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收購時代華納通過反壟斷審查，有線運營商日益「管道化」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鈦媒體註：6月12日，美國聯邦地區法院法官宣布AT&T以854億美元收購時代華納案合法，允許付費電視行業和電信運營商巨頭AT&T收購包括HBO、CNN、和電影工作室華納兄弟在內的時代華納旗下資產。

AT&T是美國第二大移動運營商，早在2016年10月就宣布考慮收購時代華納來拓寬其收入來源，並成為一家具有媒體屬性的公司，那樣可以通過在移動端提供娛樂服務來吸引消費者。但時至現在，這份收購案才被美國哥倫比亞特區聯邦法院放行。

從 AOL 和時代華納，到 AT&T 和時代華納，對於英語不是母語的中國讀者而言，這兩個A打頭的名字實在是非常容易弄混。

距離上一次「世紀併購」快20年之後，又是時代華納激發了美國政府和業界關於壟斷與否的討論。不過，非常有意思的是，上次跟時代華納合併的AOL，已經基本走進了歷史的塵埃。

科技業界風雲變幻，幾年便可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在這個時候，兩家業務上下游的跨行業巨頭合併，似乎並不像是當年洛克菲勒們搞的那樣，讓市場其他經營者無路可走。超大型的併購反而像是一陣風一朵雲，聚得快，散得也快。

此時，不管是判斷大型合併是否構成壟斷，還是判斷行業領先公司的體量是否到了壟斷的程度，都比以前更困難了。

時隔20年的又一次「世紀併購」

趕在合併案的最後期限6月21日之前，美國哥倫比亞特區聯邦法院法官Richard Leon否決了司法部的指控，宣布放行AT&T以850億美元收購時代華納的交易。

美國電話電報公司 AT&T 是美國大型電信運營商之一，2015年，其收購美國最大有線電視運營商DirectTV的請求獲批。至於時代華納則擁有包括華納兄弟（Warner Bros）、HBO、CNN等大型媒體品牌。

美國司法部認為這筆交易將構成不公平競爭。具體地說，時代華納的劇集和電視節目，可能會針對AT&T/DirecTV渠道降價，或者DirecTV針對其它平台節目的入住請求漲價，從而有損消費者利益、抑制行業創新。

政府估計，如果AT&T收購時代華納，對Spectrum等更小的有線電視運營商而言，其成本一年將增加5.8億美元。然而，判決指出司法部上述指控的證據不足。

在法官頒下判決後，也即時嚴肅提醒司法部，該交易自2016年10月以來一直等待有關部門批准，已經拖延了一年半時間。如果在21日的最後期限之前無法完成交易，AT&T必須支付5億美元的分手費，將對兩家公司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留給特朗普和美國司法部「展現真正的技術」的時候不多了，而很大概率他們來不及提出反制措施，有關收購將在一周內完成。

若最終收購成功，此案將會是全球電訊、傳媒及娛樂業界第4大收購案，同時是所有行業的第12大收購案。

美國司法部動機或許不單純

針對本次收購受到司法部掣肘，AT&T首席財務官曾表示：「AT&T對時代華納的收購屬於垂直整合，是跨行業的，美國政府已有40多年未乾預過垂直整合類收購事件。」

城頭變幻大王旗，鐵打的傳統內容提供商，流水的新興行業顛覆者。即使世紀之交的弄潮兒們活過了2000年的.com泡沫，倖存至今的也不多，更常見的是大廈崩塌的慘劇。

雅虎改名「阿里他爸」（Altaba），又和AOL合併為Oath，苟延殘喘一年左右，被古典電信運營商Verizon買了。隨後幾年，所謂「Web2.0」時代的弄潮兒Digg和StumbleUpon都相繼停止了本來的業務，經營權幾度易手。

明明當初和時代華納合併時候的AOL，扮演的就是今天和時代華納合併的AT&T一樣的角色，為什麼川普和美國司法部會選擇性忘記過去，繼續精神緊張呢？

一個偏陰謀論的想法是川普要「公報私仇」。他競選總統時提到當時仍在洽談中的合併案，認為時代華納及旗下特納等電視網的節目，將會在AT&T的寬頻和點播服務中優先或優惠捆綁播放，讓其他幾家的節目缺少競爭力。

此後，特朗普更是針對性的說，時代華納要想順利通過反壟斷審查，就得把旗下的特納廣播公司——主要是把他認為的「Fake News」大本營CNN剝離出來。

這聽起來並不像是一個特別有說服力的壟斷指控，從這個角度看，法院駁回司法部的指控，似乎也變得可以理解了。

敵人換了，打仗的方式也變了

不過，我們還能找到更多理由，來支持美國法院駁回司法部指控的這一判決。

如果市場上只有AT&T、Verizon、Sprint這樣的傳統電信運營商，以及DirecTV、康卡斯特（Comcast）這樣的傳統有線運營商，而且數量只有少數幾家，那麼確實可能發生司法部所講的情形——各家與不同的製片公司結盟，導致在這個平台上，就收看不到那個平台的節目，造成以鄰為壑的局面。

即便如此，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像是現在香港的電視節目供應商只有三家（無線、有線和Now），三家都各有自己的收費電視服務，但是對於其他家擁有的免費電視節目，還是盡了互相授權和傳輸的義務。

最重要的是，現在不管是對時代華納這樣的節目製造商，還是對AT&T這樣的網路運營商來說，最大的敵人已經並不是肉眼可見的同行，而是谷歌、Facebook以及Netflix這樣複合型的渠道+內容綜合體。

而更進一步的來講，他們根本上的對手則包括非長片的短視頻、圖文、遊戲等任何形式的能佔據用戶時間和心智的產品。這已經是中國讀者完全能理解的故事了。

不用看幾年以後，只要看現在就會發現，一些原來是廣播電台，甚至紙媒的機構媒體，都已經開始涉足視頻內容的製作，包括新聞節目，美食、旅遊、時尚等資訊類節目，也有綜藝和劇集。

不同的內容持份者，在互相交叉滲透的過程當中彼此融合，傳播介質的分界線逐漸模糊。

CNN在幾年前購買了專門的體育評論網站Bleacher Report，並且將網路評論員送到了CNN早間節目《New Day》的主播台上。NBC的母公司康卡斯特則控股科技博客Recode，並且將總編Kara Swisher等人提拔為新聞節目當中的科技評論員。

在這些非常規的對手出現之後，內容製作者掌握自己渠道，控制內容分發主動權的心思，已經十分迫切。

像ESPN、CBS體育這樣的老牌體育頻道，就不得不走了部分免費的道路，將新聞簡訊和評論類節目開放，而重點推介有版權的整場比賽付費直播和點播，上線自己的流媒體服務。迪士尼也停止了幾年前和Netflix簽署的轉播協議，計劃開通自己的流媒體網站。

即使後面出現更多合併，也沒關係

AT&T和時代華納的併購一旦完成，新公司市值將達到約2750億美元。

《華爾街日報》引述瑞銀（UBS）分析師 John Hodulik，認為此案的裁定作為一個風向標，將對電視、通訊和媒體類公司產生深遠的影響，鼓勵潛在的合併案進一步上演。

市場調研公司GBH Insights分析師Dan Ives認為：「對於AT&T和時代華納而言，這是一場重大勝利。這一判決結果將在未來幾十年里對電信、媒體和科技行業產生廣泛影響。」

已經有其他我們都知道的大型傳媒公司，正排隊準備合併。現在屬於默多克的21世紀福克斯公司正被迪士尼和康卡斯特競購，雙方出價各為520億美元和600億美元。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則準備與當年「分手」的維亞康姆（Viacom）重新合併，而Verizon同時對CBS有併購意向。更有消息稱T-Mobile和Sprint也可能會合併。

我現在還保留著本科課本《新聞學概論》，裡面仍然是「六大國際媒體集團」的說法。恐怕近十幾年內，這部分內容將會被完全改寫。

美國法院放行AT&T和時代華納交易的舉動，無疑等於說明了這類交易即使短期創造的金額再可怕，也依然屬於AT&T所謂垂直行業整合的範疇。

而這樣的傳統渠道和傳統內容製造商的搭配，顯然免去了內容製造商遲早都要做的自建渠道，也說明有線運營商日益「管道化」，地位日益下降到和一家單純的互聯網公司無異的事實。

這也就是法院判決認為，運營商和媒體公司合併造成的影響遠小於司法部預估的一個重要原因。但這種結局，也比抗拒改變的Blockbuster直接被Netflix幹掉要好得多。

更何況，美國這邊放行只是第一步，這些合併完的巨頭們後面恐怕也躲不過「包租婆」歐盟的一串調查。

相比中美都有的注重併購案的事前反壟斷調查，甚至以此作為施加政治影響力的工具的情形，歐盟的反壟斷調查直接針對任何現有公司進行，而且罰款數額連年刷新記錄。

航通社曾在歐盟GDPR隱私法案生效時評論說：「歐洲人民雖然沒有創造出太多信息科技跨國公司，但是在信息立法、執法方面的成就，可真是領先世界，無人匹敵。」

總之，現在對通信和電視業界而言，即使後面出現更多的「世紀合併」也沒關係，因為更大的好戲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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