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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蘇軾,乘馬者蘇東坡

孔子對韶樂情有獨鍾。

當年孔子入齊國,適逢齊王宗廟祭祀,孔子親臨了大典,齊國始封者是姜太公,韶樂、武樂的正統流傳之地。孔子於是痛快淋漓地聆聽了三天韶樂和武樂。此後孔子便如著魔一般,處於忘我的瘋癲境界,一連三月,孔子喜食肉,竟也忘了肉味。《論語?述而》說:「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可見孔子當時歡樂沉溺之意較多,因而忘味。

隔了一千多年後,有一個人,叫蘇軾,正逢朝廷變法賺錢,其一是禁私鹽。於是蘇軾寫了一句詩: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

蘇軾便不是很歡樂了,因為長期不吃鹽,忘了味。

他又寫了一句: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

龍王如知聖君之意,應該逢迎一下,主動將滄海變為桑田。

前者譏諷政策,後者誠如指名道姓諷刺皇帝。

神宗皇帝大怒,一拍龍案,怒道:反了!抓起來!

公元1079年七月,那一日,還在知州任上的蘇軾,大約心情也是愉悅的,湖州風物極佳,他照樣早起,照例讀書作文。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找上門來的是神宗皇帝親批的逮捕文書。執行逮捕令的是皇甫遵,帶著類似於《水滸傳》中董超薛霸那樣的人物,將蘇軾堵在衙內。蘇軾向來膽子小,嚇得不輕。躲在州衙之內不敢出。問接替者祖無頗,應著何衣出見。

祖無頗言罪尚未定,自然著官服出見。

蘇軾才定了定神,理了理官服,手持笏板,出到庭院站定。眼看著來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心中極怕。但皇甫遵卻不言不語,盯著蘇軾瞧。

蘇軾無所適從,心驚膽戰。

當他知道來者只是立即逮捕後,反而放了一大半心。董超薛霸們將蘇軾捉雞一樣,捉去了,而前一刻,那還是一任知州。蘇軾下獄,烏台詩案發。

此時的蘇軾,尚是想著家國天下的那個蘇軾,但他是個文人,賦詩作文免不了。別人卻用他的詩文攻擊他。蘇軾作文:「 難陪新進,老不生事。」人家說他諷刺新進,諷刺皇帝,是個生事之人。

蘇軾詩云:「一朵妖紅翠欲流,春光回照雪霜羞。化工只欲呈新巧,不放閑花得少休。」人家說他指桑罵槐,明說牡丹,暗諷政策。

蘇軾說:「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人家說你一凡夫俗子,也敢稱龍?好歹有人替他辯解了一下,人君人臣,皆可稱龍。皇帝自己也明白,諸葛亮非帝王,也稱「卧龍」。

這是對上。好歹皇帝心裡有點數,還有人幫襯。

但對下,在監獄裡,蘇軾只好自己辯解。蘇軾之前,王安石為相,於是蘇軾說:「王安石詩云:天下蒼生待霖雨,不知龍向此中蟠。蘇某之龍,便是王安石所說之龍。」

關鍵時刻,老對手王安石救了蘇軾。蘇軾被貶到了黃州。

從黃州之後,蘇軾已不再是蘇軾。而是蘇東坡。

在蘇東坡心中,白馬,馬也。讀他那時候的詩文便知,蘇東坡那時,心中已是「月白風清」。前後《赤壁賦》,《赤壁懷古》《密州出獵》,蘇軾越來越不是蘇軾,是蘇東坡。他把白馬與馬,看得那麼清清楚楚或者毫無分別。看他的詩: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是呵!以前是身在此山中,山不一樣,白馬非馬。而此時,山一樣,白馬是馬。不然他也不會說「只緣身在此山中」。

公元1084年七月。蘇東坡往河南汝州而去,居常州。過金陵,訪王安石。此時王安石已罷相。二人寒暄玩笑,相偕游蔣山。數日間談古論今說詩參禪。

蘇東坡離去,王安石感嘆道:「不知幾百年後方有如此人物!」

蘇東坡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大約也是如此罷。只知道,四年之後,再回朝堂。蘇東坡覲見,太皇太后與新皇帝哲宗見了他。世事如滄海桑田,再回首已是百年。三人相對,哲宗年幼,僅知蘇軾之名,無甚感慨。太皇太后卻是聞蘇軾久矣。

想當年,她也是親睹了蘇軾之事,她跟前太皇太后,也就是她婆婆,見解主張幾乎一致。她倆亦愛惜蘇軾之才。那時,她的婆婆,仁宗皇帝的老婆,已是病重,即將撒手人寰,她顫巍巍地將神宗皇帝叫到床前,說:「當年蘇軾兄弟及第,先帝喜出望外,言為後輩得兩宰相之才。如今幾首詩,以致如此,過分了吧!」神宗皇帝默然流淚。

此時的蘇軾,不,蘇東坡,也在感嘆。觀他詩文,便知他是一個敏感的人,否則無以感觸到那麼細膩的境界。惶惶九年,惶惶已至不惑之年,仁宗、神宗、哲宗,皇帝一茬一茬,當然,後來他還要混到徽宗朝。人在變,蘇軾在走,天南地北,把自己走成蘇東坡。

能無感慨?!

大概是有吧,而且很多。

太皇太后問他,愛卿前年何官何職?蘇東坡說團練副使。太皇太后又問,如今何官何職。蘇東坡說翰林學士。

太皇太后再問,何以升遷如此之快,愛卿知否?

蘇東坡答:太皇太后與陛下深恩。

太皇太后搖頭。

蘇東坡再答:莫非有人薦臣?

太皇太后曰否。

蘇東坡一身冷汗,大驚失色,鏗鏘而曰:臣雖不肖無行,而不屑旁門左道。

太皇太后卻淡淡地說:先帝之意啊!先帝讀卿之文章,常嘆奇才,只是未及重用!

蘇東坡喉間一動,五味雜陳,伏地大哭。

一把淚,洗盡鉛華。東坡是我們後來所知之蘇東坡。

可是,沒人知道。此東坡,得多少年月,多少經歷,方悟出來心中無馬。

白馬,也是馬。但白馬與馬,必有分別。這分別在於世俗。而終有一日,白馬是馬,這得靠歲月憑經歷來蛻變。一日蛻變,白馬是馬,乘何馬也是馬,乘白馬,也是馬。而終究在那以前,我們求著「白」的炫目,而不是「馬」的實用。

人都一樣。就慢慢跟著歲月走吧,走著走著,無論什麼馬,乘白馬者,皆是乘馬也。

我作如是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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