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刷新歷史的神作,我們終於能看了
去年5月,我寫劉亞仁,說「國民叛逆兒」的他被評價「性格乖張」,少年的天真與熱情混雜著與俗世格格不入的反叛。
明明和金秀賢宋仲基他們並稱「忠武路四小生」,卻始終走在一條獨特又有趣的道路上,活得像個藝術家。
沒想到今年,曾把全度妍送上戛納影后寶座的李滄東,就帶著劉亞仁拿走了戛納場刊有史以來的最高分記錄:3.8(滿分4)——
燃燒
說來有趣,《燃燒》改編自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
因為《挪威的森林》而引起「村上現象」的村上春樹,由於刻在字裡行間的自我印記太過鮮明,改編成電影幾乎拍一部撲一部。
最有名的《挪威的森林》豆瓣評分甚至不合格,5.9。
這次,卻被隔壁的韓國鄰居打破了魔咒。
一個韓國導演拍出了一個日本作家最好的改編電影——
電影通常很難超越文學,但這次大概超過了
電影的故事並不複雜,導演李滄東放棄了精巧緊湊的劇本,而是運用自己的鏡頭從容不迫地展開,大量的留白,到最後是細思極恐的步步驚心。
劉亞仁所飾演的鐘秀,理想是成為作家。
但現實里卻只是個退伍後每天搬貨送貨的窮青年。
在一次送貨的過程中,鍾秀偶然遇到了童年好友。
做促銷模特的惠美。
和小時候判若兩人的惠美,漂亮了,也更難捉摸。
鍾秀很快被惠美的若即若離所吸引,喝酒、親吻、上床,然後惠美就飛去了非洲旅行。
臨走前拜託鍾秀定時去家裡幫忙喂貓。
沒多久,惠美回國,鍾秀前去接機。
從出口走來的除了惠美,還有惠美在非洲遇到的Ben,一個有教養、舉止得體、開跑車的富家公子。
因為Ben,惠美和鍾秀開始接觸「上流社會」。
然而,某天,惠美失蹤了。
而Ben家中衛生間的抽屜里放著惠美粉色的手錶。
房間里突然多了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貓。
說到這裡,故事似乎已經並不難猜了。
但這個看似三角戀的愛情懸疑片,真正觸目驚心的其實是三位主人公身上的隱喻——如同海報上一字排開的設計。
鍾秀和惠美是誰?
搬貨員、促銷模特,貧窮、邊緣化。
可是倆人,一個想要成為作家卻遲遲難以落筆,一個再艱難都要去非洲尋找「生命的意義」。
Ben又是誰?
「不知道在做什麼,很有錢,謎一樣的年輕人」。
鍾秀口中「韓國的蓋茨比」。
天差地別的三個人,卻被同樣的東西纏繞——
虛無
這樣看來,似乎無論窮人還是富人,都沒什麼區別。
然而細想之下,卻是如蛆附骨的觸目驚心。
影片開始沒多久,惠美就講述了關於非洲布希族的傳統——
聽說對布希族來說,有兩種飢餓的人
小飢餓(little huger)和大飢餓(great huger)
小飢餓,是一般肚子餓的人
大飢餓,是為生活意義而飢餓的人
小飢餓的人,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就已經費勁了全力,又怎麼顧得上追尋「生命的意義」。
可鍾秀和惠美卻偏偏不只有「小飢餓」,還有「大飢餓」。
惠美:沙漠中獨自望見晚霞的眼淚、夕陽下掙脫束縛的裸舞……
鍾秀:透過小窗望著首爾塔的自慰、夢境里熊熊燃燒的塑料大棚……
一次次質問生命的意義,得到的不過是更多的虛無。
然而,同樣是虛無,窮人活得痛苦又憤怒,富人活得傲慢又輕蔑。
最可怕的是,這種傲慢與輕蔑並不在外表,而在對方一次又一次再自然不過的言行舉止間。
Ben很有錢,卻絕不是一個囂張跋扈的人。
有教養、平易近人,行為得體,無論對方在說什麼,就連笑容都恰到好處的禮貌。
可是當惠美醉酒說著晚霞中的眼淚,當鍾秀開著破爛的小貨車艱辛的生存。
Ben對於自己的「工作」的定義卻是——
就是在玩
玩、有趣,是Ben掛在嘴上最多的詞語。
「只要好玩,我什麼都做」,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Ben甚至告訴鍾秀,他有一個獨特的愛好——燒大棚。
兩個月左右一次,專門燒那些田野里不被需要的大棚,那一刻會感到喜悅。
從骨骼深處擺脫虛無,響起貝斯聲。
可Ben所說的真的是燒「大棚」嗎?
儘管導演將線索打散,將因果關係模糊化。
但我始終認為Ben殺了惠美。
因為惠美就是他口中沒有人在意的「大棚」,簡簡單單就可以「燒掉」——
全部燒光,都花不了十分鐘
能讓它就像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樣
韓國的警察,不在意那種東西
沒有朋友,沒有錢,沒有人在乎。
即使是母親和姐姐,面對尋找惠美的鐘秀,說的也只是——
還清卡債之前,絕對不許回家
在Ben心裡,不被需要的就可以毀掉。
可是誰來決定呢?
「不,不需要決定,只需要接受」,接受——
韓國吧
塑料棚真的很多
那些又沒用又髒亂得礙眼的塑料棚
它們,好像在等著我把它們燒了呢
知道最殘忍的是什麼嗎?
在Ben眼裡,惠美這樣「沒用又髒亂得礙眼」的人有很多。
在鍾秀眼裡,Ben這樣的「韓國蓋茨比」也很多。
可是Ben看著鍾秀,猶如有趣又好玩的東西。
鍾秀望著Ben,卻帶著卑微的探尋——
當Ben告訴鍾秀他的愛好後,鍾秀真的每天都去確認有沒有被燒掉的大棚。
耐人尋味的,是影片出現了好幾次Ben的朋友聚會,高級的、客套的,談笑風生。
可富人的社交就如同窮人的愛情,都經不起考驗。
就像鍾秀後來苦苦追尋惠美,真的完完全全是因為愛嗎?
從惠美帶著Ben出現開始,鍾秀沒有一次伸出過手拉住她。
甚至在惠美對Ben說「鍾秀是我唯一的朋友」時,連質問那場性愛的意義都不敢。
唯一一次,鍾秀在黑暗裡對著Ben大喊「媽的我說我愛惠美」,都更像是被人踩了痛腳的逞強(就連身旁抽著煙的Ben都只是無聲卻毫不掩飾的笑了)。
最直觀的,是他們初次做愛的那個下午。
鍾秀的身下是惠美,但他的目光卻深深的定格在那一束透過惠美房間小小窗口折射進來的陽光上。
他對她的興趣似乎都不及那點微弱的光。
導演說男女主角在首爾繁華地段的那個小房間里做愛是一種貧窮的愛,但其實都感受不到愛。
@豆瓣desperado
村上春樹曾在書中寫:「虛無吞噬人體,而更為巨大的虛無則吞噬這個虛無。人們血肉消融,白骨現出,又淪為塵埃,被風吹去。」
在李滄東的鏡頭裡,虛無是那陰冷夜空中熊熊燃燒的大火。
而這火,又是徹骨寒冷里燒不盡的憤怒。
儘管影片鏡頭冷冽平靜,但不難發現李滄東一直都在講「憤怒」。
最明顯的就是鍾秀告訴過Ben,他最愛的作家是威廉·福克納。
因為有時候讀他的書,「會覺得是在講述我的故事」。
鍾秀這裡指的應該就是威廉·福克納的短篇小說《燒馬棚》。
小說里,主人公的父親阿伯納脾氣暴躁,習慣用燒馬棚的方式解決一切與鄰居或僱主之間的衝突與矛盾。
就像鍾秀的父親,有憤怒調節障礙,心中總是充滿著憤怒,喜歡用暴力解決一切。
鍾秀曾經說——
我,討厭我爸爸
可是影片的最後,被判入獄的父親、離家多年一回來就開口提錢的母親、失蹤的惠美、活得風輕雲淡的Ben……
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憤怒,終於徹底燒著了鍾秀。
他殺了Ben,脫光了自己的衣服,一把火點燃了一切。
然而,社會兩極化後的邊緣人(鍾秀)以及上等人(Ben),又是誰一把火燒了誰?
當惠美像是用靈魂在描繪著「生命的意義」,悲傷的、痛苦的、迷茫的、憤怒的……
鏡頭一轉,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又一張麻木的面孔。
鍾秀回過頭,眼前是Ben毫不掩飾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又是那樣禮貌的微笑。
你看,當窮人用靈魂去努力活著,在富人眼裡卻是一場不知所謂的笑話。
有位豆友@LORENZO這樣寫道:
有錢人燒了大棚打著哈欠為新玩物畫上濃妝,蟻民只能用暴力終結身份碾壓。
所以,為什麼會憤怒?
因為除了憤怒,我們別無所有。
PS:早已拿下韓國國內影帝視帝雙料王的劉亞仁,雖然這次與戛納影帝擦肩而過,卻也再一次證明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跟我一樣早就看出劉亞仁潛力的小夥伴,還不快給自己點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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