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萬不翼而飛,銀行內鬼卻跑出來主動認罪
*【故事研究室】刊發的都是基於事實的半虛構故事
大家好,我是臉叔。上周三和金宇、阿鬼一起去了青年路附近的射箭館放鬆,順帶著結算了一下兩個人上月的稿費,其實我們這群大老爺們聚在一起就愛喝酒罵人,這次喝著喝著就罵起了現在銀行里的亂象。
比如說我就知道一些個銀行職員勾結社會上的人,編造虛假材料、私刻假章,進行騙貸,私底下還故意利用人們對銀行的信任,以高額利息為誘餌,將受害者原本打算儲蓄的資金轉為了非法的理財產品,造成儲戶資產縮水甚至一無所有。
阿鬼一臉鄙夷,和我說起了十年前他抓「銀行內鬼」的故事,這遠比上邊那些低檔手段來的精彩。
平時店裡不忙的時候,我喜歡找隔壁賣盜版碟的「阿西巴」玩最愛的「FIFA」(足球實況)。「阿西巴」是綽號,大名叫曹軍,曹軍賣的每一部片子自己幾乎都看過,因此推銷起碟片來格外生動。他最喜歡韓劇,動不動就是「我X」,後來,為了顯示自己國際化和文化傳播者的身份,口頭禪就成了韓語「阿西巴」。所以周圍的人也開始喊他為「阿西巴」。
這天,我選的巴西隊快以凈勝球3個球的戰績大勝「阿西巴」的義大利隊,正好老K的簡訊來了。按照事先的約定,沒事時,我依舊待在自己店鋪里打打遊戲,上上網;只要手機收到老K沒頭沒尾「有事,速來喝茶」的簡訊,我就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徑直去富華路的那家茶餐廳尋他。
簡訊連續響了幾次,我知道有業務,不免有些分心,比分很快就被「阿西巴」追平。我索性放下手柄,打算就此收手,讓巴西和義大利握手言和,但是「阿西巴」死活不同意,因為我們添了點「彩」,一局一百元,他之前輸了兩局,押了兩百給我,現在剛找到感覺,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直到我不情願地還給他一百元,他才極不滿意地丟下手柄,滾回他自己的鋪子。
我來到茶餐廳,這個老頭依舊是手持一份「特區報」,不緊不慢地喝著奶茶,吃著他的牛肉腸粉。
蝦餃皇味道不錯
我也沒打攪他,前面打了一會遊戲,感覺餓了,索性坐到一旁,單點了一份蝦餃皇和皮蛋粥,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老K對我難看的吃相翻了個白眼,我直接熟視無睹。當他喊買單的時候,我非常自然地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殘羹,讓服務員一起算賬。
老K不聲不響掏錢一起買單,揣著報紙就自顧自起身出門,我也啥話不問,跟著他一起走出餐廳。
我估計這次的任務比較難搞,因為複雜的任務老K多半都不會在人多的地方和我說,而是在他的車上。
果然,老K 的破別克就停在不遠的街角,老K打開車門,我熟門熟路地坐在了副駕的位置上。
老K習慣性地點上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煙氣氤氳在車內飄蕩降落,又緩緩籠罩住他刀刻一般的面孔。
我很少看到他那麼嚴肅,不明白是什麼任務讓他這次這麼慎重。
可能抽得有些急,老K似乎被煙嗆到,連著咳嗽起來。我從旁邊摸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他。
老K一口氣下去半瓶,喝完水,又恢復了之前冷峻的一面,他順手從副駕前的手套箱里掏出個大檔案袋遞給我。
檔案袋裝的是一疊厚厚的銀行對賬單複印件,我打眼一看,居然是很多人的對賬記錄,我不明白老K給我這份記錄是什麼意思?
銀行對賬單有點不對勁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好像這裡每個人的賬戶在月頭或者月尾,都會有個轉賬記錄,也不多,都是小數點後兩位有變動,也就是幾毛錢,有的,好像也就幾分錢?」我又細細看看了一遍,回答道。
「你平時會注意自己賬戶里轉入轉出記錄么?」
「一般不會,除非有一些比較明顯且不確定的支出記錄,再說手機也有簡訊提示。」我回想起自己那可憐的存款數字,若不是之前幫老K做了一些業務,關不關注都意義不大。
「如果你發現自己賬戶里有幾毛錢或者幾分錢的不明轉出記錄,你會在意么?」
「就幾毛或者幾分錢,我在意什麼,不過要是普通大媽就不一定了,幾毛錢也能買個雞蛋呢。」
「如果你是存款幾十萬,幾百萬的主,賬戶每月會少個幾毛錢,幾塊錢,你會在意么?」老K接著問。
「當然不會了,我真那麼有錢,沒事哪有時間關注這麼少的錢,有那時間,我不會再多賺點錢去。」我覺得這是個傻問題,但是並不認為老K是裝傻問我。
「問題就在這,這裡面都是銀行存款在五十萬以上的客戶,他們這些賬戶近兩年來總是不定時地被莫名其妙地扣掉幾元,甚至十幾元。」
「莫名其妙被扣錢?不是都應該有手機簡訊提示么?」
「他們雖然也收到過手機簡訊提示,可是上面多半顯示『信使費』『手續費』之類提示,因為數額實在太少,加上銀行確實每月也有類似名目的收費,這些人都不會計較幾元錢的扣款。」我聯想到自己雖然是個窮光蛋,但還是開通了手機銀行的簡訊提示,關心自己每一分錢的出入,頓時有些羞愧之感。
「哦,那應該是他們有了『內鬼』,可這是銀行自己的問題吧?」我覺得這事和我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就是銀行方面想找到這個『內鬼』。」
我明白了,這個老頭又要拉著我抓「內鬼」,不過這次更稀奇,居然是幫銀行來抓「內鬼」?我也納悶,這種事老K幹嘛要攪合進來,明明是警察的事情,交給警察去調查處理就好了……所以我直言不諱問他和交辦的人是什麼關係?
老K有些支支吾吾,閃爍其詞,解釋說客戶是行里的主要領導,也算是老朋友,有風傳這位領導有機會調往總行擔任要職,出了這檔子事情,一旦公布出去,非但這個領導罪責難逃,而且整個系統都會受到牽連,上上下下不要說什麼獎金了,只怕未來整個機構的攬儲業務都會受到致命影響。
他的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可我總覺得他的話里還隱藏了什麼秘密,只是不方便和我明說。
我只好耐心和他說明,雖然我當年學的是通訊工程,略懂一些網路知識,但是誰都知道銀行的內部系統不是普通的家用網路,非銀行內部人員縱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進入銀行後台去查找什麼可疑數據,更別說從中找出什麼「內鬼」。
老K對我的反應並不意外,表示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他安慰我說,正是因為這些問題,這個領導並不是讓誰真的去銀行後台尋找什麼可疑數據。出現問題後,銀行內部將有許可權範圍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從中找出了三個嫌疑最大的人員,但是並沒有什麼證據,他們希望老K幫忙確定下真正的嫌疑人。
我聽完,心裡輕鬆了許多,依照我對他的了解,老K這傢伙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目標和計劃。
★★★
銀行方面對於風險其實早有預防,比如規定做技術的不接觸客戶數據層面,做外包信息建設的必須時刻有自己行內人員進行監控,但是,客觀上,十多年前的銀行內部監察遠不如今天這麼完善。銀行雖然有自己的合規審核,但是大多數針對的是流程和業務方面,對於數據層面的複核需要有更加專業的計算機技術支持,而且很多銀行工作人員大多是文科生,只懂得基本的會計電算化,對稍微複雜點的系統編程,資料庫建設和維護等網路知識完全是一竅不通,這就難免不讓一些專業人士產生了非分之想。
銀行提供了三個可疑對象,他們都有機會接觸到銀行後台數據。首先行里重點懷疑外包公司的「譚工」,當時銀行的信息化建設正在全國逐步進行,因為專業問題,銀行此類的項目都是由總行招標,外包給專業的IT公司,再由IT公司根據項目規模大小委派相應的工程師直接進入到各網點或者支行現場工作,項目結束了,人員也就自動撤回,這期間外包公司工程師除了工資是自己公司發放,吃飯工作完全和銀行職員一樣,現場辦公。
這個「譚工」就是外包公司派來的,大約30多歲,戴副眼鏡,平時不多話,整天就對著電腦「擼代碼」,雖然行里有人陪著他一起辦公,但是誰也不清楚他具體在做什麼,因此也招致最大的懷疑。雖然他沒有任何出國和出境記錄,但是開設離岸賬戶並不用本人到場,只要有個註冊的香港公司即可,而註冊香港公司也不用本人,有申辦人的身份證複印件就可以了,一切都可以網上完成,這個嫌疑不能排除。
另一個是負責電子銀行部的陳經理,他是個大胖子,原本是銀行內部新提上來的「老人」,早年是部隊轉業到地方,安置到這家銀行的,做過很多崗位,熟悉銀行上上下下的業務。因為電子銀行是個新興事物,有相應的考核標準,很多人畏難,倒是陳經理主動請纓,負責起了這項新業務,而因為業務需要,他的職權有機會接觸到客戶資料,也有一定許可權可以對數據進行修改,特別是此次事件中,很多客戶只是小數點後兩位數字變動,很多金額都不足一元,這完全在陳經理的許可權之內。
據說這傢伙為了熟悉業務,還特意在外面進修過相關的網路知識;更關鍵是他的女兒在國外讀書,太太跟著陪讀,這都是極其需要花錢的地方;陳經理本人也有多次出國出境記錄,因公因私都有,更令人懷疑的是他還有多次去往邊境城市的記錄,種種表現都被懷疑他的人認為是「早有預謀」。
最後一個是行里專門負責系統運維的「許工」,專門做數據交易維護,屬於銀行內部的系統工程師。他大名叫許銳,雖然帶了個工程師頭銜,他卻只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伙,平時見誰都笑嘻嘻。這小子家裡有背景,在某大學混了個信息專業,畢業後就被招進來做了銀行內部的系統工程師,但是他似乎學藝不精,弔兒郎當,問他很多專業知識都不會,好在總有外包的公司專門負責幫他解決問題和「擦屁股」。在很多人眼裡,他就是整天就泡在辦公室打遊戲,對工作一點不上心的公子哥,礙於他的家庭背景,很多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此次將許銳放在嫌疑人行列里,一來是他畢竟是內部運維工程師,可以接觸到數據,例行公事;二來也有人想借這次調查,讓人清楚下這小子整天不務正業,今後若是對他有什麼工作變動,也好有個證據。
聽了老K的介紹,我感覺自己無從下手,這三人,可以說完全不了解他們的信息,想從中找出所謂「內鬼」,無疑大海撈針。
★★★
我琢磨了下這些信息,忽然想起個事情問老K,銀行這裡大概有多少人的多少資金被悄悄轉移走了?銀行方面又是怎麼發現的呢?
老K給了我一個驚人的數字: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差不多有數千個客戶的沉澱資金被人悄悄以螞蟻搬家的形式轉移走,數額差不多在五百多萬。
老K給我普及了一個術語「沉澱資金」,就是銀行這些客戶在日常的資金流入流出過程中,賬戶里總留有一定數量的資金,這部分資金數量比較穩定,所以叫資金沉澱。比如有客戶在賬戶里連本帶息有一百五十萬零幾千,他可能一次性轉走一百五十萬,但是剩下的幾千元可能因為數額小,就一直沒有關心,直接長期留存在賬戶里,類似這樣的客戶在任何一家銀行都有相當的數量。
這些客戶有的是個人,有的是公司,因為賬戶時常有幾十萬,上百萬的進出,基本都是整數,但是賬戶總會留有幾千幾百的餘額,這點錢和之前幾十萬、上百萬的金額相比實在太不起眼,幾乎沒人去關注這幾千幾百餘額的變動。
但是,不關注不代表就真的沒有人注意。
最近,有的公司需要清理賬戶,按慣例從銀行拉出了對賬單,就有細心的會計發現這其中餘額的變動有些不對勁,經過和銀行方面複核後,銀行方面才發現這其中有「貓膩」,但是對外依舊以各種理由遮遮掩掩。
因為當時對銀行很多業務不熟悉,我當時聽完,就反問老K,既然這麼多的賬戶資金是被從銀行轉出去,那肯定就是進了某人的賬戶了唄,查下去向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老K解釋說,這也正是目前銀行最為糾結的地方,根據他們自己的內部查詢,這些被「內鬼」轉移走的資金迅速轉進了很多私人賬戶,這些私人賬戶很多都是非實名賬戶(以前銀行拓展銀行卡業務,不知道辦理了多少這些「殭屍」銀行卡賬戶),銀行進一步查詢發現這些私人賬戶的錢又迅速被轉到境外某公司的離岸賬戶,而到了離岸賬戶這些錢再去了哪裡就真的沒人知道了。如果想要查清楚這些私人賬戶信息和離岸賬戶里款項的最後去向,就只能報警,讓警方協調國際有關組織進行查證,這樣一來,事情就越鬧越大,無法收拾。
我聽了覺得也很驚奇,連銀行自己都沒法查到自己資金的去向,難怪總聽新聞里說很多儲戶的存款在銀行「不翼而飛」,銀行許久都不能給出個說法。
老K提醒我,因為事情已經發生,有客戶嚷嚷著要報案,但是都被銀行暫時給安撫住了,銀行方面表示最多只能給一個月的時間讓老K找出嫌疑人,如果到時不能找出嫌疑人,那麼銀行可能再也包不住此事,只能報警,同時上報總行。到那時,可什麼報酬都不會有了。
我雖然還是很納悶,覺得老K攬下這個事情,絕不是為了報酬這麼簡單,背後肯定有他的目的。
三個人可以說都有嫌疑,但是又都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誰就是 「內鬼」。
我有些沒轍,畢竟我不是執法部門,不能調動一切力量去里里外外地查,又不能採取非法的手段進行調查(從一開始,老K就提醒我,做這行本身就是在「灰色地帶」遊走,千萬要小心,別一不留神把自己給折了進去),這讓我的調查徹底陷入了僵局。
★★★
想了又想,我將重點放在了陳經理身上,這傢伙不但有機會接觸到儲戶數據,而且也有機會動手腳,更重要的是他老婆女兒就在國外,花錢地方很多,動機也充分。而且在當時,「離岸賬戶」對於普通百姓還是陌生辭彙,這隻有從業多年的業內人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沒法對陳經理直接問詢,也沒法對他使用什麼技術手段,只能花大力氣從他日常生活的軌跡和習慣入手,我請老K通過關係調取了陳經理的消費記錄以及行車軌跡,發現這傢伙平時下了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面應酬。我知道的一些握有大權的銀行經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飯局和娛樂活動。
連續觀察了幾天,都沒覺得什麼異樣,這個陳經理依舊有規律的上下班。
直到有天我注意到他去了附近的郵局,出來後,手裡拿著張紙片,翻看了一會就隨手團起來丟到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便乘他走遠,去翻找那個紙團。萬幸的是這個垃圾箱剛剛被清潔工清理過,一堆飲料瓶和果殼中,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紙團。
萬幸的是垃圾箱剛被清潔工清理過
打開紙團,居然是一張郵局的匯款回執,金額是800,收款方是雲南文山縣某學校,匯款人很奇怪,是個數字「489」……我不太明白這個數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我想近距離接觸下這個陳經理,看看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來到銀行諮詢辦理網銀,沒一會,負責的陳經理出現在面前,並把我帶到他的工位上請我入座,一邊泡茶一邊遞資料,非常殷勤和耐心。
坐下後,我注意到陳經理工位後面的文件柜上擺著一副相框,好像是一群人的合影,不過是黑白照片,顯得有些年數了。
面對陳經理不厭其煩的介紹,我很自然地就提出願意辦理網上銀行,等他拿著我的證件前去複印時,我順手將那黑白合影拿到手裡:相框里是一批身穿七十年代軍人制服的解放軍合影,照片上方寫著「XX軍區電子對抗營赴昆明軍區輪戰合影留念1988.4」,這讓我對陳經理的經歷頓時肅然起敬。
突然我覺得哪裡不對,又細細察看了一番,果然,我在合影里不但看見了年輕時的陳經理,還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我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確認,覺得有些事情似乎有了答案。
等陳經理回來,我指著那黑白合影,裝作好奇問他是否當過兵?他很自豪地承認,表示那是他最難忘的人生經歷。
我想了想,有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還是等調查清楚了再說。
離開銀行,我又直奔郵局,希望查詢下那張回執,可是窗口的工作人員說什麼也不願意幫我查詢這個「489」。好在我早有準備,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名片,介紹自己是某報社記者,因為接到一封來自雲南文山縣某貧困學校的表揚信,希望找到這個「489」到底是哪位好心人。
可能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也可能是名片起了作用,那位工作人員終於告訴我,這個「489」幾乎每個月都會來郵局給文山縣的一所貧困學校捐款,不過數額不固定,有多有少,按照登記資料顯示,對方是一位銀行的陳先生,只是他每次都故意不寫真實姓名,只在匯款人處留下「489」這個數字。
這個陳經理給我留下的謎團又多了一個,我只能把調查到的有關陳經理的情況匯總好交給了老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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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所給的時間剩下不足一周,我依舊沒法確定哪個是真正的嫌疑人,可這次我一點也不焦慮,按照以往經驗,老K這次讓我單獨拋頭露面來調查這樣一件麻煩的事情,必定有他的緣由。
果然,就在截止時間還剩下兩天的時候,老K 終於出現了,他告訴我,那個「內鬼」自首了,當然不是和警方,而是和銀行內部的高層。
「內鬼」不是別人,而是平時看上去嘻嘻哈哈、毫無工作熱情的許銳。
這個許銳看上去整天不務正業,但是心機頗深,他的手法也遠不是之前老K說的那麼簡單,真實的情況比我知道的還要不可思議。
許銳雖然家境不錯,加上工資在當地也不算低,但是誰也想不到他將大量的錢都花在了購買剛剛興起的遊戲裝備上,作為資深的遊戲玩家,那些類別不一的裝備代表了自己在虛擬遊戲世界的地位,裝備越好,身份越尊貴,遊戲體驗越爽,自然費用也就越高。
逐漸地,這些錢根本不足以支持許銳購買各類道具和裝備,他忍不住將目光移到了自己負責的那一串串代表著現金的客戶數據上。
熟悉銀行後台數據和流程的他,很快就研究出一條「生財之道」:銀行里儲戶的賬目一般都是保留到小數點後兩位,但是這個小數點後兩位,很少有人注意。
特別是一些「沉澱資金」儲戶,遺留了一些款項在賬戶里不去安排,但是這些款項每天都在產生滾動利息,小數點後兩位也不斷發生著變動。
因此,許銳利用職務,試著寫了個程序放進銀行後台,將部分「沉澱資金」儲戶後面兩位的數字,悄悄轉移到了他設置的一個股票戶頭裡。他已經想好了,如果有人發現,就解釋為系統技術故障,再趕緊轉回去。
這樣連續試了多次,轉走了不少賬戶里的幾分錢或者幾毛錢,居然沒人察覺。而在內部系統里,由於許銳修改了被轉走資金儲戶的存款利率,每天僅少算了幾分錢而已;轉好後,他又很快恢復正常利率,賬目上並沒有明顯的轉賬記錄。雖然系統里原本還有多重密碼等安保設計,但這對於熟悉內部情況又處心積慮的許銳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
最初,由於每次就是幾分錢,系統賬目里最多就是幾千元的出入。這對每天動輒是上千萬元資金流動的銀行來說,根本是無足輕重的數字。加之資料庫又是他自己維護,整套動作做的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
理論上,按照銀行規定,運維和用戶數據是要分開操作,而且每一次修改數據都有相應的電子記錄,但是這家銀行因為許銳的身份,加上監管人員的失職,這些制度形同虛設。
慢慢地,許銳覺得才幾分錢幾毛錢轉太辛苦,又沒人能及時發現他的伎倆,他開始偷偷幾元錢,幾十元錢的轉賬竊取,而且因為膽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自信,很多轉賬記錄甚至都不再去做「補救措施」,逐漸積沙成塔,兩年左右時間,累計私吞了近五百萬元。
那些儲蓄賬戶,都是許銳偷偷從網上的QQ群里購買的「殭屍卡」(非實名認證銀行儲蓄卡),而因為家庭圈子,他很早就了解到「離岸賬戶」的情況,自己通過網路悄悄辦理運作,可以說他將自己所學到的僅有的專業知識全部應用在了這些非法勾當里。
我問老K,既然沒人抓住他,為何又要去自首?
老K告訴我,自從有客戶不斷投訴自己賬戶有問題,行里就找了三個主要懷疑對象談話,目的就是希望督促真正的「內鬼」自首。
最初許銳以為自己手段高明,抱著僥倖心理。後來他又聽說行里請了所謂的「私家偵探」在調查自己,自從被談話後,已經有些做賊心虛。再加上銀行內部宣稱一個月內找不出「內鬼」,就正式報警處理,他很清楚自己的很多漏洞經不起警方專業偵查,這事一旦移交警方,就完全沒機會補救了,左思右想後,最終讓家人出面找到銀行領導,希望補上贓款,私了此事。
可以說,我的那些所謂「調查」完全就是個擺設,換句話說,我也不可能真的查出什麼「內鬼」,這點老K找我時應該就知道了。我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隔山震虎,順帶著從第三方角度提供一份有關陳經理的真實彙報。
★★★
不過,我有兩個疑問想問老K很久。
「那個陳經理是你的戰友么?」我問他。
老K很爽快地承認了。他們當年就是XX軍區電子對抗營的戰友,曾在南方作戰過,這個陳經理當年是老K的副班長,兩人曾經無話不談。
銀行出事後,內部高層曾找陳經理談話,陳經理知道自己被懷疑後,心情十分沮喪。因為他在系統工作多年,太了解其中規則了。往往最後沒調查出什麼問題,可涉案人員依舊會被莫名其妙地撤職換崗位,都快五十的人,哪還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老K獲知後,因為信任自己戰友的人品,決定幫戰友渡過這道難關。好在老K在他們圈子裡也小有點名氣,他通過一個熟悉的銀行行長介紹結識了陳經理的直屬行領導,再自告奮勇來調查「內鬼」,對方原本也在犯愁此事,半信半疑總算答應了,但是也約定好了任務完成時間。
至於陳經理的「489」 ,老K說,陳經理捐助的那個學校就在文山縣,也是他們營當時的駐地,因為地處偏遠山區,時至今日,還是個貧困學校,所以陳經理就以當時全營489人的名義一直捐助著那所學校,其實營里489人有很多就犧牲在了戰場,再也沒回來。陳經理之前多次去往邊境城市,是去那裡的烈士陵園祭奠戰友。
老K也和我解釋,安排我大張旗鼓地去調查,他不露面,一方面是不希望讓自己戰友知道他插手此事,心生愧疚,二來他想通過我這裡的調查,看看自己的戰友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一個多月後,老K告訴我,陳經理因為此事,被系統發掘成為了「服務標兵」「雷鋒標兵」,全系統廣泛宣傳,再沒人能輕易動他的職位,安全退休是沒什麼問題了。
我問老K,那個許銳自首後,被移交給警方了么?
老K搖搖頭說:不知道,這是銀行的事情。不過,他反問我,五百萬,對每年都有幾千萬壞賬的銀行來說,真的算多麼?
我想了想,對我們老百姓來說,不少了。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路,僅用作說明,與內容無關。
作者 | 阿鬼,自由職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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