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虹不僅畫好，其行書之畫意，有著多變的筆畫形態

黃賓虹 題秋山圖 歙縣博物館藏

黃賓虹是二十世紀最為重要的畫家之一，同時他也是一位傑出的書法家。

作為具有獨特個人風格的畫家，其書法風格往往不同於只工書法不作畫的純粹書家，具有所謂的畫意，黃賓虹的行書即屬於這個類型，並且有著獨特的審美內涵與相應價值。

黃賓虹的書法篆、隸、真、行、草諸體皆涉，但以成就而言主要體現在行書與篆書上。

行書是其使用範圍最廣的字體，無論著述、書信、題跋，主要以行書的形式來呈現文字，篆書則是其著意追求的一種書體，其大篆字體的書寫在書法史中創造了新的高峰，同時對其行書書體形態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黃賓虹 致霽塘書

一、從書意到畫意

這裡的「書意」是為了說明「畫意」而使用的一個詞，是指屬於書法自身體系才有的特徵，當然是相對於「畫意」而言的。這是個較難說清的問題，我們可以通過比較來做大致的認識。

黃賓虹 臨虞世南積時帖（局部） 浙江省博物館藏

二、黃賓虹行書畫意之表現

黃賓虹行書之畫意有各種表現方式，《致黃鈞瑞書信封》與《題峨眉山水》都是晚年的書跡，前者濃墨熟紙，後者生宣，有濃有淡、有干有濕，現以這兩篇書跡為例略述黃賓虹行書畫意之表現。

黃賓虹 題峨眉山水

（一）多變的筆畫形態

在黃賓虹筆下的行書字形有著多變的筆畫形態。

「瑞」字多個筆畫呈現為多邊形外輪廓，這種多變的筆畫外形形態與王羲之行書尺牘筆畫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多邊形的外形變化是下筆之后豐富筆意在紙上瞬間呈現的需要。「州」字撇與兩豎，或粗或細，或高或低，或曲或直，或剛或柔，如同三個不同的樹榦。「下」字淡墨略有滲化，筆畫呈團塊狀，尤其是點，鼓脹成團。「文」字撇捺多起伏波動，形態獨特，而其用短鋒行筆在橫的中部略作提按即呈現斷裂缺口，以致「文」字中間的空白呈現極為特殊的多邊形形態。

這六個例字的鉤都有著各自的形態。

「先」與「號」鉤處多作頓挫，「先」字頓後尖筆鉤起，「號」字則以筆尖輕帶出鋒，鉤若未鉤。「杭」字則以彎代鉤，輕柔提筆。「洗」與「池」的豎彎鉤都是彎後提筆，筆畫變細，「洗」字鉤斜向上，「池」字則筆斷意連。「忽」字卧鉤寫成直筆，勁健有力。

（二）粗細巧拙對比

黃賓虹的行書筆畫多變，同時在一字中筆畫的粗細、巧拙對比也很強烈。

「徽」「眉」與「狂」字都是左粗右細的形態，尤以「徽」字的對比最為強烈，反文旁除了點（反捺）之外幾近於無。「黃」字，上粗下細，上拙下巧。「縣」字左右兩部下面均有一「小」部，粗細巧拙對比明顯。「解」字左右部外側對比強烈，左粗右細，左直右曲，左拙右巧，左剛右柔。

（三）取勢與姿態

黃賓虹在結字上有著自己獨特的處理方法，這在字形的取勢與姿態上表現得很充分。

「黃」一般都會寫成方形，但是例字卻作狹長型，同時卻強化了自左下向右上的橫向動勢。「宮」字由寶蓋頭與「呂」部組成，但是例字卻將「呂」的上面一個口與寶蓋頭成為整體與下面的「口」部分上下兩部分，並作不同方向的取勢。「留」改變了上下兩部分的標準形態，使上半字左右兩部分高低，同時縮小了「田」部，呈三部分組合形態。「富」字縮小寶蓋頭，加大「田」部，使整字形成多個不同寬度的部件疊加形態，增加了字內節奏感。「放」字左下部多露鋒起收筆，起收筆處尖銳，右側及上部收筆均圓厚藏鋒，形成獨特的收放姿態。「霞」與「霧」是整體動態的字形處理，「霞」字重在動態之中的平衡，「霧」則呈現為內靜外動，動而復靜的姿態。

（四）字組造型

字組造型是黃賓虹行書章法中一個極為重要的特徵。

「街」與「歙」本是左右行的兩字，現在粘搭成為整體。「富文堂」，「堂」字變長附向「富文」二字，二字整體傾側以接納「堂」字，三字成為整體。「巒」與「青」上下疊加成為整體。在「眾壑」中「壑」字上部左側筆畫極小，「土」部筆畫粗壯，「眾」字又粗又大，兩字整體如山石中見草樹。「厚為之」三字上大下小整體排列。「賓虹」兩字幻化為墨塊堆積如山石。「七十四號」與「不忍捨去」整體亦如山峰斜立。

（五）墨色變化

黃賓虹 題山水

墨色變化是畫家擅長的處理方法，黃賓虹謂作畫用墨有七法：濃、淡、破、積、焦、宿。

在這七法中「破」與「積」是墨上加墨的畫法，其餘五法均適用於書法。「瞰」字用漲墨、淡墨，「辰」字用濃墨、焦墨渴筆。《題山水》則出現了宿墨、漲墨的效果，筆痕清晰但是有淡墨向字外漲出。

黃賓虹 黃山臥遊之十三 私人藏

三、畫意行書成因及啟示

黃賓虹的行書通過自身的探索最終形成具有個人特色的畫意書法形態，其成功有著內在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並不可複製，對其分析卻可以給予後來者諸多啟示。

首先，筆墨功力是書法畫意展現的前提與保障。深厚的筆墨功力使筆畫具有質量與豐富內涵。

黃賓虹言：「作畫全在用筆下苦功，力能壓得住紙，而後力透紙背。」又言：「用筆之法，書畫既是同源，最高層當以金石文字為根據。道咸中濰縣陳簠齋太史，以貴公子研求金石，其論古人篆籀用筆，只是『指不動』三字，簡要詳明，可為學畫與觀畫之真偽確據。方寸以內運腕，方尺以內運肘，再大者運臂。若徒用指挑剔為流動，即非古法。」

黃賓虹對於先秦篆書極為用心，他說：

金石家者，上窺商周彝器，兼工籀篆，又能博覽古今碑帖，得隸草真行之趣，通書法於畫法之中，深厚沈鬱，神與古會，以拙勝巧，以老取妍，絕非描頭畫角之徒所能摹擬。

「深厚沈鬱」「以拙勝巧」「以老取妍」是黃賓虹書畫筆墨的追求方向，在這一點上使其書與畫的審美追求完全一致。

編輯 | 漁公子

圖文 | 源於《書與畫》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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