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蘇聯老兵告訴了我們幕後的秘密

原標題：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蘇聯老兵告訴了我們幕後的秘密

蘇聯老兵鮑里斯.戈爾巴切夫斯基（Boris Gorbachevsky）在二戰結束後六十年出版了他的戰爭回憶錄。大多數現已出版的蘇聯的戰爭回憶錄主要集中於蘇聯在戰爭中取得的重大勝利，如莫斯科，斯大林格勒，庫爾斯克和柏林戰役等等，這些回憶錄中強調了蘇軍官兵堅定的愛國主義精神，勇敢頑強的戰鬥意志，機智靈活的戰鬥技巧以及他們為打敗納粹德國所做出的重大貢獻。

戈爾巴切夫斯基的回憶錄在跟它們不同，他所記述的是蘇軍為奪取爾熱夫城（Rzhev）而發動的幾次失敗的進攻戰役。，蘇軍在這些戰役中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根據官方的統計，蘇軍在這些戰役中損失的官兵高達130萬人。由於蘇聯戰時和戰後的審查部門試圖保護紅軍及其高級指揮官的聲譽，這些犧牲的蘇軍官兵被有意無意地「遺忘」了，他們的付出和功績都湮沒在歷史的塵土之中，沒有人願意去揭開這樣的戰爭的傷疤。甚至直至今日，有些俄羅斯歷史學家仍然不願意去面對爾熱夫發生的戰役的真相。

千百萬普通的蘇軍官兵在高級軍官的驅使下前赴後繼地踏上死亡的征途，在向堅固設防的德軍陣地衝鋒的過程中倒在敵人的火力之下。爾熱夫戰場被稱成為「爾熱夫絞肉機」，斯大林，朱可夫，科涅夫向這個絞肉機里投入了一個又一個師團。在爾熱夫土地上的42個集體墳墓里埋葬著超過140個步兵師，50個獨立步兵旅及50個坦克旅的蘇軍男女官兵的遺骸。這裡的黎明靜悄悄，他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躺在大地的懷抱，沒有花環，沒有勳章，甚至連名字也被人遺忘。

戈爾巴切夫斯基在前線作為士兵，隨後是連排級的軍官參加了戰鬥並負傷，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慘烈。隨後他被調去作為團里的共青團負責人，一直到戰爭結束，他一直在政工部門任職，我認為這是他能夠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的重要原因。假如他仍在一線的作戰部隊，大概也早已青山埋骨，加入到千千萬萬無名英雄的行列去了。戈爾巴切夫斯基在回憶錄里對於蘇軍在爾熱夫的戰鬥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在他看來，缺乏訓練，裝備不全，各兵種沒有協調的蘇軍部隊去進攻德軍堅固設防的陣地無疑是一種自殺性的行為。

由於戰爭初期的巨大消耗，此時蘇軍中有大量的新兵，他們都只經歷過很少的基本訓練甚至根本沒有訓練就被投入了戰場，相對於德軍而言，蘇軍的素質要差了很多。他對於蘇軍高級將領一味地要求不計代價地進攻突破的做法表示懷疑和憤慨，認為那時在浪費士兵的生命。戈爾巴切夫斯基在回憶錄中寫道：「這場戰鬥的悲劇性不僅僅在於前所未有的犧牲而且在於這些戰役缺乏勝利成果。巨大的人員損失和難以想像的痛苦折磨沒有能夠被戰鬥勝利的成果所補償。這個事實在生存者中引起了憤恨和絕望的情緒。」

戈爾巴切夫斯基對於德軍的表現也給於了客觀的評價。爾熱夫地區是由德第九集團軍防守，指揮官是德軍名將莫德爾。莫德爾被稱為是東線的「防禦大師」，是一個經驗豐富，才能出眾的指揮官。在蘇軍狂潮般的進攻面前，莫德爾的指揮下的德軍陣地堅如磐石，始終沒有被突破。德軍雖然數量上佔劣勢，但是質量上佔優。他們有更好的裝備，更有經驗的軍官，更好的指揮和控制，極其豐富的戰鬥經驗以及職業化的士兵。另外，自41年冬季從莫斯科撤退後，德軍在爾熱夫地區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他們構築了堅固的工事，以堅定的決心頑強防守，給進攻的蘇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在蘇聯歷史學家沃爾科戈諾夫（Dmitrii Volkogonov） 的著作《斯大林：勝利與悲劇》里記載了斯大林和蘇聯總參謀部作戰部長安東諾夫的一段對話的片段：「安東諾夫同志，」斯大林問道，「您有沒有停下來想想為什麼我們在1942年的許多戰役沒有取得成功？比如說，兩個方面軍參加的爾熱夫-維亞茲瑪戰役 … 您是如何解釋這些失敗？」

「我們以老一套的作戰方式來發動戰役，」安東諾夫回答說，「沒有新意。我們還沒有學會如何同時在不同的地點突破一條防線，我們沒有能很好地使用坦克部隊來利用戰役開始時的成功 … 」

斯大林打斷了安東諾夫的話，提出了自己的結論：「主要的問題是，我們已經學會了如何防守，但是還沒有能夠學會，即便是現在，我們還是不太知道如何進攻 … 簡單說，我還不知道如何把仗打好。」

在後來的年代裡，一些蘇聯元帥們也附和了斯大林的觀點，把他們在1941年和1942年的失敗解釋為「他們還在學習如何指揮，熟悉敵人，獲得經驗。」但是戈爾巴切夫斯基和一些蘇聯歷史學家認為這種說法是自我掩飾和騙騙小孩子的。但是戈爾巴切夫斯基同時也承認，這種說法仍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在戰前斯大林發起的「大清洗」和鎮壓給蘇聯紅軍的高層指揮造成了毀滅性影響，比如，傑出的蘇聯元帥，大縱深理論的創始人圖哈切夫斯基便無辜被冤殺。二戰中功勛卓著的羅科索夫斯基元帥也以莫須有的罪名被關進監獄，直到戰前才被釋放出來。在戰爭最初6個月的災難性的日子裡，蘇軍又損失了更多的指揮人員。

到1942年，幾乎整個蘇軍的領導層都需要被替換。克林姆林宮已經無法在最好的裡面挑最好的，而經常不得不在最壞地裡面來挑最好的。這些新提拔上來的人被授予指揮上百萬人的軍隊，成千上萬門大炮，數以百計的坦克和飛機的權力。他們仍然要學會如何領導和指揮大量的軍隊，如何組織不同兵種之間的協調合作。另外，蘇軍在1942年仍然是一架笨拙的戰爭機器。它缺乏現代化的通訊手段和經過職業化訓練的中下層的指揮員，而普通士兵則是徵募來的只經歷過最基本訓練或根本沒有任何訓練的新兵。因此，蘇軍高級將領說他們還在學習如何戰鬥，這也不是完全在騙人。但是戈爾巴切夫斯基不無諷刺地說，「他們看起來不是很有能力的學生，這導致了在爾熱夫地區的無窮無盡的失敗，巨大的人員損失，以及每次失敗後高層領導的恐懼感。儘管我們有巨大的人員和裝備上的數量優勢，這些還是發生了。」

讓戈爾巴切夫斯基這樣的從地獄般的爾熱夫絞肉機里倖存下來的人感到悲哀的是蘇聯及俄羅斯官方歷史對於爾熱夫戰鬥的處理方式。甚至在戰鬥還在進行的時候，對於在爾熱夫所發生的一切的歪曲和隱瞞就已經開始了。蘇聯的新聞報道中只是簡略地報告說蘇軍佔領了多少個地方，把德軍從這些地方趕走，對於蘇軍所遭受的巨大損失隻字不提。蘇聯的方面軍指揮關注科夫和科涅夫都沒有完全披露爾熱夫地區血腥戰鬥的真相。儘管他們對戰役的失敗都負有直接的責任，但是他們在各自回憶錄里都只是很粗略地提及這些戰鬥。戈爾巴切夫斯基所在的第30集團軍司令列柳申科在其回憶錄里只使用了九行字來提及爾熱夫的戰鬥。而上述的每一個蘇軍將領在爾熱夫地區都戰鬥了將近一年左右的時間，他們都迴避自己的責任。

但是歷史又充滿了悖論。在1943年2月德軍主動放棄爾熱夫以後，蘇軍宣布解放了爾熱夫。朱可夫和科涅夫被晉陞為蘇聯元帥，列柳申科被晉陞為上將（戰後為元帥）。斯大林為他們三個人授予勳章。與此同時，那些在戰鬥中表現出令人驚訝的英雄主義和頑強精神並最終為祖國獻身的普通士兵遺體則被扔進了集體墳墓被人遺忘。

在爾熱夫地區戰鬥過的蘇聯軍隊中，沒有一個師被授予過「爾熱夫」的戰鬥榮譽稱號。戈爾巴切夫斯基滿懷悲憤地問道：「為什麼沒有？難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值得擁有嗎？這件事的本質在於，官方希望迴避任何會提醒人們爾熱夫戰鬥真相的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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