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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故鄉的情書:父親的寨,母親的河

家鄉的小河名字叫做排子河。

我的故鄉地處豫西南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周圍是平緩起伏的丘陵地貌。一條呈」幾"字形的小河從村莊後邊蜿蜒流過,我的小村莊就坐落在"幾"字形下方的入口處。「幾」字環抱著一個古老的山寨,小河繞著山寨寒來暑往不停地汩汩流淌著。寨子的南邊山腳是一條較淺的寨河,「幾」字形河流漲水時寨河裡有時也會過水。寨河到村莊之間是一塊千餘畝的河灘地,長滿了樹木和青草,山寨頂部平坦,共有幾百畝耕地,四邊各有一個寨門,靠近北寨門有一排房屋的遺迹。只要提到故鄉,我的大腦里就會立刻出現古寨和小河的畫面。

上圖中「幾」字形的入口就是山寨所在。

(這張圖片只是山寨大概的樣子了)

我成長的記憶里大多都與寨子和小河有關,這裡是我兒時的樂園。寨子很古老,我問過村上的老人,沒有人能知道建造的年代,但都知道用途大概是防匪患時用的。我們這裡有俗語"三山加一坡,都是土匪窩」的說法,每到荒亂年代這裡都會鬧土匪,每到這個時候村民們都會抄著傢伙帶著乾糧躲進寨子,寨子里有房屋可以暫住,有一圈寨牆可以防禦和瞭望,寨子東西北三面是河流,從寨頂到河邊坡度頗為陡峭,朝南坡度較緩,但南向的寨門一旦封閉,小小山寨也有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之勢,亂世自保防範還是有效的,這是我能想像出來的樣子。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總是不停地在寨子里勞作,母親也常在小河裡洗衣、淘麥子。寨子四周到河邊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木、蘆葦和竹林,小河兩岸的蘆葦叢中柳樹和楓楊長的很是高大,中間夾雜著很多洋槐樹和其他各類樹木。農業大集體時代,誰家要是蓋房需要樹木可以向生產隊申請,批准後可以給解決一些建房用的木材。長長的竹子和蘆葦是可以編織成建房時鋪在屋頂的竹扒,所需材料採伐同樣需要隊上批准。包產到戶後我家曾很長時間承包著寨子里的責任田,我也曾經和父母姐妹們一起在那裡做過農活,父親帶著草帽在寨子里鋤草的身影我至今仍清晰的記得。父親光著脊背,佝僂著身子,脊背曬得又黑又亮,臉上溝壑密布,有時感覺那副著名的油畫《父親》,就是看著父親畫的。現在每次回到老家,總要記得去寨子里轉一轉,有時也會在小河邊坐上一會兒,看著面前流淌的河流心裡總是不能平靜。回憶起遠去的童年時光,和已經遠逝的雙親,甜蜜和淚水總是互相交織,過去的一切彷彿依然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

春天到了,寨子周圍的草地上開始慢慢地變得生機盎然。最先冒出地面的是笆茅和蒲公英的葉子,隨後丁丁花也緊隨其後,黃色的蒲公英花和淡紫色的丁丁花交相輝映。三月的天雖然春寒料峭,但不少村民這時會帶著工具到這裡開始挖蒲公英和茅草的根。民間有"三月茵陳四月蒿"的說法,中醫認為這幾種東西熬茶喝可以清熱解毒,此時也正是採挖茵陳的好時節。我印象中跟著母親就挖過茵陳,灰白色的毛絨絨的茵陳洗凈上籠蒸了後晒乾存放,需要時拿出來熬茶喝能清熱解暑。

依次為:芭茅、紫丁花、蒲公英、茵陳

三月初的時節也有不少人在河邊采柳葉,隨後洋槐花和榆錢依次開放。那個年代「春天」我們那裡也叫"荒春",意思是吃的是最困難的時候,洋槐花和榆錢都是充饑的好東西。鐮刀綁在長竹竿的頂端,把一嘟嚕一嘟嚕雪白清香的洋槐花夠下來,捋到簸籮里。母親把洋槐花蒸熟後涼拌著給我們吃,蒸好的槐花在太陽地里晒乾後可以儲藏到冬天蔬菜較少的季節,拿出來拌上些許油鹽也是極好的下飯菜。嫩綠淺黃的榆錢洗凈後也可以拌了少量的面蒸著吃。

每年的春天父親總會在自留地里或是河灘上種上不少的南瓜和冬瓜的種子,先是在地上挖出一個三尺左右的坑,把坑裡的土換上門前積好的土糞,埋上種子,因為營養充足,夏秋時節南瓜和冬瓜就會長的特別大。絲瓜和長豆角也是要種一些的,但要靠近樹木,好讓長出的瓜秧往樹上爬。在我的印象中故鄉的每一片土地上都有著無盡的寶藏。那時雖然生活困難,但勤勞的父母總是能有好多辦法填飽我們的肚子而不至於讓我們挨餓。

記憶里的寨子和小河曾帶給我無限的歡樂,在河邊釣魚,洗澡和在樹林里尋找鳥窩是經常的事,以至於常常忘了回家吃飯,至今母親在屋後喚我回家的聲音還常常回蕩在耳邊,今年的清明節回老家在河邊散步,彷彿又聽到了母親喚我回家的聲音,還是那個聲音,溫柔而真切,我舉目四望,頓時淚如雨下。

PK

當小燕子在寨前的草地上掠著青草地飛舞的時候,夏天到了。我們放學的路上,小夥伴們會一起掐一些快成熟的麥穗在路邊燒,然後把麥粒搓出來吃,看著樹上的喜鵲「喳喳」的叫著,我們回應著唱著兒歌:

"花喜鵲,尾巴長,接了老婆忘了娘"。

可我們拉勾說,我們長大了,誰都不興忘娘。

夏天裡可玩的東西很多,那時真的無憂無慮。剛有記憶的時候,那年夏天村裡來了七八個武漢的知青,村裡給他們安排在麥場邊的生產隊倉庫里住,給他們修了灶台,也購置了生活的家什。知青們帶來的生活用品很新鮮,乾淨的白球鞋在窗口整齊劃一的放著,茶缸和臉盆上都印了字的,我最早認識的「幹校」兩個字就是從他們的臉盆上認識的。我的母親很是善良,總是念叨,怕這幾個半大的孩子吃不好飯,中午晚上經常到他們的住處,教給他們怎麼做飯。母親的善良也得到了那些知青的回報,母親在世的時候,還有幾個知青帶著愛人和孩子返回知青點看望了我的母親,也和母親照了合影照。知青們懂的很多,會唱好多樣板戲的選段,他們也從城市裡帶來了好多服裝和道具,搭建了舞台來演戲。當時我也聽不懂太多,但心裡最惦記的是啥時能有一把《沙家浜》里刁德一手裡的那把手槍,也渴望母親啥時能有一個像阿慶嫂腰裡系著的那種藍底白花的圍裙,想像著那樣的話母親會更漂亮一些。

夏天我們常常在河裡洗澡,害得母親總是擔心我們的安全,每次偷著洗完澡回家,母親用手指在我身上輕輕一划就知道我是不是撒了謊。到了夏天生產隊有時會在寨子里種西瓜、香瓜什麼的,我們男孩子總是光著屁股,用泥巴在身上塗了個遍,幾個淘氣包一起去寨子里偷西瓜,還喊著口號「下定決心偷西瓜,爭取勝利抱回家」。同伴們中誰要是告密了下次大家就不再叫他,有時也有被看瓜的逮住的時候,但都不用太擔心,村裡的人很善良,頂多罵我們幾句,有時也會挨上幾巴掌,但巴掌總是高高揚起輕輕地落下,其實一點也不疼。

上圖依次為起紅薯、麥天打場、寨上的梨花、棠梨果、野兔、秋天的芭茅。都是兒時常見的故鄉場景。以前寨上灌木樹叢及竹林雜樹極茂密,常有野兔出沒,農閑時節有人會扛著長杠獵槍上寨上打兔子。

關於兒時的夏天,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暑假的下午。我一個人提著籃子,帶著鐮刀去到河邊割草,在樹林里發現樹上有一個鳥窩。心裡就想著掏鳥蛋,剛爬到鳥窩的位置卻不小心摔了下來,面朝天重重的摔在地上,不能動彈,呼吸很急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到了傍晚。到晚上父母見我還沒有回去,母親就在河頭上呼喚我,我聽得清清楚楚的但就是沒有回答的力氣,只能躺在草地上急促地呼吸著。大約晚上吃飯的時間,村裡的人都出動了,紛紛到河邊找我,常去洗澡的地方,常去釣魚的地方都找過了。父母估計以為我被淹死了,哭的死去活來,那哭聲和叫聲我全聽得見,家人在河邊樹林里找我時離我最近時大概也就十多米的樣子,我也看到了他們手電筒的光亮,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天亮的時候我才慢慢站起來提著籃子踉踉蹌蹌地往家裡走,到了家裡母親一把把我抱在懷裡痛哭起來,她痛哭失聲喜極而泣的樣子到現在我還歷歷在目。

由於寨子很高,南寨門到村莊之間有很長的一段河灘地,都是陡坡和窪地,不方便用牛車。我家在寨子里種地的年頭,莊稼都是父親一點一點地挑回來的。二百多斤的擔子父親一口氣挑進院里,豆大的汗珠從父親鼓起的青筋上一顆一顆滑落。那時年齡小,感覺父親有很大的力氣,能給我們擋風遮雨,能給我們無盡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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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母親白天要下地幹活,晚上還要在昏暗的油燈下給我們姐弟們做鞋子和衣服,要準備我們過冬的棉衣和過年的新衣服,我幾乎沒有見到過母親睡覺的時候,當我進入夢鄉的時候母親還在油燈下做著針線,當我醒來的時候母親早已做好了早飯。父母親都很看重我們上學讀書,我十歲那年秋天的一天晚上,父親從外面回來告訴我們,大學不用推薦了,要論考試了,春節前就要高考,他要高中畢業好幾年的姐姐好好複習準備高考。那段時間父母不讓姐姐下地幹活了,還請了我們村在外面工作的一個老師給姐姐輔導。父親其實一天的學堂都沒有進過,但依然有這樣的遠見和定力,他渴望我們通過讀書都能有一個好的前程,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

那年冬天的雪下的特別大,家家屋檐下都掛著很長的冰凌條,我和村裡的幾個孩子依然要跨過屋後的小石板橋去上學。小石板橋很窄,河面上還結著冰,那段時間母親總擔心我們路滑不安全,每天都接送我過河,看著我們安全的過了橋,母親才轉身回去。我至今還能感受到在我放學後母親在寒風裡用雙手捂著我冰冷的臉蛋時的溫暖。

父母親至今已離開我們好多年了,我們姊妹也都先後離開了村莊,離開了養育了我們的寨子和小河到了外地生活。每當我們姐弟們相逢的時候,都會提到父母親,也常常念叨起故鄉的寨子和小河。雖然沒有了父母也沒有了兒時的老屋,但小河依然汩汩地在那裡流淌著,寨子依然穩穩地安詳地站在村後。在我的潛意識裡,寨子和小河就如同我的父母親,父親的山寨,母親的河流,他們永遠在那裡守望著我們,守望著她的孩子們所有的一切。

曾經,我淚雨滂沱,深夜在城市的一個角落裡,我面向西南方長跪不起,故鄉啊,我的爹娘。

文/周瓊荔

(圖片來自網路,人物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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