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住意味著一切
作者:楚雲婷
如果我們將凝視的目光投向十九與二十世紀之交的歐洲,腦海里就會浮現出一幅世紀末的景觀。歐洲各國的王公貴族和上流社會那些腰纏萬貫的巨富們,置身於紙醉金迷的世界裡,品嘗著優雅和閑適,享受著快活與放縱,而底層的民眾也在傳統的慣性下埋首於自己的營生。這是個曾經於其生活過的人們頗感留念的時代,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里曾對之作了一次動人的惜別。在許多人眼裡,這是一段黃金般的歲月,整個歐洲在多少有些頹廢的氣氛中似乎歌舞昇平。
沒有幾個人能料到一場大風暴即將橫掃這一切,信仰的崩潰和繼之而來的殘酷戰爭,把人們為之堅信不移的人類不斷進步的樂觀幻想擊得粉碎。不過,儘管一股相對主義、懷疑主義和虛無主義思潮在靈魂深處涌動;儘管尼采已發出「上帝死了」的吶喊,動搖了兩千年來西方精神信仰的支柱,但絕大多數人仍埋頭行進渾然不覺。就在這表面繁花似錦的日子裡,一位詩人的聲音預言般地奏響了:
我猶如一面旗,在長空的包圍中
我預感到風來了,我必須承受;
然而低處,萬物紋絲不動;
門還輕靈地開合,煙囪還喑然無聲,
玻窗還沒哆嗦,塵埃也依然凝重。
我知道起了風暴,心已知大海翻湧。
我盡情地舒捲肢體,
然後猛然躍下,孤獨地
聽憑狅風戲弄。
《預感》
多麼敏銳的心靈!像先知般地洞悉一切!詩人表明自己要堅強地駐立於大地,勇敢地迎接暴風雨的考驗。在山雨欲來之際寫下這首警世詩的作者,就是二十世紀德語詩壇最偉大的詩人奧地利的里爾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里爾克可謂生不逢時,當他邁步詩壇之際,那神性的光輝已開始從這個奢糜的世界漸漸隱去,大地開始變得荒蕪,精神的領域充滿著混亂。敏感的詩人在這迷惘中找尋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園,成了浪跡天涯的精神流浪兒,他痛苦地傾訴道:
小時候我沒有家,
也不曾將家失去;
在世界之外的某個地方,
母親將我生育。
而今我站在世界上,不停地
走向它的深處,
有自己的幸福,有自己的痛苦,
有一切的一切,卻感到孤獨。
我的祖先曾經顯赫,
曾有過三支旺族,
曾住在森林中的七座宮殿里,
只是已經疲倦得扛不動族徽,
已經衰老得一塌糊塗;……
他們留給我的遺產,我掙得的
永久權力是……沒有歸宿。
我不得不將它捧在手中,抱在
懷裡,直到最後一息。
因為在這世界上,
我無論建造什麼都會
崩塌,
就像建在浪峰,
波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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