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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詩一評:《世界詩歌日入門》

詩一評《世界詩歌日入門》

詩評媒特約評論員 紅力

紅力,本名張紅力 ,1964年生。現居北京。對詩歌理論有一定程度研究。業餘時間喜歡讀詩寫評。部分評論賞析文字得到作者和讀者認可。

世界詩歌日入門

臧棣

十天前,我夢見我是一頭牛,

血污從犄角上滴下,而漸漸消失在

草叢中的獅子已腿腳不穩。

起落頻繁時,禿鷲也不像禽鳥,

反倒像沙盤上的單色旗。

回到鏡子前,人形的復原中,

感覺的背叛已勝過意志的較量。

五天前,我夢見我是一隻蝴蝶,

世界已輕如蠶蛹。甚至牽連到

太陽也是一隻發光的蟲子。

人生如綠葉,凋謝不過是一種現象,

並不比思想的壓力更負面。

三天前,我夢見我是一片沙土;

我咀嚼什麼,什麼就會以你為根須,

柔軟中帶著韌勁,刺向生命的黑暗,

以至於原始的緊張越來越像

完美的代價。昨天,我夢見我是

一塊磨刀石,逼真得像老一套

也會走神。春夜剛剛被遲到的

三月雪洗過;說起來有點反常,

但置身中,安靜精確如友誼;

甚至流血的月亮也很純粹,

只剩下幽暗對懸崖的忠誠。

【點評】

臧棣的入門系列會把許多讀者搞得莫名其妙。尤其單獨讀臧棣的某一首詩時,往往被題目中加的「入門」兩字搞暈。其實,我覺得讀者不必多想。我個人認為,不必用神秘主義的思維方式去猜測「入門」本身有什麼特別的內涵。我們只須從漢語的本來詞義去理解即可。臧棣在每首詩題後綴「入門」二字,不過是覺得詩歌的意境很深奧,再怎麼寫,也不過僅僅只是入門級的。有許多甚至連門都入不了,都是在門外徘徊。詩的意境之妙是需要探究的,是需要在不斷償試中逐漸入門的。而「入門」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玄妙的過程。正如足球的射門入門一樣,球在門外的過程是複雜多變的,也是觀眾和球員忙碌的主要內容,但關鍵點還在射門的瞬間,尤其是在球入門的瞬間!只有「入門」的瞬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球沒有「入門」,徒引發一陣驚呼,過去就過去了。「入門」以後球在網中,不再被關注,這個球的生命便終止,要重新開球。所以,只有「入門」的瞬間才是最精彩,最值得關注的。

臧棣的這首《世界詩歌日入門》給我們呈現了怎樣的精彩呢?該詩起始於十天前的一個夢境。就象一個長焦鏡頭把視野對準遠方。呈現的場景是夢中的場景,我讀著更象非洲大陸上的動物世界的實景呈現。是自然生存法則之象。而五天前的夢,則有庄生夢蝶之悟。「世界已輕如蠶蛹」,「太陽也是一隻發光的蟲子」。這和莊子物化說異曲同工。虛幻與真實在精神世界中很難區分邊界。由此推導至生和死的狀態不過是萬物轉化中的一種過程。是存在的不同形式不同狀態。這是生者對死亡現象的一種悟。這種悟可以把我們從對死亡的恐懼和悲傷中解脫出來。讓我們能夠超然地面對死亡,能夠超然地面對生之痛苦。

三天前的夢是一片沙土。這是一組更具體的意象,「沙土」、「根」、「黑暗」構成一種強大的生命存在。葉子總是落了再長,長了再落,而根卻是深深扎進黑暗的土中。「黑暗」變成了生命的重要生存環境。而只有在泥土的黑暗中根才會柔軟而充滿韌勁。這賦予了「黑暗」以新的含義。這是生命轉換的真實寫照,是對死亡表象下掩藏的生命運動的深度揭秘。

「昨天,我夢見我是/一塊磨刀石」這又把我們帶入另一個意境。磨刀石上總是有各種刀蹭來蹭去的。磨刀石在這些刀的蹭磨中逐漸變凹變薄,而同時刀也變得越來越鋒利。這就是物我之間的相互作用。它們互為依存,互為折磨,互為痛苦。「春夜剛剛被遲到的/三月雪洗過;」這句是作者實寫眼前之景。因為我與詩人在同一個城市生活,所以知道這是實景描述。但面對同樣的景不同的人感覺是不同的。詩人面對這雪景的感覺是「安靜精確如友誼」。這是一種經歷各種夢幻人生,徹悟後的安靜和握手言和。這種安靜並不是死寂和灰心,而是一種釋然:「甚至流血的月亮也很純粹,/只剩下幽暗對懸崖的忠誠。」在語言的承載中,一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詩意呈現出來。

這首詩結構方式很簡單:十天前、五天前、三天前,昨天、再到眼前。在時空關係中由遠及近,以託夢的方式呈現生命存在各種象和覺受,把哲學的思辨巧妙植入這些象中構建可感的意境,層層疊疊,從多種向度呈現生命的多種狀態,達到通達了悟的境界。

法律顧問: 河南有道律師事務所主任 馬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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