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我做主，可是我的彎路你別走
『人物故事』第（一）期
圖片丨生活就像一匹馬，而我是個拙劣的騎手。
之所以至今沒有摔下馬背，只因為胯下的馬兒還算溫順馴良。
文字丨文如其人
編輯丨文如其人
圖片丨（美）Ludwig Favre
故事來源丨子安（筆名），盧氏人，現居西安，期刊主編，童話作家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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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和旅行有關的故事。
10年前的夏天，暑假的某一天上午，因為一個突然跳出來的念想，他騎著一輛永久自行車，懷揣著幾百塊錢，從洛陽出發，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程。
他的行囊里所有的行李，僅僅是幾件衣服，一張地圖，一個黑皮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還有兩本書。
如果這時候有人翻看他的行李，一定會以為他僅僅是去小浪底上黃河邊兒觀光，而不是要騎行千里，去遙遠的大海邊。
千里迢迢，前途莫測，可那時候的他怎麼會在乎這些呢？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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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他沿著310國道，東出洛陽，途徑偃師，因為爆胎，在國道邊一個修車鋪子小憩時，那位和善的修車大叔和他閑聊。
大叔問他是要騎去哪裡，他木訥的只是笑笑，他怕如果大叔要去海邊，大叔會笑話他。大叔見怪不怪，說他見過許多像他一樣騎著車子出來旅行的孩子，「路上要注意安全啊！」臨走的時候他友善地提醒他。
那天晚上，他夜宿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國道邊一個廢棄的紅磚小屋中。
半夜裡，淅淅瀝瀝地還下起了小雨。
第一天的風餐露宿，讓他知道了計劃每天的行程，太陽西斜的時候，就要開始留意落腳點。其中有一次，他意外發現在已經部分修建完成卻還沒有通車的連霍高速上騎車子很不錯。筆直平坦的高速路上，沒有任何來往車輛，省心又省力。那是過了蘭考縣的一段路，他肆無忌憚地往前騎，在太陽落山的時候，他才發現前後找不到任何一個下高速的出口，不得不又露宿在了高速路上。溫熱的瀝青路面在半夜裡變得冰涼，可他哪管這些，躺下便睡著了。
「不脫蓑衣卧月明」的兩種境界，他是都體會過了。
圖片丨有時候，孤獨就像這空無一人的街道。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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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鄭州——開封——商丘——徐州——連雲港，他用兩個車軲轆丈量著這1000多公里的路程。
一路上的城市，在開封他留戀了許久，包公祠門前、清明上河園裡、鐵塔寺下……
過商丘，他曾遙望這座河南東部新興的城市。
經過三省交界的碭山時，他還頗有興緻地去撫摸那省界碑石。
一直向前騎，沒有停歇。
終於，他到了徐州。大海遙遙在望 ，地圖上只剩下幾厘米的距離。
這是劉邦項羽曾經殊死爭奪的古戰場，沒想到差點兒成了他旅程的終點。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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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把車子存在了徐州市第二人民醫院門口的自行車存放點，取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錢包早已掉落無蹤，連1塊錢的停車費都掏不出來。
離家千里之外，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恐慌和一路上風餐露宿的苦痛，讓他一下子在存車處那位矮小清瘦的存車阿姨面前落下淚來。
劉阿姨對他的經歷將信將疑，她把他帶到旁邊的餛飩攤，給他要了一碗餛飩，當她下班的時候，又給了他10塊錢，讓他給家裡打電話。
他瞞著家人出來，這會兒還天真的不想讓家裡人擔心，於是打了電話，給他要好的朋友浩。那晚，他睡在徐州火車站的候車廳外。
夾雜在三三兩兩的農民工中間，在這燈火輝煌的城市裡，他是一個流浪者，蜷縮在牆角，半醒半睡著過了一夜。
浩沒辦法過來接他，最後決定匯款給他。於是他又來到了存車點，找到那位劉阿姨。當阿姨知道他在火車站外露宿一夜後，終於相信了他。他把阿姨的地址給了浩，接下來便是等待。
下班後，他跟著阿姨去了她家。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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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徐州北郊一處普通的農村人家。兩層小樓，樓後是一方綠瑩瑩的池塘，漂滿浮萍。阿姨回家的路上特意買了一袋鴨脖。她有兩個孩子，大的六年級，小的一年級。她的丈夫是一位電工，客客氣氣。
他和她的兩個孩子住在二樓，很快就和他們熟了，輔導他們寫作業，睡前又與老大下了兩盤象棋。
第二天早上，阿姨悄悄告訴他，她和丈夫昨晚上吵架了的，因為她不該帶一個陌生人回家，「過幾天你朋友的匯款到了就趕緊買張火車票回家去，知道不？」阿姨就像他踏上旅途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善良的修車大叔一樣叮嚀他。
隨後的三天，白天他騎車出門去，找一處僻靜陰涼，像一路上的許多個黃昏一樣，翻看《李賀詩集》。李賀的詩，讓他暫時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包括困頓與飢餓，懷疑和白眼。在這樣的困頓中，他似乎更深刻理解了李賀——這個命運多舛的天才詩人。
「幽蘭露，如啼眼」的蘇小小、水霧瀰漫的雲龍湖和黃河故道邊成片的鬱金香花開，還有阿姨房後那一方池塘在雷雨來時的水花四濺，一起構成了許多年後他對徐州的回憶。
離開徐州的時候，劉阿姨反覆叮囑他，讓他趕緊回家去。
圖片丨就算知己成了路人，如果有一天，在這燈火輝煌的城市角落裡重逢，我們還可以無話不談，那就還是好朋友。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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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家。
過了徐州，連雲港幾乎就近在眼前了。
這一路上他很多次都想放棄，可是最後都堅持了下來，只為了心中那一點點對大海的渴望。
過邳州，過新沂，他漸漸嗅到了空氣中的海腥味，那是讓他興奮無比的味道。
離開洛陽的第16天，他終於抵達連雲港，來到了海邊。
他看到了海鷗、漁船，和遠方的海平線。
他拾了貝殼，海灘上的沙子又細又綿。
他下了海里，不小心還嘗了一口，很咸。
原來，這就是大海，可惜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美麗。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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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連雲港的海邊僅僅待了一天，他便踏上了歸程。
臨走時，他用裝膠捲的塑料小桶裝了一桶真正的海水。回到家的時候，他才知道爸爸媽媽以為他失蹤，已經著急得準備報警。
除了好友浩，這麼多年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暑假裡那大半個月他去了哪裡，沒有什麼可誇耀的。
很多年後，他定居在了一個遠離大海的城市裡。
在最後，他突然問我：」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想有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不是。我在想，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的孩子也這麼魯莽，我會狠狠地揍她一頓。」他說完，自個兒笑了起來。
圖片丨我的青春我做主，可是我這大半生的彎路不希望我的孩子接著走。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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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有人說，旅行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在旅途中重新認識自己。
在我看來，這不是他一個人去看海的原因。
那種山裡孩子對大海的渴望，只有他自己明白。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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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生活多麼平凡，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
等
你
來
我的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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