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觀察報告
一、貓
畫室里有兩隻貓。一隻叫蛋蛋,另外一隻小花貓我不知道名字。我也是偶然才知道蛋蛋的名字的。有天晚上,為了畫好一幅畫,我在畫室里呆了很久,以至於晚飯都沒吃。臨走前,畫師對我的畫進行點評後,蹲下身叉起那隻長條的狸貓在空中「蛋蛋~蛋蛋」地晃,我才知道這貓的尊稱是蛋蛋。畫師好像說過,這倆位是一男一女。這蛋蛋,恐怕是位男爵。順理小花貓是個女孩子,於是我一直叫她薩曼莎。
蛋蛋和薩曼莎從不怕人。畫室里人來人往的,她們見的世面多得很。有時候守在畫室門口,見人就躺。摸不得,一摸就要翻肚皮撒嬌繼續求摸。有一次我來得早,畫室沒開門,這倆傢伙身上東一塊西一塊地沾著紅顏料,在院子里踩著貓步,我腦補了一出鬥爭大戲,結果他看見我就躺下了。真乃「混蛋」也,我看著他那兩隻略帶著傲嬌神色的琥珀色眼睛,問他「為什麼要用血色顏料去玷污你高貴的狸皮呢?嗯?嗯?」沒忍住就順手摸了摸,沒一會王老師來開門了,我不好意思地辯解「我真的沒有亂用那邊的顏料!」
二、畫師們
我是一年前來這裡學畫的。偶然間找到了這家藏在鬧市小巷的美術室。從小巷子里走進去,走到五彩斑斕的幼兒園對面,就是shibumi風格的美術室了。外圍有一個小院子,擺滿了花木。透過室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滿眼的綠色。畫架整齊地排列著,大家各自畫著畫,還伴有淡淡的音樂聲。初到這裡的時候,我還是小小地驚喜了一下。比對了幾家畫室的價格,最終選定了價格比較低的這一家,感覺是賺到了。雖然不是一對一,但對於不愛和人打交道的我來說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畫室總共有三位老師。其中有一位長相很文藝,姓王,美院研究生畢業。他和蔡老師及Tony老師(我不知道他叫什麼)是美術室的創辦人。文藝男王老師嘛,可以說是我喜歡的類型:手指修長,性格溫柔,全身帶點棉麻質感。但他每次給我指導的時候,我總覺得他有口臭。Alas。有一次他和其他的同學聊天,說起他自己的貓也很好養之類的話題。好傢夥,這倆貓敢情是專門接客的。怪不得他很少管畫室里的貓,自然是有主子了的原因嘛。
我對自己要求很高,但因為我比較笨,理解力不好,我總是畫得很慢。但這個文藝男,每次都是「你再把這裡畫畫,那裡畫畫,就差不多了。」我可不想當Miss差不多。打定主意學畫,我就非常明確地想要學好這門手藝,差不多是不行的。
Tony老師就不一樣,他會要求高一點。但他簡直是個諧星,沒說幾句話就使人發笑。有一次他正對一位畫人像的同學進行指點,「鼻子呢?眼睛呢?三停五眼!三停五眼講過嗎?先畫陰影陰影部分!這個人脖子下面是沒穿衣服的,你塗得跟穿了一件保守泳衣似地!…」我在這位同學邊上坐著終於憋不住笑了起來,「老師…你講話慢一點…」那同學和我一起笑了,然後Tony說「哦,有嗎?」然後繼續嗶哩吧啦地說了半分鐘轉過頭來問我「我現在的語速可以嗎?」說完他自己都笑了。理髮師把Tony的名聲給搞壞了,以至於我遇到話多的就想叫Tony。剛學排線的時候,我正在畫板上小心翼翼地排啊排,Tony走過來,跟我說「排線呢就是上色,你排得這麼短,上色上到明年嗎?」說完抓起我的手在畫板上沙拉沙拉地排,「大膽一點,為什麼不敢,你在害怕什麼?」我在心裡已經笑得不行了。文藝男可不是叫我這麼排的。他讓我細細地排。畫室里的這幾位老師,風格太迥異,有時候你都不知道該聽誰的。
蔡老師似乎是這個他們仨中唯一結了婚的。樣子來看三十齣頭,育有一女。身板很瘦,總是穿著一雙棕黑色的短馬丁靴,非常利落。平時不愛說笑。有一回我在畫室附近的路上看見他攀在小區的矮牆上拍一株可愛的綠植,他小小的女兒背著書包戴著小帽子在邊上等著,我走近的時候他抬頭看到我靦腆地笑了。我走過去的時候心裡想,女兒還蠻可愛的嘛!
畫畫使人有耐心。為了把一朵花畫好,我能花上好幾個小時——不惜減少課程內容。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太低能,所以心態也放得很開,畢竟學藝跟學車一樣,急也沒用,嘩啦啦把流程都走完了自己還不能獨立把車開好,白搭。
三、一些有的沒的
通常我一周去一兩次畫室。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促使我擠出時間在家裡畫畫,但是我還是相信「場所功能」。譬如圖書館學習更高效,健身房比家裡擺著的跑步機更吸引人,咖啡館裡會客比在亂糟糟的家裡好。再加上畫師們輪值的微信上總是不停地刷新著學員們在畫室里奮力作畫的動態,都迫使著我計算著下一次去畫室的時間。
但從上個月底到現在,我有11天沒有去過畫室了。月初我去醫院做了一個小手術,休養了一個多星期。回到學校之後彷彿與整個世界都脫了一節,慢了半拍。然而是名正言順地——動手術這件事本身為我術後的懶惰加冕了。畫室里勤奮的人不少。有個比我小兩歲的高中生,幾乎每天都會去畫室學習。雖然和我同期開始學,但現在畫的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陳老師(後來我知道了tony姓陳)跟我說「人家是天天來的。」也就釋然。
整個五月份我去畫室去得很勤,幾乎每個周末都去報到。有一天畫完,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走到畫室門口的時候雨也停了。蛋蛋在門口玩,我就去摸蛋蛋,摸了好久摸得一手墨黑,王老師說,「它兩個月沒洗澡了你還要去摸」,然後我就去院子那邊的水龍頭洗手,結果我洗完摔了一跤,倒在地上,一褲子的泥,手臂也被划出血痕了,好疼,印象中上次摔跤摔倒在地面上還是小學三年級。畫架靠著落地窗的同學幾乎都看到了我的窘境,我奮力地起身,趕緊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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