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父親節

父親比我大三十歲，在生我的那個年代，可以算得上是老來得子了。後來斷斷續續從母親那聽來消息說我是他們以為生不了娃後的驚喜，由此基本確定了我兒時幸福受寵時光的基調。

我小的時候，父親是很能折騰的。當然，在此折騰絕對是褒義詞。那時的縣城沒有現在那麼多高樓，人們一般都住在單位分的房子里，而我最早的家便直接在父親單位的院里。印象中的那裡場地很大，交通便利。門前就是火車站，院里有成堆的糧垛，有滿是裝滿玉米大豆的麻袋堆滿的倉庫，還有那時候不多見的大東風解放車。

那時的父親感覺很是意氣風發，家裡的傢具都是自己做的，連衣架也是自己用鐵絲擰成，還附帶伸縮功能。什麼水電氣暖樣樣精通。經常帶著小小的我走南闖北的四處出差，後山打麻雀，前院種紅薯，出門鑽火車，還會開著運輸員的大東風車拉著我走鄉竄戶的收糧食，那時沒有安全帶意識，小朋友站在大車上感覺很是虎氣，估計沒少被急剎車碰腦袋。而小時候的我也是野丫頭一個，姑姑說經常是早上光鮮靚麗的出門，晚上黑眯糊眼（方言，髒兮兮的意思）的回家。 父親的工作很忙，他忙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爬上糧垛玩，有時和小朋友在糧垛中間，雨布下面捉迷藏。玩累了自己就不知鑽哪個麻袋縫裡睡一覺，經常讓父親在想起我時尋而不得。當然我也有好多青梅竹馬的小夥伴，雖然現在都失去了聯繫，甚至連樣貌都已經模糊，但卻總有那麼幾個小朋友站在歲月的遠處陪我玩耍。

記憶里的父親形象很是光輝高大，雖然他總是不按時接我下學，經常讓我一個人蹲在學校門口用把地上方磚里所有縫隙中的土掏空的方式打發時光等他來接；雖然經常讓我早飯啃上學路上燒餅攤的餅子；雖然曾經騎自行車把我腳踝擠的都露出骨頭差點廢掉；雖然經常不給我買想要的東西經常因為學習訓斥我。但現在想來，下學等待的時光其實應該也不長，路上的燒餅是那麼的香，腳雖然受傷了但是每天有人背著進教室感覺很風光，好多想要的不給買可我從小也從沒缺過什麼。就這樣一路走來，這些小插曲就像蛋糕上的水果，公主裙上的晶片一樣點綴在記憶里，閃閃發光。每每想起，心裡總是甜滋滋的。這就是獨一無二的童年。

今年的父親節父親卻是在醫院裡度過的，雖然，平時活蹦亂跳；雖然，是以體檢預防為目的；雖然，目前檢查出來的都是上了年紀後都會有的毛病；雖然，好多檢查都還沒做。心裡仍舊不好受。第一次以家屬名義在各種風險通知書和告知書上簽字，每每看到各種可能出現的結果和知情責任自負的字樣，內心都是崩潰的。這個權利實在是不好行使。瞬間發現，原來自己是真的長大了，肩膀上真的重了，原來這才是所謂的人到中年。而我的長大卻是用父親的變老換來的。仔細看看，原來他的頭髮不染已經快全白了，就連小時候我喜歡用來蹭痒痒的鬍子也都早已變白。給他做核磁時候才知道他的嘴裡已經沒幾顆自己的牙齒。歲月不饒人，而我是真不稱職。想想每年才能見到兩三次，每次都是打著看望父母的旗號，放鬆著自己的生活。父親會做我最愛吃的飯菜，母親也會問生活怎樣了，錢夠不夠花。父母愛我們正如我們愛子女一樣無私。我們的「沒良心」也和每每訴說自己娃是個小白眼狼一，樣。縱使再如何沒良心白眼狼也都是父母心裡的寶貝。

本想良心發現好好慶祝下父親節，可現在的父親是各種高，各種的不能吃，飯菜也只能和兔子為伍。只希望他在醫院的這個父親節能當作維修保養趕緊度過。相比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狀態，現在的我們是何等幸運，而此時，如狗般的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又是何等幸福。唯願老老小小的我們都能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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