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十年回鄉寧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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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是什麼?十年是一個人的年少的青春,是一個人夢的海洋,可就是十年的心靈澆灌在寧夏銀川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又是一個古爾邦節,今年放了假,有了時間和心情,信筆書寫一下積聚在我心靈深處的情感。
我寫回鄉,就說回民應有一個故鄉,這個故鄉就屬寧夏。我與回民的接觸發生了一些故事,在這個故事裡,我覺得回民是仁慈的、博大的,這種精神需要其他少數民族同胞去學習,這種精神值得珍惜,尤其在漢民族文化圈裡更是一筆不可小視的財富。
沒有來這個地方,一切都會帶著想像的。當時志願錄取到了寧夏大學,好多同學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寧夏,具體是銀川。文科生當然不會不曉得寧夏,但在他們的話語里卻獨獨認為那地方的人是趕著羊生活的,而且他們還很蠻力,動不動就會打架,他們用驢車做交通工具,頭上纏著類似陝北人的羊肚子毛巾。有同學指著我說渾身的膻味,離人遠點,然後大家都笑。在這樣的序幕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抱著對一種奇異的世界的想像,因為去那個地方有別的想法,直到現在這個想法未必已經實現。當初父親幫我決斷的時候,認為那邊人少,工作好找,成不想到處一樣,畢業的時候依然是泣淚漣漣。
銀川這個地方才來的時候,有點不太適應。首先表現在飲食上,不知怎麼回事,吃面吃習慣了,口味一時改不過來,隔三差五總要密西一下面。出去沒幾家館子,當時學校附近還是較為冷清甚至可以說空曠。這些館子里錢倒沒多少,做出來的面確實不敢恭維,基本上是清一色的清真餐廳。餐廳的衛生就不說了,面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我現在都想不明白是怎樣做出的味的。在西安有次咬著牙將一碗含有清涼油的面吃完了,而這種味道與此類似,卻並不是那種不講道德的,它可能是有一種香料調到裡邊去的,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味道了,我看大多數都是熟悉的普通味道,現在很懷疑是不是漢民增多的緣故。儘管如此,回民很實在,面里放蘑菇,這至少看出他們的真誠和善良了。後來好不容易找了家漢餐,面不貴,人又能吃好,不像那種味道讓人至今想來都有點咋舌。生活說是適應,有時候不一定能適應,因為你的官能向你發出訊號,你無法容忍這種環境,所以最後你依然是不能適應,這或許是人總算保持了自己的一點尊嚴和個性吧!
回民或寧夏並沒有坐驢車出行的傳統,也不必把自己包得像個粽子一般,他們和漢民一樣,過著一樣的生活。要說不同的話,想像中和現實中有點類似,都戴著白色,不過他們戴的是白帽子,來表達他們的清真和清真所傳達出來的信仰的含義。在這裡只要不在回民面前說「豬」「死」之類的字眼,或不要給回民用盛過大肉的器皿,或不要強迫回民進漢餐館子,一般來說,回民都會和你成為要好的朋友。他們是友善的,為人忠厚,你對他一個好,他會對你百個好,這當然就一般而言。不管如何,這十年來,還是喜歡和回民打交道,做朋友,他們善良和忠厚,讓你時常產生信任感,知道前面安全。
在這種環境下,我才可能走近回民,感受他們的生活氣息,觀察他們的生活狀況。我曾跟一個回民一個宿舍,他雖說性格蠻橫了一點,對我還是很友好的。在我的印象里,他偶爾還會將從家裡帶來的油餅子分給我吃,真的是很好吃。他常在夢裡喊殺,每晚都做著夢魘,但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而我經常在夜裡被他的大喊聲驚醒,習以為常就好了,只能做宗教的猜測。
其實當時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回民家庭,他們這個家是我的房東,我租過房子。房東的生活是很清貧的,他們處於城鄉結合部,在那裡有上百戶人家,沒有拆遷之前,是大學生的樂園,他們租房吃住都在那裡,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那家裡,有個小男孩,我還幫輔導過作業。孩子是很執拗的,有時候他寧願堅持自己的錯誤答案,也不願相信你說的是對的。回民有他們一套教育孩子的方法,即使小孩,在他們心靈深處也會有自己民族的一些性格。家裡的小女孩父母管的比較嚴,而小男孩要什麼盡量給予滿足。發生了一件事。小孩子因為家長會父親的一口痰蒙受了羞辱,老師又當著學生的面就這件事批評家長,他覺得自己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了,於是他就不去學校了,給大人撒謊自己去上學了。謊言是要被揭穿的,那已經是一個多月後,學校要考試了,家長才發現。別家孩子都去考試,他們家孩子還在家裡。去一問,孩子一個多月都沒上學。家裡的米鍋被孩子拿去賣了錢,新自行車被賣了,而孩子新騎的卻是一輛破自行車。家長責怪孩子,打孩子,孩子不服軟,執拗地跑了出去,一晚上都躲在牆根下,第二天才回家。進了家,給父母說,自己要騎三輪車去拉客拉貨掙錢。自己的父母也就守著那一兩畝地,基本上都不怎麼去,家裡的收入也就靠房租,而這個八歲的小孩錚錚地說他要去騎車掙錢。父母領孩子去學校了,但孩子死活不肯去,因為學校的老師給自己的羞辱還沒有從自己的心靈上抹去。聽說這件事後,我很憤怒,我專門去找了校長,校長不在,就留下了書信,表明了自己的意見,老師應向學生道歉。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自己搬走了,也遠離了那個家庭。
我的印象里,是文論老師開啟了我對於這個民族的敬意。我想知道回民的信仰,在與老師的聊天中,我談到了回教和回民的受同化以及不屈的精神,讓這位回民教師很受感動。我主動提出要看古蘭經,老師就帶來了。古蘭經包在一塊黃布里,很是莊重。老師說一定要愛惜,我是有點了解的,為了消除她的疑慮,我說我在看經之前,一定會先洗手,然後很恭敬地打開它來讀的。老師還借給了經解注釋的書,還有一本解讀回民文化的書,我當時深受感動。在那個假期里,我認真的讀了回民文化的書,經和註解的書讀的則少,這在自己現在覺得有點遺憾,不過對於他們對自己民族的聖書的感情我是極為尊重的,我沒有褻瀆他們的情感,對經很恭敬。
我不懂信仰,卻還要裝作自己的懂的樣子,現在想起那一幕實在覺得很可笑。那位女同學不是回民,信仰天主教,我聽說了,抱著對她的一點友情和一點喜歡的心意,我找到她說了這樣的話:「聽說你信教,我想送你三十六個字,『信仰但不迷信,慎獨且不執著,快樂也要幸福』。」說完這些話,聽完她的謝謝,我轉身離去。我是帶著那點喜歡的意思,臨別贈言,因為當時離畢業不遠,可我對於信仰的理解是膚淺的,甚至或許是粗暴的,而別人看來根本就是能出能入,生活幸福,現在不是孩子都老大了,而我孑然一身,飄飄然不知身將何處。
另外一位回民對我特別好,他是我上研時的舍友。他為人誠懇,那段時期正是處於找對象的時候,心裡火辣辣的,有時我們徹夜長談,說了很多話。我很拮据,他將自己買的一條一直沒穿的褲子給了我,我穿起來很合身,後來不知放到哪裡找不見了,可他對我的關心純乎出於自己的友愛之心。他篤信自己的教,不酗酒吸煙,不會隨便吃漢民給的東西,對於齋月很虔誠。那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印象深刻。他似乎練過,性格有點毛躁,愛耍弄幾下。那天閑的沒事找我對練,說是讓我在他胸口使足了勁打一拳,他再打我一拳。他說不會有事,我就相信了,打了他一拳,他好好的,待到他打我,我卻一時受不住,鬧了一星期,這胸口才不疼了。現在講給人聽,肯定會有人笑我痴,但痴和傻偏偏就發生在他和我之間。
然後到了另一個地方,遇到了另一個人。自然是男生,這個男生很不簡單,會寫,用論文的形式可以闡釋回民的某點東西,自己覺得已經很了不起了,而且覺得自己從事著對自己的民族做的一些正義的事情。他說漢民吃的大肉他覺得噁心,甚至對漢民吃的那些他覺得就不是人吃的。我沒有去反駁他,畢竟自己向來吃素,於此沒有多少新的看法,不過覺得他說的還是有些過。這個男生並不是真誠的,世故而狡黠,後來輾轉去了固原。與他的交往,一開始也是一點相互的嗜好,探討點問題,糾結於生活的小事,看來多和諧,後來就住到了一塊去。後來才發現,這人很狡黠,並且和我的想法我的世界幾乎相反,於是住在一塊,心不在一塊,後來也沒了言語。我覺得自己性格是有些古怪,但我對於回民固有的性格里的真誠和忠厚的看法並沒有改變。
時間在記憶里猶如一匹溫馴的馬,脈脈含情,卻有離你而去,於是蒼白留下了,就連這點文字似乎也很蒼白,不過寫下來,告知你在寧夏回民還是很好的朋友,這裡是他們的家鄉,他們居住也在建造這個世界。
作者:劉傑,陝西丹鳳人。現居寧夏,中學語文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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