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討厭，可是全無用處」：我更喜歡唐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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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Vesper和Grace，在這裡與你見面。
今天的配音賞析欄目，我們將重讀錢鍾書先生的經典作品《圍城》。
文、排版/Grace, Vesper
配音/G, V
Pic/網路
段落手寫/KX
天下只有兩種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種人應該悲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壞的。不過事實卻適得其反，緣故是第二種人還有希望，第一種人只有回憶。
——《圍城》
媒介--本真
段落分享：
Part 1
Vesper`s
曾經看過一篇文章，作者在評價沈從文的時候提到了錢鍾書，說他二人都很「狂」。沈從文寫了一部《中國古代服飾研究》，錢鍾書則是一部《管錐篇》，都是極有野心，一心想要寫出上乘之作，彷彿背負著必達的使命。然而，沈、錢二人「總被後人一廂情願地敬為溫良恭儉」。
而說到小說，「錢鍾書的小說，除了《圍城》，就只一本薄薄小冊《人獸鬼》，極有才氣，也是逞才使氣，如高手偶現江湖，一朝解氣，收刀入鞘，從此長揖而去。」
《圍城》正是錢鍾書的代表作之一。小說不談別的，專挑文人、知識分子的「灰色故事」來寫。清代有《儒林外史》寫各色人物追名逐利，表現官場的陰暗面。而圍城則寫民國時期的知識分子，人物大多是留學生，抑或出身於書香門第，雖不能說是體現知識分子的陰暗面，卻用溫和的筆法揭開知識分子不為人知的一面。這一面也許是軟弱，也許是庸俗。加上文縐縐的語言的襯托，書中的人物又都顯得有些滑稽。
兩個「好基友」趙辛楣和方鴻漸在閑聊的時候，趙辛楣曾經說過這樣一番話：「我近來覺悟了，決不再愛大學出身的都市女人。我侍候蘇文紈夠苦了，以後要女人來侍候我。我寧可娶一個老實、簡單的鄉下姑娘，不必受高深的教育，只要身體健康、脾氣服從，讓我舒舒服服做她的Lord and Master。我覺得不必讓戀愛在人生里佔據那麼重要的地位。許多人沒有戀愛，也一樣地生活。」
而方鴻漸幽幽地回應道：「你這話給我父親聽見，該說『孺子可教』了。可是你將來要做官，這種鄉下姑娘做官太太是不夠料的，她不會幫你應酬，替你拉攏。」
這段參雜著「洋文」的肺腑之言，從民國時期（或許更早）就紮根在許多「高知分子」的心裡，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改變？
趙、方兩人在共處時常有驚人之語。有一次他們幾個朋友請一位「貴人」女同志幫忙，女同志很晚才來見他們，他們幾個人卻「歡喜得像遇見久別的情人，親熱得像狗迎接回家的主人。第二天他們又請這位女同志吃飯，一桌人看起來都非常快樂。晚上臨睡之前，趙辛楣突然說了一句：「今天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了。鴻漸，你看那位女同志長得真丑，喝了酒更嚇得死人，居然也有男人愛她。」鴻漸道：「我知道她難看，可是因為她是我們的恩人，我不忍細看她。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除非他是壞人，你要懲罰他。」
說到情節，錢鍾書凈挑最有代表性的故事來說，諸如買學位、傍大款、扯嘴皮子、周旋於幾段感情之中云云。這些都還只是幾位主要角色生活中的冰山一角。方鴻漸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十分懶散，毫無收穫，快要回國時，他父親寫信問及他的博士學位，他便「回信大發議論，痛罵博士頭銜的毫無實際。」後來卻又醒悟，明白了留學文憑的重要，「這一張文憑，彷彿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紙能把一個人的空疏、陋寡、愚笨都掩蓋起來。」這樣的描述，我的評論都是多餘。方本來想去混個博士學位，但是自己去讀或者雇槍手代做論文，時間經濟都不夠，於是放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賣文憑的愛爾蘭人，這人卻又很會使詐，方鴻漸便見招拆招，使出了坑蒙拐騙的技巧，低價騙來四五十張文憑。最後方鴻漸假模假樣地穿上德國大學博士地制服，找了兩張相，寄給父親和丈人，竟還在信里說自己生平最恨「博士」之稱，此番未能免俗。論騙術，論信口雌黃之功底，後來的許多學生（有些也自詡知識分子）都比不上這位方博士。
雖然小說的整體語調都是錢鍾書式的溫和，卻不失鋒芒畢露的比喻和諷刺。說到穿抹胸和短褲，塗紅指甲的鮑小姐，「有人評價她『熟食鋪子』（charcuterie），因為只有熟食店會把許多顏色暖熱的肉公開陳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為據說『真理』是赤裸裸的。」說到這裡，還補上一句：「鮑小姐並未一絲不掛，所以他們修正為『局部的真理』。」這幾句評論抓住了當時知識分子對於前衛女性的評價，雙重暗語，看似諷刺鮑小姐的衣著，實則嘲弄所謂知識分子的落伍觀念。
錢鍾書的文字遊戲不僅限於此。他寫方鴻漸逛街，聞到烤山薯的香味，「鼻子渴極吸水似的吸著，飢餓立刻把腸胃加緊地抽。烤山薯這東西，本來像中國諺語里的私情男女，『偷著不如偷不著』，香味比滋味好；你聞的時候，覺得非吃不可，真到嘴，也不過爾爾。」可見方博士的心理活動很有意思。平時待人處事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樣，獨處時卻有這樣的心思，未必是偶然。
說來說去，《圍城》有很濃厚的學者氣息，就像是一本學術專著一樣，把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盡數抖出，點睛之筆俯拾即是。論觀點，我們之前提到的許多話都從不同角度體現了錢鍾書的觀點。論筆法，書中不乏這樣的句子：「夜彷彿紙浸了油，變成半透明體，它給太陽擁抱住了，分不出身來，也許是給太陽陶醉了，所以夕陽晚霞隱褪後的夜色也帶著酡紅。」錢鍾書可不僅僅是一個學者，更是一個文字玩家。可又因為他是寫出了《管錐編》、《談藝錄》的學者，他這把文字功夫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出世或是入世，理想或是市儈，掙扎或是妥協，種種矛盾都體現為人際關係，體現為感情生活，體現為時代過渡。
生活設下的困境，時代布下的羅網，從那時到現在，似乎還沒有畫上句號。
註：首段提到的文章為作家何大草的作品——《血性鄉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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