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福地在福州，半城煙火半城仙
說起福建，大多數人會先想到其名片廈門和鼓浪嶼，卻很少有人提及它的省會福州。可真要論起一座城市給人的幸福感，作為中國十大幸福城市之一的福州卻遠遠將廈門甩在了身後。
這山明水秀、風光旖旎的千年榕城，也是郁達夫流連忘返之地，如他1935年說的話：「瀕海的福州等處，也是住家的好地方」。是啊，GDP不再是決定幸福的指標，美好生活才是。
福州，正是這麼一個有好福氣的地方。
圖｜Ivan_Lan
圖｜iTiger
福州地處蠻越，自古人煙稀少，但1700多年前的西晉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使得中原人大規模向南遷徙，江南的侯景之亂又迫使他們遷往更遠的福州，於是，歷史上頻繁的「衣冠南渡」改變了福州的命運。
可是，福州會是「逃難者」的樂土嗎？有人將它比作「小成都」，只因它「三山鼎峙，一水環流」，如易守難攻的屏障守護著中間的盆地，形狀像一把後有靠背、左右有扶手的太師椅。
圖1.2｜楊妞
福州的福氣洋溢在山水之間。東鼓、西旗、北蓮花、南五虎，呵護得福州人風雨不驚，颱風來了只當一陣涼風吹過。而閩江穿城而過，不僅帶來豐沛的水，也構成了河網縱橫的水城景象。所以福州人稍一抬頭，山中青翠就撲上眉梢；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一泓清水跌入心田。
今天的福州人早已分不清是土著還是中原人的後裔，不斷的遷徙和通婚使他們多元而包容地生活著，無論你是世家大族還是下層貧民，無論你來自河南還是陝西，都可以帶著各自的方言和習俗在此安居。
而且，你會驚訝於「住」在這裡的諸多神仙。福州人拜山林，祭青銅，甚至崇蛇，彷彿萬物有靈，你偶然踏過的一座橋，橋墩底下也許還隱藏著一尊不知名的神祇。
圖1｜南特張
圖2.3｜BlodSide
儘管隔一個村，踏一座橋，民俗盡不相同，方言也互不相通，但並不妨礙福州人自在地活著，因為一切的隔閡，都會在平凡而熱鬧的市井生活中消逝殆盡。
冬天一到，大夥就躺坐在陽台上曬太陽；夏天，福州有如蒸桑拿，你會看到滿城的榕樹底下坐滿了人，搖著蒲扇聽蟬鳴，一起「拱趴（聊天）」；或者相約著登上「避暑山莊（鼓嶺）」。
圖｜榕城老張
圖｜來源於網路
一入夏夜，海上起了微風，天上群星閃爍，福州人就不約而同、成群結隊往城西走去，因為那裡有一個西湖，是浮瓜沉李、夏夜乘涼的好去處。
福州，始終離不開市井氣。從坊間巷裡走過，每個人都可以是一幅市井畫：有人在天井裡磨壽山石；有人在用木架子拉線面；不時有賣魚丸的貨郎騎著自行車敲著瓷碗經過；吃完晚飯，河岸橋邊，老人垂釣，情侶漫步，小孩嬉戲打鬧……
在福州人看來，與其說福州是省會城市，
不如說它是一座愜意的小城，
任它世外紛擾，我自山中安樂，
于山水之間過著自己的市井生活。
圖｜丿梓楓丿
圖｜榕城老張
福州話里不講「吃」而講「食」，「食飯」「食酒」「食茶」，大有「民以食為天」的意味。一說起閩菜，很多人想到了「佛跳牆」，但真正征服福州人的胃的，卻是五花八門的小食。
對福州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清晨來一碗溫熱美味的鍋邊糊，再配上蝦酥和海蠣餅，來得更熨帖人心了。細密的米漿澆在燒熱的鍋沿上，燙成的米片鏟在用蝦、黃蜆等熬成的海鮮湯里，轉眼間鮮美黏稠的鍋邊糊即可上桌，同時滿足了福州人對溫暖與鮮美的追求。
圖｜來源於網路
圖｜熊糾糾722
來福州一趟，你一定要吃吃魚丸。福州人將魚丸稱作象徵團圓的「魚圓」，已然熱愛到了沒有魚丸不成席的地步。通常你會看到福州人騎著電動車往店門口一停，手一招：「老闆，晚上打火鍋，給我來5斤！」
福州人打魚丸一定得是實打實攪打出來的魚漿，通常用鯊魚、鰻魚等和上地瓜粉，但為了讓粉少些，魚味更足，也會用黏性更好的寬腹馬鮫魚。只見師傅右手捏起魚漿，左手拿圓勺舀一勺拌醬好的豬肉糜捲入魚漿中，一推一捏間，一枚滾圓的魚丸便下到了滾燙的沸水裡。
浮浮沉沉幾回之後撈起，倒入湯水，撒上蔥花，一碗冒著香氣的魚丸湯就端到了面前。一咬下去，魚肉在唇齒間Q彈十足，而咬到豬肉餡，香氣更是充滿了整個口腔。
圖1.2｜月lthyu
福州人對食也頗有儀式感，隨便問一個福州人，他都會跟你說，每到年三十，必吃「太平燕」。「太平」指諧音「壓浪」的鴨蛋，對生於海邊的漁民來說是個好意頭，再加上肉燕，福州人的年夜飯才算完整。
肉燕俗稱「肉包肉」，「燕」是因其形狀圓頭散尾似飛燕，燕皮乍看通透如玉、薄如宣紙，卻是用木槌將敦實的豬後腿肉千錘萬「扁」出來的，再包上細膩的瘦肉餡，吃起來外彈內韌，很有趣。
圖｜曾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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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福州人來說，逢年過節、婚宴祝壽，也必熱上一壺自釀的青紅酒，色呈琥珀，口感清甜柔順，卻後勁十足。郁達夫有一次清明節在鼓嶺人家喝了這酒，不禁感嘆：「有香檳之味而無紹興之烈，真是世上無雙的鮮甘美酒。」
福州的飲食向來清淡偏甜，並不像四川湖南的火熱紅辣，就像溫吞低調的福州人，早餐時一碗稀飯配上老鋪肉鬆、醬瓜菜脯，就能吃出絕佳風味；燒開一鍋水，就可以開始賣撈化，粉面、青菜、豬雜牛雜一併下水，幾秒鐘再這麼一撈，蘸點蝦油，便可以是福州人的大愛。
在福州的坊間巷裡尋覓好味小食，
一抬頭便可看見紅色「福」字高高懸掛，
也許這無數的尋常小食便是福州人的福分，
吃懂了福州小食的人，也必是有口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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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美虹247
福州人對福州的感情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它的中庸溫吞成為福州人溫暖而包容的港灣，可反過來，又恨它的慢慢吞吞導致各方面經常要被泉州廈門落在後頭。所以當福州在2010年首次被評為「全國最宜居城市」時，很多福州人都很詫異：「這怎麼可能？」
難道福州人就這麼認栽了嗎？作為中原人的後裔，福州人血脈里有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安逸時，比誰都懂得享受；危難時，亦可披荊斬棘，如同祖先一路窮山惡水跋涉來到這「世外桃源」一樣。在福州人眼裡，「閩」字得拆開來看，在門內是一條蟲，出了門就是一條龍。
圖｜熊糾糾722
圖｜盛開之夏沫suri
所以在福州有這麼一種怪現象，但凡選擇留在福州的人，自是「黃髮垂髫，怡然自樂」，可一旦有人說要奮鬥，那一定是要出省或出國了，因為留在這裡實在太安逸了，還奮鬥啥子咧。
這也造成了在早些年的改革開放浪潮里，很多住在沿海縣的福州人的偷渡成風，美國、日本、台灣、英法……足跡踏遍了全球。所以民間有句話說：「台灣人怕平潭人，日本人怕福清人，英國人怕連江人，美國人怕長樂人……」
可儘管福州人北上中原，南下廣深，甚至開拓海外，心裡頭還是念著福州的好。他們常說：「七溜八溜不離福州」，往北上廣深兜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安坐在尋常小店裡大汗淋漓地喝著鍋邊糊，咬著魚丸扁肉燕，或索性抓一把茉莉花茶投在大茶缸里啜飲……
圖｜燚の彤
圖｜fjwangning
福州雖中庸溫吞，但這種平靜安逸卻是最最實在的。可身在福中往往也會不知福，福州人常常嫌它不夠勁，自己在心裡罵了千百遍，卻從來不許外人罵一次。
只有見過廣闊世界的福州人才會明白，它雖然不能給夢想以驚喜，卻有一種化繁為簡的幸福，身處的天地越廣闊，就越發懷念家鄉的這份「小」，小到呼朋喚友就能召集到很多人，騎著電動車很快就能到達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人與人、心與心的距離總是挨得這麼近。
圖｜BraveChenJY
福州就是這麼一座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城市，
你說它個性不突出也好，面目不清楚也罷，
無論你去到何方，還是來時如何風塵僕僕，
一走進它安逸的歲月，跌到它溫吞的懷抱，
人彷彿淹沒在山水裡，心也融入到市井中，
一切的慌亂緊張也都煙消雲散。
圖｜柯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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