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神堪稱伏魔天師，師父是太上老君？孫悟空面前，他卻要低聲下氣！

文：白馬晉一

【一】

名著《西遊記》有四大天師之說，相傳，他們為玉皇大帝通明殿的四位尊神。

譬如五十一回中，取經人在金兜山遭遇青牛精伏擊，孫悟空無法，只得到天宮求援。且看，「（悟空）徑入南天門裡，直至靈霄殿外。又見張道陵、葛仙翁、許旌陽、邱弘濟四天師並南斗六司、北斗七元都在殿前迎著行者，一齊起手道：大聖如何到此？」

這便有四大天師的集體亮相。但從對待悟空畢恭畢敬的態度看，天庭地位並不算太高。

又如原著八十七回。孫悟空因鳳天郡停雨事件，上天問詢詳情，「徑至通明殿外，又見四大天師迎道，大聖到此何干」。悟空道明了原委，四大天師便拉著悟空的手，引至靈霄殿下，並啟奏玉帝事由。

由此又可看出，四大天師的主要職務功能，大抵是上下級奏事的承接，但凡有文事機要，便是由他們處理，並上呈給玉帝。至於辦公地點通明殿，便是在玉帝處所靈霄殿外側，兩殿應有互通。如原著還有描述，「卻說那上界直符使者，將僧道兩家的文牒送至通明殿，四天師傳奏靈霄殿。」大約也印證了天師職務許可權。

而其間領頭的，便是張道陵天師了。

【二】

這位張道陵，歷史上是確有其人。東漢人士，本名張陵。三國時期割據漢中、頗有些名氣的五斗米教教主張魯，便是他孫子。相傳，張道陵西漢開國大功臣張良的第八世孫。張良這個人，本來就頗與神仙有緣，得地仙黃石公相授，獲《太公兵法》一本。後功成名就之際，卻不戀棧權位，一門子修仙去了。或許正是祖上的神格基因，張道陵似乎命中便同神仙結緣了。

據《神仙傳》記載，張道陵及至中年，大概便看透了紅塵，潛於西蜀鶴鳴山修行（此時張道陵在修仙界，已然頗有影響力）。大抵是仙緣來了，有意或無意間，竟遇到太上老君。老君拍了拍這位虔誠的修仙者，給了煉丹之術。三年丹成，張道陵卻未敢服餌。眾弟子不解，便問其故。張道陵嚴肅一笑，道，「神丹已成，若服之，當衝天為真人，然未有大功於世，須為國家除害興利，以濟民庶，然後服丹即輕舉，臣事三境，庶無愧焉。」

也就是說，他要在下界干出一番大事業，方願到天宮報到。老君知其心意，便授其吐納清和之法。如是又修行千日之後，張道陵法力大增，便開始實戰操作，「戰六天魔鬼，奪二十四治，降其帥為陰官」。恰在當時，「蜀中魔鬼數萬，白晝為市，擅行疫癘」。我們都知道，「人主於晝，鬼行於夜，陰陽分別，各有司存」，魔鬼本是夜行之物，白日出來晃蕩，便是侵凌人族權益，亂了三界規矩。於是乎，張道陵「斥其鬼眾，散處西北不毛之地」，並設立幽冥界碑，不許魔鬼越界。

由是看來，張道陵未獲仙籍之前，倒也很有伏魔大帥之風，頗具原則且富有正義感。

【三】

神話和現實，基因里似乎天生便有扯不清的關係。

現實世界裡的張道陵，自然是遇不見生於春秋時期的老子（即老君）。這位於漢順帝時期隱於西蜀鶴鳴山的「隱世者」，卻不甘於籍籍無名。他熱衷於傳播「三官手書」以及「正一盟威」之道，借著為百姓治病、消災之名，自立了一門宗教（後世稱為天師教，也是道教的最早雛形）。當然，學道之人必須要奉獻五斗米，相當於現在的「入會費」。因其曾受巴蜀少數民族原始宗教的影響，故所創之教初期帶有濃厚的巫術色彩，又被稱為「米巫」。

當然，於當時民間，張道陵名聲尚淺。為了彌補自己的短板，張道陵搬出了頗有人氣的老子，隔著時空立了偶像，並奉為教祖，尊為太上老君，宗教用《道德經》為主要經典，並以《太平洞極經》《太清經》《太玄經》《正一經》和《五斗經》等為輔。後又經過其孫子張魯的改良推廣，此時的天師道，不僅有經典、醮儀、科戒，更趁著東漢末年群雄割據的東風，在漢中划了一個「試驗區」，施行了在當時頗為前衛且有些離奇的「政教合一」道民管理制度，從而將天師道提升到一個歷史的高度。至此，天師道聲威大震。而後世的教眾們，為了給天師道的存在，塑造更多的合理性，便又不約而同地替張道陵這位實質的創教者神格整容，添加了越來越多的神話色彩。終於，他成為了自己親手創造的超級神靈太上老君的門徒。

這樣，張道陵應著時代的潮流，本是一個造神者，但在歷史的流承中，終於自己也變成了一個神靈。神話和現實的一線之隔，便在世代相傳的各種宣傳需要中，不動聲色地給抹掉了。

【四】

回到神話世界，再給張道陵做個神格素描，就顯得尤為有趣了。

當年大煞四方的伏魔天師，在浸淫天庭體制之後，似乎早已是鋒芒不在。譬如遇到像孫悟空這樣的刺頭，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恭恭敬敬的逢迎便是。而對於天宮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張道陵更是能陪笑臉的就陪笑臉，能給招呼的就給招呼。

此時再看原著四十二回那一幕，就尤其令人感慨了。

當時孫悟空為了營救唐僧，變身牛魔王，同其子紅孩兒有了一段對話。「妖王（紅孩兒）伏於地下道，愚男一則請來奉獻唐僧之肉，二來有句話兒上請。我前日閑行，駕祥光，直至九霄空內，忽逢著祖延道齡（陵）張先生。行者道，可是做天師的張道齡（陵）么？妖王道，正是。行者問曰，有甚話說？妖王道，他見孩兒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問我是幾年，那月那日那時出世，兒因年幼，記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與我推看五星，今請父王，正欲問此。倘或下次再得會他，好煩他推算。」

紅孩兒此語，應有校驗假牛魔王之故。但他識得張天師，這應該是無疑的。只是，這位當年以降妖伏魔著稱的天師，如今卻主動向妖精示好，甚至大行奉承之言，其況實在讓人唏噓。興許，敏銳的張天師早已察覺出，這位來自號山的小妖，同自己恩師老君或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反正，誰也不得罪罷，陪陪笑臉便是。天師送走了小妖，轉臉囔囔自語一番。

有意思的是，同張天師數次照面之後，執意重歸體制的孫悟空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這位早年楞頭青，不知為何，忽然萌生了給玉帝送上犀牛精的想法，甚至，連那位早已看不太順眼、磨磨唧唧的唐朝和尚，似乎也開始變得可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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