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八卦與《易經》沒有關係

易經破迷·先破八卦（一）

各位朋友，今天我要來講的課，總的題目叫「易經破迷」。什麼叫「破迷」？就是在《易經》上面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有很多迷霧，我們要把它破除了，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易經》。

但是，我要給大家申明的是，第一課、第二課都還不講《易經》正文，先要講與《易經》沒有直接關係的八卦。因此，這兩講我都是講八卦，把這兩講完了，從第三講起，我才開始講《易經》的經文。

這個八卦對我們每個中國人是像夢魘一樣的東西。從年紀輕知道這個起，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搞清楚這個八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八卦距離我們起碼三千多年了，而《易經》的產生只有兩千年多一點，所以最早的八卦與《易經》沒有關係。

這個八卦是遠古時代的人，想要解釋整個世界，他們想要用最簡單的語言材料，甚至不用語言材料，只用圖象去給我們解說我們所面對的這個物質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世界上的各種變化因為什麼原因所導致的，這些都是遠古時代的人類急於要知道的。

在我們亞洲東部，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之間，最早來解答這個問題的，是商民族。所謂商，後來又叫殷商，是因為它的前期，定都是在河南的商丘，所以最初建的國就叫「商」。

後來他們有一個國王叫盤庚，盤庚就從商丘帶著他們本國的貴族和全部文臣武將向北面遷移。雖然範圍都在今天黃河流域，但是畢竟是向北遷了幾百里，遷了都以後，就叫「殷」，所以它的最後一個國王商紂又叫殷紂王。

這個商民族，也就是後來的「殷人」。這一個民族原來不在中原，原來屬於中國東海沿岸的島民，就靠著海邊。這一個民族的文化和古老的中原文化迥然不同，他們解釋物質世界用的符號語言就是我們今天看見的八卦。

只是最初這個八卦，這八種符號與算命毫無關係，它只是一種解釋。它解釋這個物質世界的構成，非常簡單，認為整個物質世界由兩種氣——一種叫陰，一種叫陽——由這兩種氣所構成。

遠古時代的人沒有空氣、大氣這種概念，更沒有氧氣、氮氣、惰性氣體這類概念。因為他們直觀地看見日出、日落，他們是東海邊上的最古老的居民。他們就把這個世界，太陽出來了從東海上面升起，一片光輝，把這個叫做「陽」。太陽從西山落下去了，天很快黑了，把這個叫做「陰」。可以說，你所感知到的世界只有兩種變化，一會兒又亮了，一會兒又黑了，這就是最起碼的「陰陽」。

所以，商民族的這種觀念可以說極其原始。由於他們所居住的這一塊地方，前面沒有通道了，就是海邊，再要跨海過去不能夠航行，所以他們的觀念保留得最多，非常真實的，沒有經過擾動。

什麼叫擾動？比如說中原河南，中原這一塊平原多次發生戰爭，新的主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各種觀念來了又走了。唯有靠著東海這邊，你很難改變它，所以它最初的這種「陰陽」觀念就是人類憑直覺去認識世界的開始。

那麼我們怎麼知道他們當時是這種觀念的呢？我們推斷出來的。中國在距今2500年前，所謂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爭鳴的時代，就有「陰陽家」，這些「陰陽家」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當時在整個中原各種觀念都匯合在那裡了。

陰陽學說一個最早的領袖，叫鄒衍，他姓的這個「鄒」是在山東，山東魯西南曲阜那一帶，對了，這裡就是古老的商民族的根據地。這個「陰陽」觀念就是商民族他們與生俱來就有的這種觀念。

這種觀念到了戰國時候，莊子的書上提到，莊子說的神仙做什麼事？做兩件事，一是乘天地之正，是認為天和地代表一種正氣，一種精神，一種絕對精神。御六氣之辯，有六種氣體，是由神仙來管理。好像那個時候的整個世界就像一個有中央空調的大廈，這個神仙要做的事情就是調節中央空調，只不過它這個中央空調裡面不是熱，不是冷，而是有六種氣體。

流沙河，攝影：鐘鳴翔

哪六種？三對。

第一對「陰陽」，陰氣、陽氣。

第二對「明氣」和「晦氣」。「明氣」代表光明，「晦氣」代表陰暗。因此從廣義上面說，「明氣」也就是陽氣，「晦氣」也就是陰氣。這個「晦氣」我們上海人現在還在使用這個概念，說是倒了霉就是遭了霉頭，那個霉字就是「晦」。我們四川人說某個人的命運轉為黑暗，就說他「霉了」，那麼這個實際上就是「陰」了。所以「陰陽」這一對氣體就兼有「明氣」和「晦氣」，這是兩對。

第三對是「風氣」跟「雨氣」，風一吹天就晴了，所以「風氣」也可以把它歸到「陽氣」裡面。雨氣，一下雨天就晦暗了。

所以實際上「雨氣」、「風氣」、「晦氣」、「明氣」、「陰氣」、「陽氣」，歸根到底只有兩種，就是「陰」和「陽」。

流沙河手寫講解「陰陽」

在戰國時代，莊子的這個學說還不是莊子一個人的。在《左傳》裡面提到有一個醫生，名叫醫和，他就講人體內有這六種氣體在循環，在維持人的生命，就是「陰氣」、「陽氣」、「晦氣」、「明氣」、「雨氣」、「風氣」。

那麼這六種氣體，在戰國時代，（人們）就是認為所有的神仙都在管理世界上的這六種氣體，這六種氣體帶來國泰民安，帶來糧食豐收，帶來人民健康，帶來好日子。這個神仙做的這些事情我們不知道，因為這個神仙實際上是在暗中管理這六種氣體，說到底就是管理「陰陽」二氣，使之平衡，不然就要發生各種天災、人禍、疾病、戰爭。那麼，這樣的這種學說在戰國時代，就叫「陰陽家」。

這個「陰陽家」，我剛才不是說到莊子書上也是這樣說的。你要注意，莊子的老家是在商丘，那裡是商文化的堡壘，莊子本人很可能也是屬於商民族的後代，所以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解釋都用「陰陽」學說這種來解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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