德沃克的來歷…」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吉恩懇切地問到。

「沒有了，以前我也許可以……」

吉恩安靜了，半晌不語，面色陰沉。空氣一片死寂，苔絲只聽得見自己竭力抑制的啜泣，她大概知道會發生什麼了……失神地爬到女子身旁，淚珠斷線般落下，滴過她母親彎月般的眉睫，滴過她無暇卻蒼白的面龐，美麗卻又易逝。 「好吧……」許久，狼王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向女子。

達利烏斯似是知道了狼王的心思，連忙上前攔住:「吉恩，你冷靜些，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別衝動！」 狼王臉色凝重，一掌推開達利烏斯，繼續緩慢而堅定地走去。老闆拉住達利烏斯，搖了搖頭，悄悄地退了出去。

短短几步的距離，他像是走了一生。

女子安詳地躺在奧術的絲線中，勉強擠出一絲笑顏，深情地望著吉恩，就像他們初見時那般:「來吧，吉恩。」 狼王的眼淚順著他剛硬的鬍鬚滴落，喃喃地說到:「對不起，對不起…」女子輕輕撫著狼王的手:「照顧好自己和苔絲，我也許會成為一顆艾澤拉斯的星辰看著你們，與你們同在…」女子眼角划過一痕熱淚。狼王下定決心:「再見！」雙手扼住了女子修長的頸項，咔咔聲響在指間，也響在狼王的心間，就這樣一點一點地破碎…

苔絲的頭偏向一旁，眼淚無言地流淌:「這就是他所經歷的痛苦嗎……」 「不！」一縷墨綠色的遊魂猛然在眼前騰起:「狼王是為了利益殺害了你的母親，他對親人動手毫不手軟！」 「不，不是的。」苔絲痛苦地捂住眉間。 「愛人的背叛，骯髒的靈魂，污濁不堪，來吧！孩子讓我們攜起手來終結這個可悲的世界。」遊魂嘶啞的蠱惑道。 「滾！你欺騙了我！」苔絲的袖劍划出一道殘月，將遊魂斬作兩段。 「既然你拒絕了希望，那麼就和這個世界一同毀滅吧！」遊魂嘶吼，升騰 化作濃郁的瘴氣，瘴氣中無數的鬼影再度襲來。

千鈞一髮之際，眼前的場景破碎了，耀眼的奧術光芒驅散了陰霾。 「哈佳莎，真當老傢伙我不存在？」老闆的聲音響起。

「呵！哈斯·石酒，還有格雷邁恩的雜碎女兒，在不久的將來，你們將親眼目睹艾澤拉斯迎來新的開始，而你們就隨這個骯髒的世界一同成為歷史吧！」 尖厲的嘲笑迴響在虛無，漸遠。 「呼……抱歉，苔絲，我還是不該讓你提前知曉這些的，剛才差點兒讓哈佳莎得手，抱歉。」老闆喘著粗氣，不得不服自己老了，想起剛才的疏忽險些讓苔絲步了她母親的後塵，不經有些後怕。 「不，謝謝你哈斯…」苔絲抱住老闆，苔絲仰面看著小室半空中懸浮的星，也許她父親也經常來這兒，也這樣看著這一切吧…

「那另外一件東西......」哈斯開口到，「不，希望我拿到它的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好吧，你明白就好。」

幽深的密林深處，「他們會來嗎？」「一定會的。」哈佳莎自信地答到:「去，準備準備，讓那些王國的小雜魚不用回去了。」哈佳莎撓了撓身旁的巨鱷。「至於你，鴉羽，去給我們的老朋友肖爾一個教訓，讓他老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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