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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繼良 草書十問

草書十問

——關於草書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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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郡:著名藝術評論家

阮繼良:著名書法家

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中氣。

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

一、

劉洪郡:阮老師您好,今天就草書的話題和您做個對話。聽書法界的朋友說起你的書法,好像首先是草書,但在之前,我看了您以前的一些發表的作品,比如有一次浙江省書法展覽的獲獎作品以及在蘭亭獎上的作品,雖然是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但那時候好像以行書為主,並且我發現你的行書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十分精彩,可見在二王書法上花費了很多功夫。那您為什麼會在之後的書法學習和創作過程中,逐漸的偏向了草書,似乎把草書作為了您對書法的一種最大的追求。

阮繼良:我初學書法以唐楷起步,次寫宋人行書。唐宋人書法,一代有一代面貌,練練筆力打基礎,然後上溯學寫王羲之《蘭亭序》、《懷仁集王聖教序》等。主要還是寫行書為主。十幾年前參加「沙孟海」獎、「蘭亭獎」都是以王羲之行書面貌出現的,大約得到了評委老師的偏愛,多了些獲獎的經歷。

面對古人那麼多優秀的法書,行書、楷書、篆書、草書,林林總總,都值得學習和取法,但是人的精力終歸有限,不能樣樣精通,隨著年齡的增長,審美的提升與轉變,偏愛的書體和風格也往往會有所改變。就年齡來看,比如少年時愛工整和漂亮,中青年時愛劍拔弩張。至於我現在的喜好,就落到了草書,我認為草書中的那種率意放達契合了我的性情。也只有草書最具表現性情、最有激情的,因此,我把草書作為重點追求。

二、

劉洪郡:那麼阮老師,您在這十五年的時間中,對於草書的關注是否也是有其階段性的,您在這段時間中面臨的問題、思考的問題,包括藝術風格的探索、取法的選擇,是否有一番別樣的甘苦。

阮繼良:我初學草書,是以《十七帖》為基礎。這是王羲之的草書代表作。學習《十七帖》,對於領會王羲之乃至整個魏晉書法的法度有重要的意義。當時為了學習,在朋友處借到了《中國書法全集—王羲之卷》、《十七帖》等書籍。當時來說這些書的圖版算很精美了,但是價格也很貴,窮學生如我,只能望「書」興嘆。為了省錢,我就想到了個好辦法,就是拿到複印店一張一張地複印了下來,裝訂成冊。以之作為學習的範本。

我研究王羲之草書,從中吸取了些「營養」,那時參加了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等全國展,就是得益於那一番的專研。我於孫過庭《書譜》也費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以孫過庭筆意參加了第二屆蘭亭獎。也正是對小字草書精緻的一路追求後,唐人大草進入了我的視野。張旭的草書如龍蚪騰霄、胸強而不失於清雅。那時為了學到他的神采,時常借著醉酒揮寫大草書。同時我又關注了懷素草書,他的草書法度具備、揮灑自、筆法瘦勁、飛動自然,與我筆性相近,也成為我創作的源泉。當時我在全國展、行草展上的作品,就是借用了唐人草書的面貌。後來,還學過米芾、黃庭堅、楊維楨,也有許多書友說我的字還像徐渭,其實我並沒有系統的臨摹過他的作品,可能因為大家都是紹興人,而他是明代頂級草書大家,受他的影響也是正常的。

學書法的這些年,確實也有酸甜苦辣,時常從早寫到晚,寫累了就趴在書桌上睡覺,也是勤學苦練的緣故。大概是寫得太多、想得太多,夢中時常於王羲之、懷素、張旭對話,夢醒後竟會悟到一些道理。

三、

劉洪郡:經過長時間的學習和探索,您的草書現在得到了很多書法界前輩、同道的推崇,通過剛才您的論說,我還相了解下,您一路走來,是否有一些經驗和教訓與大家分享,這樣的話,對於有志於投身草書藝術的後學者,一定會有所幫助。

阮繼良:我也沒什麼經驗,也只能談下體會和自己的經歷。學書過程中,要感謝中國書協培訓中心的老師,尤其是王冬齡、孫曉雲、黃惇等名家的指導,要感謝生活中各師友給我的信心和鼓勵,學書法學做人,什麼樣的人就寫什麼樣的字,做個踏實的人,做個有趣的人,做個真善美的人,字也容易寫好。

社會上有一種風氣,看到草書那樣神氣瀟洒,一開始就學草書,沒有楷、隸、篆等基礎,最後結構不對,線條偏弱,諸病叢生,要改也很難,不知草書是經過多少年甘苦得來的。要在規矩中一步一個腳印,它和隸書、行書、楷書等都是有淵源的,要學草書,必須苦苦下功夫才行。

寫字要有勁,但不能死勁,是活的,力量要用在筆尖上,執筆要鬆緊活用,執筆方法不必太固執。用筆千古不易,結體因時而變。

對於初學者,一定要定時、定量還要定帖,最好每天保持一定的書寫量,古人有在清晨寫寸楷百字者,可見他們書法的學習的態度。至於臨帖,這是個學書法的不二法門,臨帖要先像,後不像。意在筆先,要注意增幅章法,字與字,行與行的變化,有粗有細、有大有小、有虛有實、有靜有動,寫字沒有秘訣,臨帖很重要,要達到熟能生巧的境界。但要注意,每學一家一帖,要練數年,不能見異思遷。要理解古人,彷彿你就是古人,去面對書寫。在這個時代的我們,已很幸運。信息量很大,博物館國寶展、書法藏品展和下真跡一等的出版物,方便我們參考學習。

四、

劉洪郡:您現在的書法狀態怎麼樣?我想我的問題或許有些模糊,其實就是想了解您目前在書法,尤其是草書創作中的狀態,包括日常的學習、日課、創作、應酬、交流狀態,以及應付展覽的時候的創作情況。

阮繼良:我目前的書法狀態是臨摹、創作,再臨摹、再創作,學習書法是先臨摹後創作,先繼承後創新,但臨摹還有一個入帖與出帖的問題,不入帖,寫不進去,或寫出來不像,無法學到古人精妙處,但不出帖,即進去又出不來,太像古人,簡直成了古人的書奴,一點自己的個性都沒有,這樣寫最終也形不成自己的書風特點,所以要在臨像的基礎上吸取其他碑帖的長處,融匯貫通,結合自己的藝術素養,逐步走向自由創作的新境界。平時我的日課會琢磨碑帖中的每一個字的筆畫結構和章法氣勢及韻味,時常會心追手摹,情不自禁地用手比畫起來。讀帖猶如與古人對話,讀懂他的思想和感情。很多朋友都看過我現場創作,狀態很放鬆,這也是一種自信,我會先靜靜的閉上眼睛,忘卻周圍的一切,用心用情,體味毛筆在紙上的舞動,定會心手相應。只要平時細心體會,多加用功,一旦落筆,往往如有神助。

五、

劉洪郡:您現在的生活狀態怎麼樣,這些對您的草書創作是否有些關聯。

阮繼良:我的生活悠閑自在,我愛好旅行、唱歌,平時還喝點小酒。旅行是一種修行,也是一種閱歷,讓我會有別樣的體會,古人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走出去看看世界很必要,現在我們的條件也都允許,學藝術的尤其在眼界和格局上不可狹隘。我喜歡音樂,它和書法其實很近,我也試著把音樂中的旋律節奏,有感情、有激情地寫出草書的性情來。

六、

劉洪郡:目前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生活節奏變得越來越快。

阮繼良:對的,我幾次去香港,都發現那裡的人,走路匆匆忙忙的。

劉洪郡:對啊,所以我也想到了草書的發源,他本身就是「匆匆不及草書」,是為了提高效率,是出於匆忙。當然這個實際上指出了草書的簡便而已。那麼當代的社會,很多人喜歡草書,似乎是很社會環境十分有關,但在這種環境下,您是這麼看待當下草書的整體情況。

阮繼良:古人曾這樣概括草書,「匆匆不暇草書」。今人對這句話也有多種理解,有人認為這是在匆匆忙忙的速度下書寫草書,有人則認為匆匆忙忙是寫不了草書的,我認為對於掌握草書特有書寫規律而言,是要認真仔細鑽研,而不可匆匆不暇的,一旦掌握了這種規律,成竹在胸時,在書寫的時候自然會有節奏,這樣才便於體現草書特有的飛動氣勢,尤其是狂草。「匆匆不暇」,其實還是對一種書體產生的分析,並不一定就是草書的書寫狀態。

要真正掌握草書豐富多變的筆法,就要嚴格按照草書的結構特點去琢磨筆法,切不可草率了事,以為越草越好,結果走火入魔,把手練壞了。

當下草書創作的整體情況好似一種矛盾的存在,即當下草書研習者多,但真正的草書高手不多。這就是當下草書的現狀。當下草書的兩難處境在於:一部分人只強調技巧,於作品的「氣韻」「精神」全然不顧;另一部分人刻意無視技法,純粹與虛情為借口胡亂塗抹一通,看似激情飛揚,實則於草書無關,草書創作固然要求書家有先天的稟賦和氣質,但同時要求書家對技法的錘鍊。

動中寓靜,狂而不亂,有氣勢,而不乏細膩,出意外,而不逾規矩,這些看似較低的要求,其實都是草書最高的標準。

七、

劉洪郡:這是您對當下的看法。那麼古代的草書呢?其實古代每個時代草書名家都是重要的書法作者,構成了中國書法史的重要一環,他們處境不同,取法不同,風格不同,您在研究草書的時候,面對古人的草書作品,您是怎麼理解和分析,對於那些古代名家,您是否可以做個解讀或者批評。

阮繼良:是的,古代的草書大家漢末有張芝,晉有王羲之、王獻之,唐有張旭、懷素、孫過庭,宋有黃庭堅,明有徐渭、王鋒、傅山等,近現代有林散之。

張芝《冠軍帖》草書筆墨淋漓酣暢,法度嚴謹,收放有度。

王羲之《十七帖》被歷代奉為草書典範,有臨習草書「不二法門」之稱。

王獻之運筆英俊豪邁,饒有氣勢,在書法史上與其父王羲之齊名。

張旭、懷素是頂級大家,張旭詭異,但有俗相。懷素有程式,但格高。

黃庭堅草書十分強調節奏韻律,注重筆法腕法、線條老賴、霸氣十足,但是黃庭堅草書做作,不夠自然。

徐渭有顛素之狂,但以行書入大草,情足勢大而味寡。

王鐸把顛素的元素,用在了自己的創作中,狂怪迷亂堪稱一絕,然狀態未入大草之境,過於理性,有大草之相的應該是傅山和林散之,傅山的草書沒有一點塵俗氣,外表飄逸內涵倔強,正像他的為人。

林散之被譽為「草聖」,其書有如太極拳,用筆剛柔相濟,長鋒羊豪,創作出渾樸蒼茫,老辣紛披的大草。

當代的馬世曉先生在草書上也有新的高度,尤其是晚年的作品,筆意縱橫,在古意中有瀟洒出塵之意。

八、

劉洪郡:您這幾年關注草書,但是現在您回頭看看自己以前的行書作品有什麼感受,或者說您現在在書寫行書的時候,是否和以前關注行書為主的時候相比,對於行書、楷書、、隸書是否有心得認識,在風格設立上,有一些怎麼樣的影響和變化。

阮繼良:通過近幾年的草書學習,回頭看以前的行書總覺得少了性情。當然行書也可以寫出性情的。但是學習是並進的,草書的學習和行書的學習是一體的,是不可分的。我一直來注重古人經典之作。一心寫著自己的字,按照自己的思路往前走,不跟時風。好的書法,就是出於古人,得於古意,但最後都是我自己。

九、

劉洪郡:我覺得阮老師您的書法有古意,但好像有筆筆是自己的。這是十分難得的,孔子說,「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大概如此。這裡我們就要追問學習的角度和方法了。

古人在討論書法的學習的時候,有兩點很關鍵,一個是師承,一個是天分和用功,我想學草書一定是要有天分吧。

阮繼良:時下學習草書的人越來越多,主要因為草書更能表達作者的心情。然而,要真正寫好草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要用功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需要作者極度的天分和悟性和很高的學識修養。老師,尤其是好的老師主要是帶學生「進門」,最後的領悟和用功還是要學生自己去完成的。我自己的體會就是法帖還是最好的老師,人的聰明程度其實相差不會太大,但是只要好好運用在學習上,一定會有所收穫的。

十、

劉洪郡:這次我看了您的作品,其中一組四條屏的草書我印象深刻,我還看到您還在這組作品前拍了照片。剛才或許我們聊的比較寬泛,最後,您是否可以具體談談創作這四條屏的情況。

阮繼良:條屏是書法創作的一種經典形式,最早為皇室貴族所專有,也是一種風雅,此四條屏為展覽定製,用六尺紙對開創作,寫了多次,廢了不少紙,然不滿意而擱筆。獨自喝了不少酒,借著醉意再激情揮毫,多字一鼓作氣一筆書。為了突出視覺效果,肆意加強墨色對比,字形誇張。有了酣暢淋漓,正如懷素《自敘帖》,所云:「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中氣,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此四條屏的創作狀態有似這首小詩,自己較滿意。

【阮繼良】字田園,號寺池散人。浙江紹興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蘭亭書會理事,紹興市書協理事。作品多次參加中國書法最高獎「蘭亭獎」、「王羲之獎」、「沙孟海獎」等全國書展,作品曾被中國美術館等文化機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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