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處世哲學
夫水遍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
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義。
其洸洸乎不淈盡,似道。
若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響,其赴百仞之谷不懼,似勇。
主量必平,似法。
盈不求概,似正。
淖約微達,似察。
以出以入,以就鮮絜,似善化。
其萬折也必東,似志。
是故見大水必觀焉。
——『荀子·宥坐』
南宋畫家馬遠的『水圖』是中國繪畫史上一卷極其罕見的,專門以水為主題的作品。全畫分為十二段,每段描寫水的一種姿態。 每幅均有南宋寧宗皇后楊氏題寫圖名。只首幅缺半,故無圖名。
在馬遠精細簡潔的筆墨之下,水勢或動或靜,或急或緩;或婉約如溫柔女子,或豪放似萬馬奔騰。水的氣質和神韻被描繪得淋漓盡致。
從洞庭風細,到寒塘清淺;從黃河逆流,到湖光瀲灧……原來水的樣子是那麼多姿多彩,氣象萬千。
而水的處世哲學,則更值得世人深思回味。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
知者動,仁者靜;
知者樂,仁者壽。
——『論語·雍也篇』
水,象徵著智慧。
它的不同形態,正是因應了不同的地勢;它看似隨波逐流,實際也在改變著地勢。
水,就像一位智者,內心藏有鋒芒,不顯露於世,而又從不可被世界小覷。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老子·八章』
水,懂得變通。
遇到高山,水低迴繞開,找到突破口,順勢而過;遇到沙漠,水蒸發為汽,騰雲駕霧,飛越而過。
夏為雨,冬為雪,熱成汽,冷變冰。遇圓則圓,逢方則方。順勢而為,應時而變。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居,衣養萬物而不為主。
——『老子·三十四章』
水,最為低調。
水乃萬物之源,也是生命存在的始基。雖然有萬般造化之功,卻始終低調就下。如孔子所云:「淺者流行,深者不測,似智。」
水,正如一位深藏不露的智者,始終保持一顆淡定平和的心。不驕不燥,不爭奪,不張揚。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孟子·孔子登東山章』
水,重於積累。
小小的一滴水,十分弱小;而一滴滴的水一但融為一體,便匯聚成小溪,通達為江河。
一滴滴水榮辱與共,生死相依,義無反顧,奔流邁進。只有凝聚力量,才能實現共同的價值。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論語·子罕』
水,毅力堅韌。
水之奔流,永不停歇;呈現了波瀾壯闊,造就了生生不息。
即便是崖頭上的小水珠,日復一日,千萬次地「滴答」、「滴答」,硬是可以在頑石身上鑿出一個窟窿來。足見水之堅韌。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
——『老子·二十八章』
水,最為包容。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水,即是這樣虛懷若谷,懷著謙卑的心,才成就大海之偉大。
以包容的眼光,容納世間難容之物;不因自我的好惡而否定別人;懷著善良的眼光,隨時願意理解與自己不同的觀點。只有這樣,才能夠廣濟天下。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
——『莊子·逍遙遊』
水,最為公平。
所謂「一碗水端平」,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如果盛水的碗破了個洞,水則必然咆哮而出,絕對不會徇私以苟全。
無所私而無所公,靡濫振蕩,與天地鴻洞;無所左而無所右,蟠委錯紾,與萬物始終,是謂至德。
——『淮南子·原道訓』
水,最為透明。
無顏無色,光明磊落。無所私藏,天下為公。
只有通透做事,坦蕩做人,才能怡然自得,無愧於天地。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老子·八章』
水,也最善良。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它最柔弱,卻能夠化解一切。
與人為善,與物為春。善良是人性至善至美的境界,是通往大愛人間的唯一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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