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是什麼意思？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無為而不為。

取天下常以無事，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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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四十八章，再次提到「無為」

很多人可能比較懵圈

無為難道是說啥也不幹嗎？

啥也不幹那怎麼存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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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很多人解讀老子是愚民派

幫助統治者讓人們都活成傻子

其實

這些說法和理解都很

扯淡。

先從人生的兩個境界說起：為學與為道。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學財務的都知道損益表，損益表也叫利潤表。很簡單，就是增加和減少。老子說：為學日益，解讀起來就是說做「為學」這件事，需要天天增加；為道日損，就是說「為道」這件事，要天天減少。翻譯成今天的大白話，就是這麼個意思。

要進一步整明白，就得弄清楚「為學」和「為道」是幹啥？這兩個事情到底有啥區別？為什麼一個要天天增加，一個要天天減少？

孔子也講過一句同樣的話，叫做：「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容我賣弄一下自己的學問，從下學和上達扯起。

我在之前的《透過儒家思想的傳承脈絡看信息的衰減和質變（二）》（戳標題看文章）介紹過儒家的幾個態度，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是孔子主張：身體力行，厭煩賣弄嘴皮子和浮誇。

所以他說「巧言令色，鮮仁矣」，又說「力行近乎仁」，儒家倡導的下學和上達是一個人生修為的過程。

下學就是儒家提倡的「掃灑應對」基本功，做好你每日的功課。不同階段不同環境下，每個人都有很多當下要做好的最基本的小事。小孩子是讀書學習，老年人是鍛煉養生，中年人是干好工作。

不同的角色也有很多「下學」的事情，如何為人父母，如何愛家敬老，如何在工作中解決實際問題。可能你覺得我扯這些有點無聊，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有很多人做不好這些簡單的事情。

他們迷惘，他們困惑，總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被客觀條件委屈了自己的才華，總是持著假如A我就可以B的「受害者」心態，總是期望追求更多「上達」的東西。

一夜暴富是多少人的美夢？彎道超車是多少企業的戰略？雖然現在這個社會，一夜間變成網紅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但是一切回歸本質，沒有地基的「上達」終究摔下來會很疼。

講了這麼多，「上達」實際上是一種成就，或者是一種人格狀態，也可以說是一種思想境界。但是這個東西並不像「下學」一樣，你做了就會直接有結果。不是你掃地了地就乾淨了，也不是你出勤了工資就到賬了這麼簡單。

孔子說「下學而上達」，很清楚，上達是一種湧現出來的結果，隨風潛入夜，不知不覺開枝散葉的。所以作為芸芸眾生的我們，沒有禪宗的頓悟慧根，唯有從「下學」的跬步日積月累。很多人弄錯了，直接去追求那個「上達」，這就是人生迷惘的一個根源。

說完了孔子的觀點，再來看看老子到底想說什麼。孔子三次問道於老子，所以我們就假設老子更高明一些。

「為學」更多的是在說孔子講的「下達」部分。人生有很多東西是要做加法的，這個是一個不可逆的真理。

我們從一生出來什麼都不懂，滿地撒尿大便，不認得一個字，成長到一個獨立自理能言善辯的人。這個過程中不知道做了多少加法。從小學到大學畢業課本堆起來都得好幾層樓高了。這些「知識類」的東西，是老子定義的「為學」。

但是人的大腦容量和記憶力終究是有限的，做加法也有一個閾值和極限，最強大腦也抵不過電腦硬碟。顯然，只是「為學」，無法凸顯人類的競爭力，也無法讓自己變得更強大。那些過往的高手們，也不僅僅是靠天天增加「為學」來的。

既然「為學」，無極限的做加法不能解決讓人變得更厲害問題，那麼就靠考慮從「為道」的角度來實現。可是這個東西，很難用言語說出來，我也只能是強為之來講講。

「為道」為什麼要做減法？很多人不理解。不是學的越多越好嗎？都說知識是第一生產力，難道放著那麼多知識不去學，還要去減少知識攝入嗎？老子果然是愚民政策云云….

其實人生中有很多做減法的事情，而且成就越高的人，越懂得「為道」的減法。如果說為學是知識，那麼為道就是智慧。

如果說為學是通過學習增加知識；為道就是通過磨礪稜角增加智慧。這是兩種境界，也是兩個事情。老子說的無為，不是不叫你為學，而是讓你為道。

換一個角度來看，知識是什麼？知識是分辨事物的能力，也是佛法講的「分別心」。分別心能讓我們明辨是非，同樣也讓人活的充滿挑剔。

為什麼很多著名學者大教授關起門來禽獸不如，那是因為他們知識太多，智慧太少。所以我從來不認為高學歷可以有高智慧，當然其中有一定的正比關係，但是絕不是完全正相關。

多年前，北京的鄉間，我問一老嫗，您這一輩子操勞，也沒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會不會覺得懊悔？老嫗答「這就是命」。我當時為之一振，這大娘是真哲學家，她深諳「為道日損」的道理，安之若素是大智慧。

老子讓我們「為道日損」，就是讓人學著做減法。減少人生中很多無意義的煩惱和磕絆。

把自己看小，世界就會很大，人生處處都是平坦大道，每個人都如此和善，即便有一兩個不順心的人和事，從我小的角度出發，也不會生出傲慢心和狂妄；如果把自己看的太大，世界就會很小，你看到的處處是冒犯，時時是不順心，總覺得全世界都在和你作對。

這就是會做減法的智慧。人生就是一場修行，知識的疊加和增長，更多的是讓我們更理性的做事，而人生更大的意義在於智慧的沉澱和湧現。

一個有知識無智慧的人，僅僅是一台機器一個工具而已，活的單調並充滿浮躁。一個有智慧的人，知識也不會少到哪裡去，因為他知道取捨，時時刻刻知道自己缺什麼，並且可以及時的補上來。

做減法，是老子告訴我們的人生大智慧。減去傲慢和偏見，減去挑剔與分別，減去執著和稜角，減去猜忌和臆斷，減去自戀和幻想。最終留下的，將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良知靈明的自己。

我想，這也就是佛法說的如來，儒家講的聖人，道家講的太上的境界了。

作者：國嘉，小小HR，野生哲學家。

「我只是靜靜的寫，你可以慢慢的讀。」

如果沒有更新，就是國大爺在跟人喝茶，

或在胡扯，或在邊喝茶邊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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