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不會做父母
那時候，我們不會做父母……
高考季剛剛過去，在《頭條》上已經看到了，有一個青年人大約因為高考失利兒跳下懸崖的消息。
幾天前，我的朋友花兒寫了一篇文章，回憶兒子在上學期間成長的辛酸經歷。
這一切讓我想起兒子從小學讀書到高中畢業的那十二年，這十二年大約是我這一輩子最受煎熬的日子。
兒子小的時候，是一個厚道、聰明的胖小子。
還不太會說話，已經結結巴巴會背20多首古詩；會用牙籤擺下26個英語字母。每天跟姥姥出去買菜必要挨門念門牌上的數字，不念完就不走。
最可貴的是兒子沒有獨生子女的霸道和嬌氣。
我親眼看見，二歲的兒子拿著自己的小汽車出門，見到鄰居小朋友的小車可愛，就先把自己的小車塞在人家的手裡，再從那孩子手裡拿人家的小車，可是那孩子一手玩兒子的小汽車，一手攥著自己的不給兒子玩。兒子好脾氣的等在一旁，等著人家玩夠了還給他。我替兒子委屈，賭氣般的又給兒子買一輛跟鄰居孩子一模一樣的小車。
記得那時的變形金剛是最時髦的玩具，我給他買來的常常是最好的。兒子得了玩具先拿給小朋友玩。他其實也很捨不得，所以人家孩子拿著他的玩具瘋跑，他在後面可憐巴巴的跟著跑。
兒子4歲的時候，開始跟姥爺學習書法。
6歲已經會寫一個碩大的「龍」字，獲得天津兒童書法大賽的特別獎。
那時他居然把蔡志忠的漫畫《老子》看進去了。聽見他搖頭晃腦的讀著老子中的名句，我著實嚇了一跳。
（兒子六歲時練習書法的照片）
災難是從兒子上學開始的。
兒子上小學的時候，為了讓他受到最好的教育，我們花錢把他放在本區最好的學校里。那時在我看來，他的成績是優秀的。
我記得清清楚楚，第一個學期他的數學得了100分，語文是98分。還得了一張獎狀。
可是據說這個成績，老師並不滿意，學校的要求是雙百。
為了這個雙百，我們盡了極大的努力，可是兒子從上學的那一天始終沒有得到過這個成績。
我跟老趙都是愛面子的人，況且自身都是教師，看到兒子這樣不爭氣難免氣惱，少不得嚴厲管教，結果月管情況越糟……
兒子開始厭惡學習。
有一次他居然連續一個月不完成作業，把不及格的試卷藏在床底下，甚至模仿老公的簽字欺騙老師，學習的成績也越來越差。
那樣的日子把我們融融天倫的合樂生活打得粉碎，而今回憶起來，簡直是地獄一般，猶然不寒而慄。
每次管教的結果都是先生垂頭喪氣，我們母子哭天抹淚，兩個老人一人吃一把速效救心丸。
在學校里，兒子很沉默。學習成績讓他變得自卑。
期末做個人總結的時候，我看見兒子給自己的評語是「我不是一個好孩子，我不完成作業，上課有時說話，還偷著改成績，所以我很壞。」
這樣的文字叫我心疼如絞。
我告訴兒子：你是好孩子。無論哪個孩子上課都可能說話，你偷改成績是怕爸爸打你，你有缺點但是你的優點比你的缺點多多了。
我有點語無倫次，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說清楚他確實是一個好孩子。
可恨的是我其實也底氣不足，因為那時我也不自覺的認為成績代表著一個學生的全部。
而今，我猶然痛悔和自責。在兒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把他丟給老公、丟給父母，自己投入到所謂的事業中。
「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這樣簡單的道理居然被我忘記了。
古人有言：「齊家、治國、平天下。」家是社會最基本的元素，家是第一位的。我自詡推崇聖賢之道，卻偏偏忘記了聖賢的教導。
當我意識到這一切，真恨不得時光倒流，讓我從新回到那個時刻，彌補自己的過失。
小升初前夕，無論我們怎麼努力，兒子的成績也不見起色，我們開始給他請家教了。
去家教的日子苦不堪言。
為了投奔名師，我們在每個周日要走半個天津市才到老師家裡。嚴寒的冬天裡，母子二人坐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到南開區再坐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回到河東區，常常凍得全身發木。
一次，我們因為趕汽車沒有吃上早飯。汽車到站以後，又冷又餓幾乎下不來車。在凜冽的寒風中，我們母子站都站不住了。只好哄著兒子跟我跑步，強打精神跑到一家早點部，給兒子買來吃的，卻見兒子已經拿不住筷子。
兒子是聰明的，家教老師的指導下，小升初考試中，數學居然得了優等成績。
但是他的綜合分數仍然上不了重點，我們減縮開支，再一次花錢把孩子送進重點學校。
兒子的初中有了一些快樂。
班主任喜歡兒子的俠義和厚道，給於兒子重視和關愛。兒子在班級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因為美術。
在班上，兒子的美術作品總是優等成績。
他告訴我：上美術課是他最得意的時候。同學們在他的座位前排起長隊，等著他替大家完成圖畫作業。凡是他畫的作品成績一定是上等。
老師在班裡拿起一件泥塑，表揚說：這個塑的很好。大家一陣鬨笑，那是兒子塑的。老師又拿起一件作品表揚，那還是兒子塑的。
最後，美術老師帶他去市裡參賽，並許諾保他考上美術高中。
我跟老公犯下的又一個錯誤是沒有成全兒子的志願。
以我們的看法，學習美術是沒有出路的。那只是閑暇的消遣而已，不會給他日後帶來發展。
於是，兒子在沮喪中完成了初中的學習。
應該感謝兒子的初中班主任。
這個老師注重學習，卻從不把學習當成衡量學生品行的標準。
她在兒子身上看到了閃光點，在她的激勵下，兒子中考數學達到106分。（班主任是數學教師）
中考是兒子的驕傲，他的成績能夠進入區重點高中。而他卻為自己選擇了一所私立高中。這樣，我們又不得不花上很多的錢。
高中階段的兒子高大英俊，桀驁不馴，叛逆青澀。在這段時間裡，他無法逃避現實生活中的醜惡、骯髒帶給他的困惑。
我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小學時段埋下的苦難依然隱痛。因此他是自卑的，不自信成為了他最致命的弱點。
此時，我對他的教育犯下的錯誤是急躁。
我痛恨他凡事沒有信心的怠惰，我也不能容忍作為一個男子漢胸無大志。
我並非一定要求他達到什麼目標，只是很在意他為實現這個目標做了什麼。然而，我總是收穫失望。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母子的關係極為緊張。
（兒子高中時期的自拍照）
兒子的高考成績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我的心無法用痛苦失望來形容，但是我不想再責備他了。
我的眼前閃回著在這12年來，我的孩子承受的壓力和屈辱。
無限的懊悔著因為自己的過失帶給孩子的挫敗。
當他需要扶持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堅韌而放手；
當他需要成全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明智而阻撓；
當他需要道理的時候，我認為他應該明白這一切而暴躁。
哪有一個孩子會因為打罵而熱愛學習；哪有一個孩子願意學習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哪有一個孩子能在輕蔑中健康成長。
假如蒼天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愛他，好好的看護他，好好的引導他，再不讓他受那麼多的苦了。
為了愛，母親也會做下蠢事。
但願這些文字能給正在錯誤的愛孩子的父母們一點啟迪：請你們不要跟我一樣，為愛而痛悔！
一個人在學校的成績並不能代表這個人的一切品質，但是一定與做人的態度，學習的習慣、學習的方法有關。這些才是家長應該關注的，這些習慣的養成是孩子一生最重要的東西。
而今，兒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雖然上學期間的過往依然留在心靈深處，但是他長大了，懂得了責任，也肩負了一個家庭。
對長輩懂得孝道，對妻子知道愛護，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不久的將來，他會成為父親，養育子女。
但願在他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2016年8月27日，兒子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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