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平：我看到的美國轉基因標識

作者：楊青平

來源：基因農業網

最近看到一個著名反轉人士新拍的視頻，拍的是美國食品超市，超市貨架上有許多非轉基因食品和有機食品，卻沒有轉基因食品。這是證明美國沒有轉基因食品，美國人不吃轉基因。畫面聲音還說：「有機食品都是非轉基因的，非轉基因的也都是有機食品。」非也！錯也！

2018年春節期間，我去美國舊金山探親，每周都去食品超市購物，便詳細了解了美國的轉基因食品、非轉基因食品、有機食品標識，現談談我的看法。

美國轉基因食品、非轉基因食品自願標識，有機食品由農業部認證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局從來都認為轉基因食品與非轉基因食品在營養和安全方面「實質等同」，那麼就不能歧視轉基因食品而強制標識，所以實行轉基因食品、非轉基因食品自願標識原則。既然是「自願標識」，那就可以不標識。我在超市仔細查看各種包裝食品，竟沒有發現一件有「轉基因」 標識的，分明是轉基因大豆油、轉基因玉米油，也無轉基因標識。如果你不知道「自願標識」原則，你會以為美國沒有轉基因食品，甚至以為美國人不吃轉基因。不過據說偶爾有「含有轉基因成分」標識的，可是我沒有發現，可見「轉基因」標識少之又少。

圖1：Vegetable Oil（植物油），有大豆圖案，為大豆油。無「轉基因」標識。

圖2：左為Corn Oil（玉米油），右為Mazola（玉米胚芽油）。都沒有「轉基因」標識。

雖然我沒有發現「轉基因」標識，卻發現不少「非轉基因」標識、「有機食品」標識、「有機食品+非轉基因」標識。

「有機食品」由美國農業部認證，標識為「USDA ORGANIC」。USDA是美國農業部英語縮寫，ORGANIC是有機食品。美國農業部認證「有機食品」是「生產過程認證」，只要你按照農業部規定的有機食品生產過程嚴格生產，你生產的就是「有機食品」。美國農業部對「有機食品」認證不是「產品認證」，不保證所認證的「有機食品」不含轉基因成分，因為美國的轉基因作物面積很大，轉基因與非轉基因可能種植混雜、收穫混雜、運輸混雜、倉儲混雜、加工混雜，這些都可能讓有機食品含有轉基因成分，所以，美國農業部不保證認證的「有機食品」不含轉基因成分，也不規定「有機食品」所含轉基因成分的限量。

圖3：COCONUT SNRCKS（椰子點心），包裝袋右上角有「USDA ORGANIC」標識，這是「農業部認證有機食品」。無「非轉基因」標識。

美國民間的有機農業組織不滿於「生產過程認證」，決心與歐盟接軌。歐盟對「有機食品」的認證，既是「生產過程認證」，也是「產品認證」，明確規定「有機食品」所含轉基因成分限量為0.9%，超過這個限量就不認證為「有機食品」。於是美國民間的有機農業組織就成立了的「非轉基因項目認證組織」，對「有機食品」進行「非轉基因」認證。

圖4：左為ONIONS（洋蔥圈），右上角有「NON GMO」（ 非轉基因）標識，標識全稱為「非轉基因項目組織認證的非轉基因」；右為同一品牌的SLICED ALMONDS（杏片），卻沒有「非轉基因」標識。這兩種食品都沒有「有機食品」標識。

圖5：烤椰子干，右上角既有「有機食品」標識，又有「非轉基因」標識。

總結一下：美國超市的包裝食品分為4類：1.是轉基因但無「轉基因」標識；2.有「非轉基因」標識，但無「有機食品」標識；3.有「有機食品」標識，但無「非轉基因」標識；4.既有「有機食品」標識，又有「非轉基因」標識。

分析一下：「有機食品」至少含有0.9%的轉基因成分；「有機食品+非轉基因食品」也至少含有0.9%的轉基因成分；非有機食品的「非轉基因」食品難道不含轉基因成分嗎？

另外也有企業對自己經營的食品承諾「非轉基因」，那麼企業品牌的標識也就相當於「非轉基因」標識。可是，連「有機食品」都含有轉基因成分，那麼這些企業承諾的「非轉基因」食品難道不含轉基因成分嗎？

即將實行的美國轉基因食品標識法案

2018年5月，美國農業部拿出的美國國家生物工程食品信息披露標準是：以BE（Bioengineered，生物工程）的綠色笑臉圖案標識轉基因。「生物工程」是「轉基因」的學名，「轉基因」是「生物工程」的俗稱。把「轉基因」改稱「生物工程」，意在緩和爭論。我認為，美國農業部之所以要緩和轉基因爭論，是因為轉基因農作物面積太大，轉基因食品太多，轉基因與非轉基因同等安全，所以不能歧視轉基因。

美國食品超市為什麼有許多非轉基因標識？

美國的轉基因作物和轉基因食品

美國的轉基因作物包括玉米、大豆、棉花、油菜、土豆、甜菜、南瓜、木瓜、苜蓿，約有11億畝。

轉基因玉米有5億畝左右，占本國玉米面積的92%。

轉基因大豆有5億畝左右，占本國大豆面積的94%。

美國棉花面積有5000多萬畝，其中轉基因棉花佔93%。

美國油菜近1000萬畝，其中轉基因油菜佔94%。美國油菜面積少，可能與加拿大油菜面積大有關。加拿大、美國、墨西哥是北美自由貿易區。加拿大油菜有1億多畝，轉基因佔94%。

美國土豆有700多萬畝，其中防褐變的轉基因土豆37500畝。土豆起源於美洲，但是如今全美洲土豆面積僅2000多萬畝，而亞洲、歐洲各有1億多畝。

美國甜菜近700萬畝，其中轉基因甜菜佔98%。甜菜的球形根含糖量高，用於製糖，甜菜粕用作飼料。

美國有十幾萬畝南瓜，主要集中在伊利諾伊州，其中轉基因南瓜15000畝。

美國的轉基因木瓜15000畝，主要產於夏威夷，沒有我國的轉基因番木瓜產量大。

美國苜蓿種植面積相當於小麥面積，有3.4億畝，供應900多萬頭奶牛和9000多萬頭肉牛。中國農諺說「不信牛不吃苜蓿」，誠如所言，苜蓿是「牧草之王」，沒有苜蓿就沒有優質牛奶、優質牛肉。美國是把苜蓿當成農作物來種的，所以需要除雜草，因而抗除草劑轉基因苜蓿佔30%以上。

下面具體說說美國的轉基因大豆、轉基因玉米。

美國大豆年總產量1億噸出頭，轉基因大豆面積佔94 %，非轉基因大豆面積佔6%，即使非轉基因與轉基因單產相同，非轉基因大豆也只有600萬噸，而美國年消費大豆5500萬噸呢！怎麼能不吃轉基因大豆。再看大豆油，美國年人均消費大豆油20公斤，這需要100公斤大豆原料，美國人口3.2億，共需要3200萬噸大豆原料榨油，而非轉基因大豆只有600萬噸。有人會說：美國可以進口非轉基因大豆。那就再看貿易數據：美國每年進口非轉基因大豆只有幾十萬噸。繼續推算：美國每年消費大豆5500萬噸，刨掉榨油的3200萬噸，再刨掉非轉基因大豆600萬噸，還有1700萬噸轉基因大豆用於加工各種食品。

美國玉米年總產3.5億多噸，轉基因玉米面積佔92%，其中有轉基因抗蟲的，也有轉基因抗蟲兼抗除草劑的。美國法律規定，種植轉基因抗蟲玉米，必須配套一定面積的非轉基因玉米，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延緩玉米螟對轉基因抗性的發展速度。原理是：轉基因抗蟲植株上的玉米螟絕大部分死掉了，但是活下來的都可能對轉基因產生了抗性，繁殖的後代，抗性更強；非轉基因植株上的玉米螟則不會產生抗性，它們與具有抗性的玉米螟交配，產生的後代就沒有抗性或抗性很弱，這樣，整個玉米螟種群的抗性就被稀釋了、延緩了，那麼轉基因抗蟲玉米品種就可以使用許多年。視玉米螟為害程度，非轉基因玉米面積或5%，或10%，或更多，平均為8%。這個8%不是單純的非轉基因玉米田，而是按非轉基因種子播種量折算的面積，但是非轉基因種子是和轉基因抗蟲種子混播的。既然混播，就只能混收，那麼美國就沒有非轉基因玉米倉儲。即使不惜人工，把混種的非轉基因玉米單獨收穫，那你收穫的籽粒也不是非轉基因籽粒，因為玉米是異花授粉，轉基因花粉必然飄落到非轉基因穗子的花絲上，結的籽粒也是轉基因的。這就是說，美國市場上的玉米都是轉基因玉米。順便介紹，與轉基因抗蟲玉米混播的非轉基因玉米，在美國叫「昆蟲庇護所」，庇護玉米螟，不是怕它絕種，而是為了延緩它的抗性發展速度。

美國玉米92%都是轉基因，美國人都吃轉基因玉米。

美國玉米產量佔世界的40%以上，幾乎不進口非轉基因玉米。

美國人吃油量，轉基因大豆油第一，轉基因玉米油第二。

美國的味精、雞精是以玉米澱粉為原料生產的。

美國的木糖醇也是以玉米澱粉為原料生產的。口香糖、番茄醬、巧克力、果醬、果凍都含有大量木糖醇。木糖醇在人體內代謝緩慢，不會升高血糖。

美國的啤酒以玉米糖漿配大麥芽來生產。

玉米變性澱粉用處更廣。所謂變性澱粉就是改變了分子結構的澱粉。分子結構改變了，澱粉的物理性狀以及顆粒性狀就被改變了。它在高溫下黏度穩定，低溫下凍融穩定，可增稠，可避免失水，且色澤透明而有光澤，用於增加各種食品的色、香、味、形和觀感。肉製品、香腸、火腿腸、調味料、酸奶、湯料、餡料、糖果、果凍、點心、冷凍食品、休閑食品，都離不開玉米變性澱粉。

美國的許多飯店都供應玉米食品。我在美國探親期間，去飯店吃過幾次飯，在等待上菜這段時間，服務員會送上一份免費的香脆玉米片讓顧客品嘗。

美國為什麼不種轉基因小麥？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農業部、環保署2004年就批准了孟山都公司的轉基因抗除草劑小麥商業化種植，但是農民不願種，孟山都也就沒有著力推廣。農民為什麼不願種？因為歐盟拒絕進口轉基因小麥。歐盟為什麼拒絕進口轉基因小麥？因為國際市場上有大量非轉基因小麥。

2004年前後，國際小麥市場按出口量排序前5位的國家是美國、加拿大、俄羅斯、澳大利亞、烏克蘭。美國出口量第一，但也不超過20%，烏克蘭出口量第五，但也不低於10%，這就存在著競爭，而且這5個國家都有廣闊的耕地面積，一旦哪國小麥出口受阻，其他4國隨時都可以增加小麥面積，填補它的市場。美國怕其他4國替補，就不敢種植轉基因小麥。

轉基因抗除草劑小麥在美國沒有推廣開，也與小麥的特性有關。小麥是越冬作物，冬天雜草不生，春天才會萌發雜草，而小麥已經郁蔽田間，雜草就長不起來，所以轉基因抗除草劑小麥的優勢發揮不出來。大豆、玉米是春播或夏播，雜草正茂盛，除草任務重，轉基因抗除草劑品種則優勢盡顯。

美國為什麼敢於大規模種植轉基因大豆、轉基因玉米？因為美國、巴西、阿根廷的轉基因大豆、轉基因玉米幾乎佔領了國際市場，你若不進口轉基因，就沒有非轉基因可進口的，所以歐盟每年不得不進口幾千萬噸轉基因大豆、轉基因豆粕，幾百萬噸轉基因玉米。

美國為什麼批准種植轉基因水稻？

水稻在美國是個小作物。美國常年種植玉米5億多畝，大豆5億多畝，小麥3億多畝，而水稻只有2000萬畝，卻是世界排名第5位的大米出口國，其他4國分別是泰國、越南、印度、巴基斯坦。國際貿易中的大米，都是非轉基因大米。

美國生產的大米，一半自食，一半出口。自食的一半基本是亞裔人口吃了，歐裔人口基本不吃大米。

美國種水稻從來不搞育秧移栽，那太費人工，都是機械撒播或飛機撒播。

美國1980年購買了中國雜交稻專利，如今雜交稻面積有幾百萬畝，其他為常規稻。

關於轉基因水稻，美國政府是支持的，但是美國稻農是反對的。舉兩例為證:

2006年，美國出口歐盟、日本的大米中被檢測出微量轉基因抗除草劑大米，而這種轉基因水稻未被批准種植，因而歐盟、日本不能認為它是安全的，從而導致美國出口量銳減40%。美國農業部調查結果認為這種轉基因水稻是在田間試驗階段混入了非轉基因水稻之中。美國農業部的做法不是清查這種轉基因水稻，而是對這種轉基因水稻進行了安全評估以後批准了商業化種植，那麼以後在非轉基因大米中檢測出這種轉基因大米，其安全性就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進口國並不會因為通過了安全評估就進口這種轉基因大米，所以以出口為銷路的美國稻農並沒有因為政府批准而種植這種轉基因水稻。

2018年1月，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給予中國轉基因抗蟲水稻「華恢1號」安全認可，但是中國並沒有批准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因而不可能向美國出口轉基因大米。儘管如此，美國稻農的組織——美國水稻協會仍發表聲明，希望美國進口商不要進口中國轉基因大米，以維護美國非轉基因大米的純粹性。

美國的蔬菜、水果基本上都不是轉基因的

番茄是美國乃至世界種植面積最大的蔬菜。美國1993年曾經批准轉基因延熟番茄商業化種植。其延熟的原理是：未成熟的番茄硬度大，是因為含有果膠；快成熟的時候，番茄的果膠酶基因產生果膠酶，果膠酶分解果膠，番茄就變軟了，變軟是成熟的標誌；根據果膠酶基因的分子結構，人工合成分子結構相反的基因，這叫反義基因，把反義基因轉入番茄，起反作用，抵消了果膠酶基因的作用，那麼果膠酶就不產生了，果膠就不被分解了，於是番茄就放置多日不會變軟。美國轉基因延熟番茄上市沒幾年，以色列發現某個番茄品種具有抑制果膠酶產生的基因，從而培育成功非轉基因的延熟的硬番茄，而且比美國的轉基因番茄產量高，口味好，於是美國轉基因番茄逐漸被市場淘汰。以色列非轉基因延熟番茄被引種到全世界，也引種到中國，其延熟基因也被許多番茄品種所繼承。所以美國目前基本沒有轉基因番茄。櫻桃番茄也不是轉基因，而是原始性狀。野生番茄在進化、馴化過程中由最小的醋栗番茄到櫻桃番茄，多個基因發生了變化，再到現在的大番茄又有多個基因發生了變化。也就是說，番茄的大小是多個基因決定的，這就不可能通過轉一個基因讓大番茄變成櫻桃番茄。現在的櫻桃番茄是在原始櫻桃番茄基礎上經過雜交選育的。

美國去年批准轉基因防褐變蘋果上市。蘋果切開褐變，是因為蘋果里的酚被酶轉化為醌，醌為褐色。褐變是因為那個酶，那個酶是相應的基因產生的，抑制那個基因也就抑制了那個酶。把那個基因的一個片段複製下來，轉入蘋果，原來的基因片段與轉入的基因片段因為結構相同而相剋，結果是「同歸於盡」，專業術語叫「基因沉默」。那個基因沉默了，那個酶就不產生了，蘋果切開就不褐變了。

美國轉基因防褐變蘋果剛上市，大部分蘋果仍然是非轉基因的。

如上所說，小麥是非轉基因的，大米是非轉基因的，蔬菜、水果基本上是非轉基因的，土豆也有非轉基因的，這些非轉基因農產品加工的包裝食品都可以有「非轉基因」標識，不過難以保證不含轉基因成分，因為轉基因糧食麵積遠遠大於非轉基因糧食，而且美國允許轉基因食品、非轉基因食品共用一條生產線，以降低企業生產成本。

楊青平

河南日報退休高級編輯、大河健康報退休總編、河南農大兼職教授、中國新聞獎獲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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