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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秤與使用說明

南城

中山以南為南城。至少那些自稱「南城人」的傢伙自己是這麼劃分的。他們自己最值得驕傲的就是南邊盡頭的「公平秤」,按照南城人的說法就是「那些北城人不也得老老實實翻過山,再跨過整座城,到我們南城的公平秤去尋一個答案?」

這話也確實沒錯兒。常有婆媳鬧了矛盾的北城人,兩個女人一起架上那個被夾在中間的可憐男人一起到那公平秤去解決問題。一邊兒是媽,一邊兒是戀人,那可憐男人只需把手指按到秤中間凸出來的小錐子上,滲出那麼三兩滴血,這公平秤的左右便能分出個高下。若是當媽的這邊下來了,另一邊的女孩兒大多吵著分手、離婚;若是戀人的那邊下來了,飽經滄桑的女人也會老淚縱橫,以死相逼導致那對兒可憐的鴛鴦從此天各一方。至於平著,也說不上好與壞吧,兩個女人又會繼續之前的吵嚷,直到下一個可憐的男人被架來,另外兩個光聽吵架聲音都知道更有力氣些的女人把她們趕走。

南城人常笑話北城人說:你們北城的女人一輩子也就只敢上這一桿秤,畢竟它只讀心不讀體重。

老陳是個地道的南城人,往上倒三輩兒都不帶北城血統那種,他從來都以此為榮,他的朋友們也大多和他一樣。當然了,那些不是他朋友的南城人也基本上是這樣兒。南城人活的不累,像老陳這種,一覺睡到自然醒,門口兒老熟人那兒喝口茶,四毛錢,「一般人來那可得是五毛」就足以讓老陳這一天都心情不錯。中午偶爾吃點兒不一樣的,十塊八塊的說不準,看老陳心情,也看趕上的賣家心情。下午回自家麻將館兒,趕上三缺一的場兒就上去打兩圈兒。晚上吃完飯就出去遛個彎兒,抬頭看看星星月亮的,不過今兒好像有哪裡不對——中山爆發了。

中山

「出大事兒了!」老陳撒腿就往家跑,一路上大喊著,街坊四鄰的全被他這一嗓子給嚇得不輕,「中山爆發了!快跑啊!」

按著當地的神話故事來說,中山是座活火山。當地人也都拿它當神話故事看。

中山山頂上黑壓壓的一片,「爸,那就是火山雲吧?」

「看個屁啊!管他媽雲不雲的,跑啊!」老陳拉上家裡的兒子和媳婦就往外狂奔。

整個世界都是昏暗一片,只能依稀能看到山頂上有什麼黑漆漆的東西正沿著山體向下滑落,眼瞅著都已經快到半山腰了。

北城

中山另一邊兒是北城。北城人也從來不樂意聽外人把自己這邊兒和南城一起合稱為「平城」,倒不是因為中間兒有中山一點兒也不平,也不全是骨子裡的傲氣,畢竟北城和南城挺不一樣的。

北城家家都有秤。

當然了北城人家裡的秤跟南城的「公平秤」可絕對是兩碼事兒,就像南城人笑話他們的一樣,人要是上了北城的秤,那可是真顯示體重的。所以北城人也挺納悶兒的,不敢上秤有啥好丟人的?

北城人比南城人活的規矩多了。他們打小兒就被教育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早上準點兒起床,去昨天預約好的蛋糕店取那塊兒抹茶蛋糕外加三塊兒楓糖漿餅乾。當然了麻花作為一個北城人也不一定天天都吃這幾樣兒。一大早麻花就得趕去和別人談生意。當然了,北城這邊兒的生意其實都算不上「談」,應該是算是「約(yāo)」。兩邊兒代表一見面兒,帶著東西擱秤上,甭管你帶的棉花還是鐵,平衡了就算成交。麻花這邊兒是賣鐵的,你光跟大門口兒看著她和對面兒的交易者,那絕對是麻花輕鬆多了——這邊兒總共就一包兒,對面十幾個人一人兒拖一大麻袋子。但真到上秤那一步,麻花這邊兒輕了重了那可是調整起來費了勁了,老是差那麼點兒。折騰了一整天,終於是嚴絲合縫斤兩不差了,麻花這才想起來,自己可拖不了這麼多大麻袋子。

所以某種意義上說,對麻花也是個好消息——中山爆發了。

人命面前那點兒東西就不重要了,至少這麼跟公司解釋應該沒問題——如果自己有幸活下來,公司領導也沒遭報應的話。

麻花跑出來看到街道上有疏導人員一邊兒揮著旗子一邊兒跑著,同時還高喊著:「別他媽問我啊你們看著跑!」於是麻花也就只好順著人流、逆著路邊兒的逃生指示牌兒方向移動了。當然了,不多時她也就不被這種事兒所困擾了,畢竟前頭的指示牌基本上都被人群踩在腳下看不見現在是指的哪邊兒了。

終結之日

稍微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如果火山跟你邊兒上爆發了,兩條腿肯定跑不過它,有輪椅也不行,然而人類的求生慾望總還是指引著整個平城,無論男女老少,都本能的做著掙扎。火山雲彷彿就壓在他們胸口一般讓老陳們、麻花們喘不過氣來,他們奔跑著、他們哭喊著、他們踩踏著、他們絕望著,誰會想到自己會成為神話故事中的一部分呢?並且還是作為被獻祭的那一部分。

南城老陳常去的小茶館兒究竟一杯茶是四毛還是五毛不重要了。

北城放在秤兩邊的棉花與鐵是不是一邊兒沉也不重要了。

相比之下可能孩子問的「那是不是火山雲」還更有意義一點兒

——它居然就那麼散了。

頃刻間月光與點點繁星的光亮重新照亮了平城,你可以看清變得一團糟的街道與鄰居驚魂未定的表情。

南城跑到離公平秤最近的人還沒有回頭,稍微的停頓都有可能讓他不再是那個最有可能活下來的人。當然了,現在這樣其實不差不是嗎?他也活下來了。

不多時,從火山口噴發而出一路急墜的岩漿也凝固在了山體之上,這下平山變得更大了。但是變化也就僅限於此了,甚至都沒有一丁點的岩漿成功著陸到城市之中——這樣看起來泡在最前面的岩漿可能也挺難受的吧。不過反正也沒有人類會關心這麼無聊的事情,反正它停了就好。

雖然和神話故事裡寫的不太一樣,但這一天應該就是終結之日沒錯了,火山噴發終結了。

平城以外,屏幕以里

小男孩蹲地上,有些不高興的指著天平:「我都按照使用說明用手按在上面了,也流了血,但這天平一點也沒有動。」

隔著天平在小男孩對面的是他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小女孩有些得意的指著天平自己這一側:「笨蛋!我剛才就告訴你了!我這側使用說明寫的是你把東西放上去就好了,不需要戳破自己的手指啦。我去幫你拿創可貼。」說著,小女孩起身走了出去。

平城以外很大,誰也沒走出去過,畢竟他們不像小男孩小女孩一樣,一個手指頭就彷彿火山雲,流兩滴血就彷彿火山爆發。

屏幕以里很小,小女孩轉身只要一秒就走出了屏幕留給我們的視線範圍。

至於使用說明,這時候應該沒有創可貼來的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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