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搬運工只有艱苦和心酸？港版羅拉卻從體力勞動中獲得了職業者的體面

▲每一門傳統手工技藝的背後，都閃現著手工藝人的心血與智慧；每一個精美絕倫的瞬間都凝聚著歲月與人生的坎坷滄桑。尋找最東方千名手藝人，續一段時光在此傳揚。

以物動人·以手言心

「我中五畢業

做過酒店保安、文職、銷售員

清潔工、救生員

但每份工都做不長

太多是是非非、勾心鬥角，不自在」

△朱芊佩，又名小珠

在投身運輸業界之前

朱芊佩曾在各行各業摸爬滾打過

在她還是酒店服務員的時候

她做過兼職清潔工

除了掃街，還要衝洗巴士

她承認，除了為多賺一點錢

也是想挑戰自己，試試能吃多少苦

那是她從事體力勞動的開始

也是她可以做到毫不顧忌他人看法的開始

而談起在酒店工作的經歷

害羞的性格加上不擅長人際關係的她

自然很難適應一切

「不可以得罪人，不管你是不是做錯事

老闆都是會罵你，客人又會罵你

他們覺得你也不是那麼辛苦」

心灰意冷之時

小珠在工作期間會與運輸工人接觸

常羨慕他們可駕車四處送貨、見識世面

可能冥冥中天意也想這個女孩「追夢」

讓她在報紙中看到一則運輸工招聘廣告

就此打開了她的新生之門

△做搬運工作的朱芊佩

朱芊佩對搬運工作產生濃厚的興趣

決不是一時興起

在別人眼中辛苦、骯髒的搬運工作

從小時候在她眼裡就與眾不同

小珠幼時家住美孚新邨

做生意的父親很愛帶她

看貨櫃碼頭的日常運作

△美孚新邨位於香港九龍荔枝角

「他教我這個是20尺櫃

那個是24尺櫃

看著這些機器將貨櫃夾來夾去

覺得好好玩，好想操作

就算平時玩玩積木，都會砌貨櫃碼頭」

有了濃厚的興趣還遠遠不夠

要想成為一名真正搬運工

不僅需要良好的體能素質和

接受高強度工作的心理準備

還要忍受一定程度上的輿論壓力

△搭檔阿輝既是朱芊佩的司機，也是她的老闆

「曾經有人會同我講

『女人仔回家做飯啦，來這兒做什麼』

我聽完不出聲，用行動證明給他看我是可以的」

小珠知道一般女性會選擇體力勞動較少的工作

但一看到貨車載滿貨

她就有種將其征服的滿足感

今年的5月天很酷熱

下午氣溫持續高達30度以上

小珠日常身穿小背心、熱褲

熟練地「唧」車再把貨物加在卡板上

她以前穿過男式工裝短褲

但由於下蹲容易開裂

她選擇穿熱褲，也更涼快

但無論多熱，腳上必須是安全鞋

因為重物砸到腳板的幾率很高

帶上兩三件背心，汗透了就換

時間就是金錢，不需要找更衣場所

她開發出一種方法，把第二件套上

從裡面把頭一件脫下

飯都是買到車上再解決

日復一日的搬貨、拉貨、送貨

讓小珠練出了堅實的肌肉和硬朗的身板的同時

也給她帶來了不少傷痕

曾有一次送貨

貪方便的她沒用車尾板

就在側門卸貨

她將貨托上肩

想直接從欄杆對面讓拍檔接貨

誰知道她沒有反應過來

已經連人帶貨被重力扯住翻過欄杆

腳被撞傷

△日常搬運工作留下的淤傷

再就是那場事故了

取貨時

司機沒打招呼就降下尾板

她瞬間失衡

手推車飛到半空

砸在她左手拇指上

她從地上爬起來

還想繼續拉

司機跑來看她

嚇得連聲說：「你你你，你在流血」

指骨碎了，打了鋼釘，又縫了7針

她沒當回事，住院一天就出院了

「我不可以倒下，倒下就沒有人撐著我」

好在那時候

她剛剛結束了睡後車廂的日子

找到住處

△朱芊佩一前一後同時推兩部車送貨

但還是因超時交了停車費

實際上

小珠小時候的家庭條件還算富裕

她出生在香港，家裡有一套房

還有一輛吉普車

她記得家人帶她去日本

美國和加拿大旅遊

直到中學時

父親生意失敗破產了

失去了香港的房和車

一家人搬到廈門

她與父親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差

激烈爭吵最嚴重時，兩人會互毆

中三那年，她決定獨自一人回到香港

聯繫好姑媽，她自己搭巴士來了

幾年後，表哥從國外回來，她就搬出姑媽家

那年她19歲，真正獨立生活

生活最難的時候也由此開始

後來

她為水果批發市場送貨

面臨無家可歸

老闆便允許她睡在貨車後車廂的沙發

她在裡面住了半年，由冬至夏

直至把錢攢到

能夠交得起租房的第一筆按金

做過物流一年多，果欄三年

泰國送貨跟車一年多

百佳外判落貨隊三年

現在糧油送貨一年多

眨眼間，小珠已入行八年

現在，她在這個十幾人的車隊中

是最昂貴的跟車，月薪19000元

她一個人頂兩個用，沒有人不服

隨著體面收入的到來

小珠的許多瑣碎的生活問題也迎刃而解

在社企餐廳的經理透露

小珠送貨兩三年

送漏貨後便及時跟進補充

雖然平日說話不多

但能感受到她的熱誠和有禮貌

每次來到餐廳

都會受到員工和顧客的歡迎

「於運輸界我得到肯定和尊重，現在一邊賺錢一邊操練幾好呀，尊重來自很多街坊、同行和客人。他們會說『佩服呀，可以捱那麼久』。」

香港有句老話叫

「細時唔讀書，大個做運輸」

這讓我想到和我們曾經的

成長教育里相似的一句話

「學習不努力，長大就只能去掃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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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

社會大眾對工作價值和成功的普遍定義

是財富和地位的雙豐收

而朱芊佩對成功的理解從始至終

都是自我實現

人人都知道工作不分高低貴賤

但真正從平凡工作中

獲得快樂的卻寥寥無幾

她被認可和標榜的不應只是

面對生活和工作困境而產生不折不撓的精神

更應看到的是其對理想的始終如一

和在工作中的自我追求

△電影《古墓麗影：源起之戰》女主角羅拉

網友們稱她為「港版羅拉」

也不僅出於她們服裝和工作的相似性

（小珠上身也是羅拉的那種單色小背心）

更是出於兩者與

勇敢、忍耐、追求精神的高度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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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對其專業度的認可和來自

周圍人的肯定、尊重

是小珠作為職業者的體面

她享受這份工作讓她恣意流汗

又讓她感受到了無拘束的自由

不可置否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贏來的

今年，30歲的小珠不僅沒有停止對自己未來的設想，還為自己制定了職業規劃。

「最好能考到車牌，開著貨車到處跑很自在。我對裝修也有興趣，宜家有的貨車是我噴的色。」接下來，她準備考駕照，如果成為貨車司機，起薪可以升至21000元。

雖然經歷過人們對女性從事這一行業的偏見，小珠也坦然承認了兩性在體能上的差異。

她體會到了女人做這一行，身體力量的爆發力及耐力始終不及男生，但這絲毫未影響她的業務能力。

△拖著重物走在路上，她已經習慣了被路人拍照

「有些客人見我是女仔會幫下手，不過性別只是其次，最重要是對人的態度，你要尊重人，別人才會尊重你。」

談到性別問題，小珠首先考慮到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彼此尊重才是基本。

作為一名運輸工，朱芊佩出眾的外貌一直是一個熱點話題。

網路評價上多的是「靚過許多港姐」「明明可以靠顏值」「身體性感的女搬運工」，媒體也緊抓性別特徵急於塑造「粗狂形象」與「乖乖女」的內外反差以博得關注。

一些人在朱芊佩的故事裡看到了生活的殘酷，一些人得到了激勵，還有一些人為過多的歡呼聲感到不安，認為這是男權審美下的勝利。

其實種種不安大可不必，因為對於朱芊佩來說，對生活沉重的體驗和對自我追求的意義早已超過外貌體征評價、外部環境狂歡等等一切。

本文部分圖片和採訪資料來源於《每日人物》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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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後：手藝人經過這一年多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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