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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爐傳說有可能源於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

「宣德爐是學術界爭論的一個焦點,也是個謎。似乎越搞不清楚的東西越容易引起爭論,越爭論也就越是個謎。困擾大家的既不是宣德爐怎麼鑒定,也不是有多少樣式和款識,而是到底有沒有宣德爐。」

一些學者提醒,《明史》中從未提及「宣德三年批量鑄造銅爐」。

一些學者認為,種種跡象表明,《宣德彝器圖譜》可能是晚明的偽作。

幾乎所有的學者都認為,如果有宣德爐,宣德爐的爐體一定是銅的,而不是瓷的。

幾乎所有的學者都認為,宣德年間,另一個跟銅有關的紅釉製造技術,在中國陶瓷史上是空前絕後的。

不用問,所有的學者都不會認為宣德爐和銅紅釉有什麼關係。

銅爐中爐體的銅含量很大,瓷爐中釉的銅含量極小,但這種銅含量高低不等於制爐者心中的份量高低。因為,瓷釉中銅的呈色效果是當時皇室最上心的,也是工匠最頭痛,最難駕馭的鬼神工藝。

宣德時期,瓷器燒制過程中,銅所呈現的寶石般的夢幻紅彩,五百年間讓人魂牽夢繞。

在宣德,那個特殊的歷史節點,皇室瘋狂追求的是「紅」,而不是銅。那是一個金色遜於紅色的皇權時代。

學者們把「西藏拉薩羅布林卡收藏的「大慈法王緙絲唐卡」,「宣德九年」,「內地傳經講法」,「皇帝賞賜」等歷史事件、人物和歷史文物勾聯起來,以此證明文物「大慈法王緙絲唐卡」的製作年代是明宣德年間。

這個結論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但是,據此推導出的另一個結論:「從該唐卡的來源和受賞時間分析,幾乎可以肯定,這(唐卡左上角的香爐圖案)就是當時宣德爐的真實寫照了。」有著明顯的邏輯硬傷。

因為從唐卡平面綉制的圖案上,無法判斷這個香爐的材質是銅的。要知道,明代宣德時期,除銅質香爐外,還有鐵、陶、瓷、石(玉)、竹、木等不同材質的香爐存在。

而歷史上延續的,直接稱謂的「宣德爐」,一直是「宣德三年批量鑄造銅爐」的專用術語,「宣德爐」一詞,無論在文章中,還是在話語中,從來沒有其他材質香爐含義,也沒有人把宣德年間製造的其他材質香爐直接稱作宣德爐。

把大慈法王緙絲唐卡中的香爐圖案直接歸結為史稱的宣德爐,並據此把宣德使用風磨銅製作批量香爐傳說認定為歷史真實事件,從哪方面說,都顯得缺少說服力。

要想把大慈法王緙絲唐卡中的香爐推論成「宣德爐的真實寫照」,除非能證明大慈法王緙絲唐卡中的香爐圖案原型是銅的。

中國考古學的年輕和中國國學文化的深厚,加上中國對邏輯的輕視(中國已幾十年未在中學、大學恢復邏輯課),難以在還原歷史真相的探索中,接受前沿的的思維工具。

大慈法王緙絲唐卡中的香爐為蹄形足,並不是如一些學者所說的乳突足。三蹄足的含義是太牢(牛羊豬),牛羊豬都是偶蹄目動物,三蹄足香爐明顯是祭祀器。宣德是明代第四個皇帝,是對太祖遺訓比較嚴格遵循的皇帝,他下令以稀有貴重材料,製作成本極高地批量製造的國器,一定是帶有明顯禮神符號的。

唐卡中香爐蓋的狻猊造型有威武百獸率從之意,是皇權的文化圖騰,符合所有的存世官窯宣德瓷爐皆氣場滿滿的特徵。而現今存世,朝代難分,數不勝數的宣德銅爐,卻處處透著抽象的,遊離於帝王文化之外,不知所以然的審美情趣。其中既無威權、霸氣,也無奢靡、淫慾。卻恰好符合明末以後,明清文人逃避現實,求天理,滅人慾的哲學思想。

明代宣德批量製造的香爐或許是千姿百態的,但大明早期皇家執政者的核心價值觀不可能被撇置。大慈法王緙絲唐卡中的香爐造形恰恰印證了這一點。而後世流傳的所謂宣德爐的主流造形卻是一堆背道而馳的,市井文人崇尚的,也可以說深陷其中的超唯美主義玩物。

館藏銅質宣德爐和館藏的瓷質宣德爐比較,似乎有文化隔離之感。

館藏傳世的宣德銅爐,其造型、色調、圖案傳達出來的文化觀念,找不到明代早期皇權文化中對神的敬畏,皇權神授,及對命運的不安。幾乎所有傳世宣德銅爐傳達出來文化信息都脫離不了明末以後,漢族民間文人抽象、唯美、虛無和玩世不恭的思想觀念。

這也是宣德銅爐一直受那個時代民間文人迷戀的原因。宣德爐深藏著一種平民哲學,一種平民情懷,一種平民閱讀帝王的視角。

南京博物館的宣德瓷質香爐(冠耳、三足造型、紋飾皆有獨立皇室文化含義)

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宣德爐藏品(沖耳、乳突足和爐體整體曲線流暢)

宋青瓷爐(沖耳、乳突足為爐體外設飾件,與爐體結合無整體線條)

宣德爐有一種曲線的玩弄,其敏銳至毫巔,痴迷著一種對女性體態婀娜的幻想。讓我們不禁想起了印象派畫家莫奈對光線的迷戀。

明末清初的宣德爐,凡三足者,皆足端纖小,與爐體曲線流暢一致,和古代中國婦女裹腳風俗愈來愈尖小時間恰恰吻合。

人們都以為婦女從南唐至宋到民國,婦女裹腳都已普及且非常尖小,其實考古發現,明代早中期以前的婦女裹腳很輕微。

江西省考古研究所的專家對一具頭戴金冠、身披綢衣的明代早期女屍進行考證

晚清婦女照片

清代,漢族女人裹腳越來越小,有人說是由於清朝統治者為了不讓漢人造反,忽悠鼓勵漢人女性裹腳。其實不然,清朝立國後屢屢禁止裹足,順治十七年,規定有抗旨纏足者,其父或夫杖八十,流三千里。康熙三年,再申前令。但此時裹足之風已然難以控制,康熙七年,只好罷禁。

關於涉及宣德爐的風磨銅,有的說,風磨銅的主要成分是紅銅和鋅,有的說,風磨銅的主要成分是紅銅和黃金,有的說,風磨銅的主要成分是紅銅、鋅和黃金。有的說,風磨銅是一種視覺色澤,有的說,風磨銅是一種風礪彌堅無蝕的銅。還有的說,風磨銅只是一個傳說。

其實,風磨[mó]是指一種工藝效果,是指比水磨還要細膩、光滑、明亮的器物表面。由於宣德時,及更早的洪武永樂年間,銅紅釉一直解決不了其釉面乾澀、失透現象。對於終於試製成功的,可能是在以鋅替代氧化鈣類鹼質作助熔劑後,燒制出的,上佳釉感的銅紅釉後,用「風磨」表達的一種莫名讚譽。

不過,宣德風磨銅紅釉的表面手感,的確超過所有瓷器,甚至玻璃。所有上手過宣德風磨銅紅釉的人,對於其滑不留手的手感和琥珀一樣透明的釉感皆驚嘆不已。

宣德風磨銅紅釉瓷質香爐的燒制和傳說中的宣德爐鑄造一樣,也用銅,也用鋅,也用黃金。

宣德風磨銅紅釉瓷質香爐的燒制和傳說中的宣德爐鑄造一樣,也是批量生產,這一點從工匠挖削香爐蓋窗口的速度嫻熟可見一斑,窗口一刀挖成,不補刀,留下收刀痕也不回刀再修。以此可以想像,一個工序,工匠曾經經手多少件。

由於宣德燒制的瓷器攜帶的歷史信息量更大,而且宣德瓷器標本資料庫非常完善,宣德風磨銅紅釉瓷質香爐的實驗室檢測分析比宣德爐更具備操作性。

沒準,宣德風磨銅紅釉瓷質香爐,能找到自己比宣德爐還宣德爐的證據。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總高30厘米)

一件不是祭祀,不涉皇權象徵,而是用於關目辟邪,暗刻仕女圖的拔正鼎式香爐,向我們講述著另一個「宣德爐」,「風磨銅」,「銅紅釉」的美麗傳說。

耿寶昌老先生曾對這類鼎器有過闡述:「拔正鼎,又曰百正鼎,百順鼎。三足兩耳,足與耳明顯不對稱,著偏,足與耳有較勁的力勢,有欲發力拔正的感覺,有蓄力待發的感覺。應是古人做關目避邪專用。」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的琥珀釉感和懸浮的氣泡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底部未能識別的文字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為麻倉官土胎體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釉的金屬感副色調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麻倉土常見的裂口和鼓包,俗稱露白骨。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底部不同角度下釉的金屬色澤變化

宣德風磨銅紅釉香爐頂部不同角度下釉的金屬色澤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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