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作家專欄‖刺玫花香

最新 06-15

《作家文苑》，精彩不斷！

文/徐竑

一個朋友請喝茶，實在是盛情難卻，就跟他去了。說實話，我對茶沒有研究，也品不出個所以然來。喝了人家的茶，總得讚美幾句，儘管可能言不由衷，但只有這樣，也不算辜負人家的一番盛情。關鍵問題是，不會品茶，連評茶的客套話也不會幾句，怕那幾句不由衷的讚美不褒而貶，問題就大了。

我們坐定，他便從一個很精緻的茶葉盒中取出茶葉放在白瓷茶杯中，少倒一點水後輕輕把水倒出，又把茶杯倒滿，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我面前時，我吃驚不小:茶杯中並不是我常見的茶葉，而是花，是含苞的玫瑰。玫瑰在水中散開，加上杯子上面的水霧，讓人的心一下子為之一震，竟然忘記了先前的拘束，端起杯子，放在鼻前，輕輕地嗅著，一縷縷花的芬芳慢慢沁入肺腑，讓人有一種用語言無法說盡道明的清爽。小呷一口，香飄唇間，也流動在齒間。

朋友告訴我，這是從雲南帶回來的玫瑰花茶。花茶我是知道的，至少喝過菊花茶，在泡茶的時候，加上冰糖，喝起來感覺特別不錯。

可能正是這次喝茶的緣故，我以後就特別留意鮮艷芳香的花朵。正好老家大門外有父親不知從什麼地方移栽的刺玫。剛挖來的時候，只有一支，根挖得很小。父親在大門外的櫻桃樹旁挖了個小坑把花栽了進去。櫻桃每年結得不錯，儘管酸溜溜的，但總能讓孩子們和老人在樹下留下歡笑，所以處於對櫻桃的偏愛，在父親不注意的時候，我在牆角挖了個坑，把刺玫給移了過去。活不活由它，加之滿身是刺，讓人心裡總那麼不舒服。沒想到，過了沒多久，滿身是刺的枝幹上，露出了許許多多的芽兒，不久長出了葉子；不久，枝頭冒出了花蕾，一朵朵花漸次開放。這花還真不同於別的花。有人形容花香叫芬芳發出幽香，而它你用一個幽字形容就極不準確了。它的香一點也不幽，無遮無攔，芬芳中有點微甜而又不是糖的那種甜味，刺激著我的嗅覺，你不想聞都不可能。就像一位娓娓而談的得道者在講經，讓人在不經意間被它迷得神魂顛倒，忘記了自我。再看那花，紫紅色，深沉而又莊嚴，像一位成熟的美人自然地綻放著自己的光彩。

刺梅的花期較長，從春末開起，到了夏天就肆無忌憚地開放。我最喜歡刺玫快開而未開的那種狀態，對，這種狀態，用嫵媚來形容再也恰當不過了。由於有了前次喝茶的經歷，我把它們小心地剪下，鋪在太陽底晒乾。真的不錯，累了的時候泡一杯玫瑰花茶，頭腦便在這種不知不覺中清醒了許多，整個人也沉浸在這花香之中。

忽記起古人有「烹雪煮茶」之事。這在古代詩詞中多有記載，唐代詩人白居易「融雪煎香茗」的詩句，宋代詞人辛棄疾「細寫茶經煮香雪」的詞句，都描寫了這一風雅的情境。最有名的是清代曹雪芹在《紅樓夢》「賈寶玉品茶櫳翠庵」一回中，更描繪得有聲有色。話說妙玉在櫳翠庵請寶玉、黛玉、寶釵三人「茶品梅花雪」。原文是這麼說的：妙玉執壺，只向海內斟了約一杯。寶玉細細吃了，果覺輕浮無比……。黛玉因問：「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瓮一瓮，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天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嘗不出來？隔年的雨水那有這樣輕浮，如何吃得。」……妙玉不但精於擇茶，更善於選擇泡茶專用水。據說古人將泡茶專用水由高至低分為「梅、蘭、竹、菊」四等，其中「梅之水」采自隆冬季節的壓梅雪，是最高級別的泡茶專用水，被茶客尊稱為泡茶水中的聖品。那天的茶是湖南洞庭湖君山所產的銀針茶，配上梅花上的雪水，讓人聽了都覺得雅淡精緻。

閱讀著古人的佳作，心而向之，神而往之。可惜的是這裡沒有梅花，要采梅花上的雪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但早晨起來，趁太陽還有出，去吻刺梅花瓣上的露珠，該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也順便給自己訂一個小小計劃，多采點刺梅花瓣，等到了冬天，大雪紛飛的時候，采雪融水煮茶，領略一下古人的風雅，雖有東施效頻之嫌，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誰讓這刺梅花這麼芳香四溢、勾起我的興味呢！

不過，我還真捨不得去攀折這花蕾，也不想趁花正開放正盛之時去殘害它們。那就等它們開過，花瓣要隨風而飄之時，收集它們、貯藏它們，讓它們在我的杯中再氤氳出一個美好的夏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