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富：一個誤闖電影圈的「大玩家」

陳國富，提起這三個字，恐怕很多大陸普通觀眾都會感到陌生。即使是一些電影愛好者也會首先想到其「華誼兄弟幕後推手」、「金牌監製」這樣的身份。

從較早時期陸續地監製了《可可西里》《功夫》《集結號》《非誠勿擾》等華誼兄弟的代表作品，再到《風聲》、《狄仁傑》系列、《鬼吹燈之尋龍訣》以及奇幻電影《二代妖精》等一系列作品的推出，陳國富都在幕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電影《可可西里》

電影《狄仁傑之通天帝國》

電影《鬼吹燈之尋龍訣》

但如果我們尋本溯源地去追尋陳國富一路走來，能夠取得成功的源動力，就不能夠忽視其最開始作為影評人進入到大家視野當中，其後又以編劇、導演的身份為當時的台灣民眾所熟知，並成為了「台灣新主流電影運動」的開創者。

吳念真、侯孝賢、楊德昌、陳國富、詹宏志

九十年代，他先後導演的電影作品《國中女生》《只要為你活一天》和《我的美麗與哀愁》這三部實驗性質的文藝片受到台灣電影節的矚目同時也引起了爭議。1998年，其編劇並導演的作品《徵婚啟事》以其疏離的文藝氣質，對女性主題的關注，至今仍可稱為經典。但他並不滿足於文藝題材所取得的成就。

電影《我的美麗與哀愁》

電影《徵婚啟事》

2002年，其編劇、導演並監製的驚悚電影《雙瞳》，以顛覆性的姿態創造了相當高的票房紀錄。侯孝賢曾評價他說：「陳國富為商業電影帶來了人性」。

由此，非常高的成就與大陸的低知名度，相當的藝術才華與其監製的身份，在他的身上產生了矛盾也碰撞出新的火花。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從這樣幾個維度重新去看待這位傳奇人物的電影之路。

一個打著赤腳闖進電影圈的人

陳國富曾這樣形容自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的確，陳國富本人從未受到專業電影訓練，也沒有做過場記和副導演，沒有泡過劇組，更沒有權威的老師引路，而是因為幫台灣名導楊德昌寫劇本而進入電影界。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1990年陳國富處女作《國中女生》上映。他對首次執導的記憶是「崩潰」，每天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工作人員都是投資人指定的。

這顯然使得他想要自由創作的信心被打擊，拍到一半陳國富就去找侯孝賢喝茶說不能幹了，「我不知道當電影導演是這樣」，被安撫後硬著頭皮回去拍完。雖然片子最終的效果和成績都不差。但此時的陳國富發誓再也不當導演。

陳國富處女作《國中女生》

之後他去做電影雜誌《影響》的總編輯。但三年後的陳國富食言了，他重新出來拍攝了《只要為你活一天》。這也為其後來拍攝《徵婚啟事》以及對「奶茶」劉若英的發現奠定了基礎。

電影《徵婚啟事》

我們不可否認，或許我們每個人都帶著一些使命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是有些人的使命更加鮮明，以至於帶著傳奇的色彩。陳國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任性，卻始終被拉回到電影路上的「命定」之人。

年少時候的陳國富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走上電影之路。他也曾在採訪過程中許多次地提到自己叛逆的少年時代。

其中一方面，是他對繼承家裡皮鞋生意的排斥。他說：「我兒時看家裡人賣皮鞋，感到很卑微，都在呼攏人，『啊，你這樣穿好合噢，你的膚色配這雙鞋正好。』不知說真的還是假的，我好尷尬，每天目睹這樣的事在眼前發生，我盡量都不在家裡。爸媽想教我賣皮鞋，我把頭轉過去，根本不想要知道。」

另一方面則是他高一被退學後一段時間的混沌生活——陳國富常常半夜溜出家門和同黨騎著摩托車在街上晃，玩到天亮才回家。

但當談起是什麼原因使他停止了這樣的生活，他提到的更多是兄弟小寶被刺死這一個悲劇事件促使他發生改變。但是當在13年的一次採訪中，被問到：「你對混世生活感到厭倦，而這種厭倦從何而來」時。他回答道：「我骨子裡對暴力是排斥的，我若打了人我心裡是非常難受的。」

我們總是在一次次排除掉「不想做的事」中，確認自己想做的事。陳國富給了我們一個非常好的範例。而更有意思的是後來對他影響深遠的「商業頭腦」和「叛逆精神」，卻恰恰來源於他最初所排斥的某些東西。

誰說藝術家不能玩轉市場

陳國富說，「（我做監製）管的不是資源分配，工作人員的合約什麼的，而是藝術這一塊。」、「我合作的導演形形色色，我不會試圖把我的偏好強加給他們。但我堅持，他們在技術上、在傳達創作意念的準確度上必須到位。」

對於監製的身份，陳國富有著自己的定義。他將監製工作作為一道防線，來尋找電影表達的精確度。那麼，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監製是影片質量最後的保障，那麼也就需要他必須具備良好的藝術修養，同時又平衡著藝術與觀眾的距離。他就像一把尺子，不斷丈量，又不斷拓展。

他說，「（與市場商業比起來）我永遠會選藝術創作。因為商業屬於長期算計的人。而只有創作的人才有敢於粉身碎骨的心情。」 而其實陳國富不僅僅是作為一個藝術家時懷抱著粉身碎骨的心情，當他作為一個監製時也是如此。

當華誼準備運行電影《狄仁傑之通天帝國》這個項目的時候，8000萬的投資對於當時還未上市的華誼兄弟來說，融資壓力相當大。陳國富作為監製，導演是徐克。預售和過程並不順利，於是王中軍提出，先賣掉一部分海外版權。

但陳國富堅持華誼應該扛到底，不須找合伙人，「如果華誼對這個項目信心不足，那我們就別做了。」王中軍發了頓牢騷，但還是全投了。後來項目如期推進，在內地收穫近三億票房，也讓徐克第二次榮膺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

電影《狄仁傑之通天帝國》

他如是說：「決定電影往哪兒走的，絕對不是財務專家或者什麼片場領導，都是這些賭徒藝術家決定的。」而他自己也承認自己也是一個「賭徒」。只是這個「賭徒」並不盲目下注，他有著對藝術的敏銳眼光，同時還具備市場嗅覺。

我們可以看到，從反傳統中繼承傳統，重新定義了紅色影片《集結號》。帶著懸疑色彩的諜戰片《風聲》。再到大IP改編的《尋龍訣》。

電影《風聲》

甚至陳國富還監製過《轉山》、《星空》這類低成本文藝片。無論是在題材的創新上、類型跨度上，他都從不拘泥，敢於嘗試和突破。他曾說，我自己是一個標準很高的觀眾，如果有一個題材我會那麼好奇得想要去看它被實現，那一定有很大的群體跟我的想法一樣。

電影《轉山》

或許我們可以將他看作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或者「玩家」。只不過我們只是在玩別人創造的產品，而他自己在為自己創造。因此對於陳國富而言，市場是一個結果，而不是過程。他相信只要產品夠有趣，就有可能扭轉市場。

2013年，他結束了與華誼兄弟長達七年的合作，成立了「工夫影業」，並以繼續探索「電影的原創性和市場的可能性」的先鋒姿態重新打入電影業。

一個「玩家」的規矩：「守」中取「進」

陳國富說，「從電影發明到現在這個事情沒有改變，你就是要在電影院里讓觀眾驚奇，讓觀眾感動、讓觀眾歡笑、讓觀眾有一絲的幸福感這個是沒有變的。」

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好似一浪高過一浪的大潮，裹挾著我們的生活。同時也衝擊著紙媒、電影等一系列的藝術形式和媒介。我們不僅要思索老一輩的電影人是否在新的時代也能夠延續大浪淘金的傳奇。當被問到「是否受到互聯網影響」時。陳國富導演如是說。

互聯網會影響大家的審美和閱片方式。但不管你一直在討論說這個平台現在變得多厲害，電影的售票的概念，或者是影院屏幕數的增加，三四線城市的崛起等等的。陳國富相信，你終歸要回到故事本身，然後跟觀眾產生對流。

同樣，因為對故事本身的相信，陳國富也不主張過度消費明星效應，他認為明星制度是製片人和觀眾之間的默契。

他說，「如果你只想剝削這品牌的剩餘價值，不提供足料的作品，違背了你跟觀眾的默契，那觀眾會反撲，會漸漸懷疑這個默契，會拒絕入場。這種現象，不要說是過去的港片，現在的內地片已經開始看到端倪。如果說明星制有規矩的話，那規矩就是不可以殺雞取卵。」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陳國富導演的堅守，以及對經驗的相信。與此同時，他與華誼兄弟再度聯手，「預支「了2018年至2020年的五部電影，包括根據同名遊戲改編的《陰陽師》外，還有《狄仁傑之四大天王》《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畫皮前傳》以及黑澤明遺作《黑色假面》。

不知他的招式是否暗合了其工夫影業中「工夫」二字，所傳達的「攻守兼備」、「守」中取「進」呢？當然，除了不忘在商業片領域中繼續開疆拓土。

陳國富導演首次出任FIRST的評委會主席，他表示青年人的優勢和劣勢是同一個，而他基於這個機緣，也應為此盡份力量。那麼這是否代表了他對藝術的初心，又或是FIRST也更加地關注到市場的一個信號呢？

那麼，期待碰撞。

作者| 張夢歌；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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