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來《讀者》最具影響力的十篇文章,存下來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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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人的天堂(1981.01)
艾·辛格
某一時,某一處,有一個叫卡狄施的富人。他有一獨子名阿特塞。卡狄施家中一位遠親孤女,名阿克薩。阿特塞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孩,黑頭髮黑眼睛。阿克薩是藍眼睛金黃頭髮二人年紀大約一樣。小時候,在一起吃,一起讀書,一起玩。長大了之後二人要結婚那是當的事。
但是等到他們長大,阿特塞忽然病了。那是沒人聽說過的病:阿特塞自以為是已經死了。
他何以有此想法?好像他曾有一個老保姆,常講一些有關天堂的故事。她曾告訴他,在天堂里既不需工作也不需讀書。在天堂,吃的是野牛肉鯨魚肉;喝的是上帝為好人所備下的酒;可以睡到很晚再起來。而且沒有任何職守。
阿特塞天生懶惰。他怕早起,怕讀書。他知道有一天他須接辦他父親的業務,而他不願意。
既然死是唯一進天堂的路,他決心越早死越好。他一直在想,不久他以為他真的死了。
他的父母當然是很擔憂。阿克薩暗中哭泣。一家人竭力說服阿特塞他還活著,但是他不相信。他說:「你們為什麼不埋葬我?你們知道我是死了。因為你們,我不得到天堂」。
請了許多醫生檢視阿特塞,都試圖說服這孩子他是活著的。他們指出,他在說話,在吃東西。可是不久他少吃東西,很少講話了。家人擔心他會死。
於絕望中,卡狄施去訪問一位偉大的專家,他是以博學多智而著名的,他名叫優茲醫生。聽了阿特塞的病情之後,他對卡狄施說:「我答應在8天之內治好你兒子的病,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做我所吩咐的事,無論是如何的怪。」
卡狄施同意了,優茲說他當天就去看阿特塞。卡狄施回家去告訴他的妻、阿克薩和僕人們,都要依從醫生的吩咐行事,不得起疑。
優茲醫生到了,被領進阿特塞的屋內。這孩子睡在床上,因斷食而瘦削蒼白。
醫生一看阿特塞便大叫:「你們為什麼把死人停在屋裡?為什麼不出殯?」
聽了這些話,父母嚇得要命。但是阿特塞的臉上綻出了微笑,他說:「你們看,我是對的。」
卡狄施夫婦聽了醫生的話雖然惶惑,可是他們記得卡狄施的諾言,立即籌備喪葬事宜。
醫生要求將一個房間準備得像天堂的樣子。牆壁掛上白緞,百葉窗關上,窗帘拉密,蠟燭日夜點燃。僕人穿白袍,背上插翅,作天使狀。
阿特塞被放進一具開著的棺材,於是舉行殯儀。阿特塞快樂得筋疲力竭,睡著了。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在一間不認識的屋子裡。「我在那裡?」他問。
「在天堂里,大人,」一個帶翅膀的僕人回答。
「我餓得要命,」阿特塞說道,「我想吃些鯨魚肉,喝些聖酒」。
領班的僕人一拍手,一群男女僕人進了來,都背上有翅,手棒金盤,上面有魚有肉,有石榴和柿子,鳳梨和桃子,一個白鬍須高個子的僕人捧著斟滿酒的金杯。
阿特塞狂吃了一頓。吃完了,他說要休息。兩個天使給他脫衣,給他洗澡,抱他上床,床上有絲綢的被單和紫絨的帳蓋。阿特塞立刻怡然熟睡。
他醒來時,已是早晨,可是和夜裡也沒有分別。百葉窗是關著的,蠟燭在燃燒著。僕人們一看見他醒了,送來和昨天完全一樣的飲食。
阿特塞發問:「你們沒有牛奶、咖啡、新鮮麵包和牛油么?」
「沒有,大人。在天堂總是吃同樣食物的。」僕人回答。
「這是白晝,還是夜?」阿特塞問。
「在天堂里無所謂晝和夜」。
阿特塞吃了魚、肉、水果,又喝了酒,但是胃口不像上次好了。吃完後他問:「什麼時候了?」
「在天堂里時間是不存在的,」僕人回答。
「我現在做什麼呢?」阿特塞問。
「大人,在天堂里,不須做任何事。」
「其他的聖徒們在那裡?」阿特塞問。
「在天堂里每一家有其自己居住的地方。」
「可以去拜訪么?」
「在天堂里彼此居處距離很遠,無從拜訪。從一處到另一處要走好幾千年。」
「我的家人什麼時候來?」阿特塞問。
「你父親還可再活二十年,你母親再活三十年。他們活著便不能到此地來。」
「阿克薩呢?」
「她還有五十年好活。」
「我就要孤獨這麼久嗎?」
「是的,大人。」
阿特塞搖頭思索了一陣。隨後又問:「阿克薩現在預備做什麼?」
「目前她正在哀悼你。不過她遲早會忘掉你,遇見另一年輕人,結婚。活人都是這個樣子。」
阿特塞站了起來開始來回踱著。這是好久好久以來第一次想做點什麼事,但是在天堂里無事可做。他懷念他父親,思念他母親,渴念阿克薩;他想研讀些什麼東西;他夢想旅遊,他騎他的馬;他想和朋友聊天。
終於他無法掩飾他的悲哀。他對一個僕人說道:「我現在明白了,活著不像我所想的那樣壞。」
「大人,活著是艱苦的,要讀書,要工作,要經管事業。在這裡一切輕鬆。」
「與其坐在此地,我寧願去砍柴,搬石頭。這種情況要維持多久?」
「永無盡期。」
「永無盡期待在這兒?」阿特塞急得亂抓頭髮,「我寧可自殺。」
「死人不能自殺。」
到了第八天,阿特塞絕望到了極點,一個僕人照預先的安排,過去對他說:「大人,原來是錯誤了,你並沒有死。你必須離開天堂。」
「我還是活著嗎?」
「是的,你活著,我帶你還陽。」
阿特塞喜歡得忘其所以。僕人蒙上了他的眼睛,在房屋的長廊上來回走了幾趟,然後帶他到他家人等候的房間,打開他遮眼的布。
是睛朗的天氣,陽光射進敞著的窗戶。外面的花園裡,好鳥時鳴,蜜蜂嗡嗡。
他快樂得親吻他的雙親和阿克薩。
他對阿克薩說:「你還愛我么?」
「是的,我愛你,阿特塞。我不能忘記你。」
「果然如此,我們就該結婚了。」
不久,婚禮舉行了。優茲醫生是上賓。樂師奏樂,賓客自遠方來,都給新娘新郎帶來精美的禮物。慶祝七天七夜。
阿特塞與阿克薩極為幸福,白頭偕老。阿特塞不再懶惰,在當地成為最勤奮的」「商人。
婚禮之後阿特塞才發現優茲醫生治療他的經過,原來他是住進了蠢人的天堂。後來他和阿克薩時常把優茲醫生的神奇治療法講給他們的子孫聽,以這樣的一句話作結束:「天堂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當然沒有人知道。」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1981.04)
普希金(俄)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永遠嚮往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會將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
就會成為親切的懷念。
如能再活一輩子(1982.01)
Erma Bombeck
一位幽默作家答覆了最難回答的問題。日前有人問我,如果我能從頭再活一輩子,可有什麼地方願加改變?
沒有,我回答說,但是我隨後又想:如果我從頭再活一輩子,我會少說多聽。我會請朋友們來家吃飯,哪怕地毯有污痕,沙發褪了色。我會好整以暇地靜聆爺爺回憶他年輕時的一切。
我決不再堅持夏天關閉汽車窗子,只為了我的頭髮剛做好,剛噴過髮膠。
我會點完那支雕成玫瑰的紅粉蠟燭,而不讓它自己慢慢融化。
我會像孩子們一樣地坐在草地上而不怕草把衣服弄髒。我會在看電視時少哭少笑些,而在觀察人生時多哭多笑些。我會多分擔一些我丈夫的責任。
我會有病就躺在床上,不妄想事事非我不可。我會在買任何東西,不再只因其合用、耐臟、擔保用一輩子不壞。
懷胎九月,我不再恨不得早點分娩,而願時時刻刻地深自了解我體內的生長,是我幫助上蒼創造奇蹟的惟一機會。
孩子猛吻我的時候,我會永遠不說:「慢些,先去洗手好吃飯。」
我會更多說我愛你……更多說我抱歉……但如果能再活一輩子,我會抓住每一分鐘……仔細地看,看得真切……而且深深體驗人生,永遠不放棄。
母親的賬單(1983.10)
乃粒
小彼得是一個商人的兒子。有時他得便到他爸爸做生意的商店裡去瞧瞧。店裡每天都有一些收款和付款的帳單要經辦。彼得往往受遣把這些帳單送往郵局寄走。他漸漸覺得制己似乎也已成了一個小商人。
有一次,他忽然想出了一個主意:也開一張收款帳單寄給他媽媽,索取他每天幫媽媽做點事的報酬。
某天,媽媽發現在她的餐盤旁邊放著一份帳單,上面寫著:
母親欠她兒子彼得如下款項:
為取回生活用品 20芬尼
為把信件送往郵局 10芬尼
為在花園裡幫助大人幹活 20芬尼
為他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10芬尼
共計:60芬尼
彼得的母親收下了這份帳單並仔細地看了一遍,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晚上,小彼得在他的餐盤旁邊找到了他所索取的60芬尼報酬。正當小彼得如願以償,要把這筆錢收進自己口袋時,突然發現在餐盤旁邊還放著一份給他的帳單。他把帳單展開讀了起來:
彼得欠他的母親如下款項:
為在她家裡過的十年幸福生活0芬尼
為他十年中的吃喝 0芬尼
為在他生病時的護理 0芬尼
為他一直有個慈愛的母親 0芬尼
共計:O芬尼
小彼得讀著讀著,感到羞愧萬分!過了一會兒,他懷著一顆怦怦直跳的心躡手躡腳地走近母親,將小臉蛋藏進了媽媽的懷裡,小心翼翼地把那60芬尼塞進了她的圍裙口袋。
一個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
周濤(1989.07)
「一個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這句雖非至理也不出名的話是誰說的?
是我。
有一天我和幾位客人聊天,談起了不少的作家已經棄了筆,去做能賺錢的生意。他們說,你呢?你怎麼看?
我就回答了這句話。
是的,人各有志,人一輩子只能做一件事。棄了筆的作家,也許值得羨慕,但我以為未嘗不值得憐憫,因為他這樣做就已經承認他一生沒有力量完成文學這件事。
一個放棄了初衷的人,在茫茫人世間,在每日每時的變化和運動中,他有選擇的自由,但他的內心說不定是凌亂的。當然還有一些人,他們當初來到世上,就不曾抱有初衷,而只想湊熱鬧。現在熱鬧湊完了,也就該到別的地方湊新的熱鬧去了,社會永遠不會只在一個地方熱鬧。
這種人一生在世,就壓根兒沒打算去做好任何一件事,而只想在所有能引起他興奮的事中撈好處,壓根兒不想能奉獻什麼。
這一切都發生在文學失去了轟動效應之後。失去了轟動,它已不再是社會熱鬧的焦點,於是,熱衷於談論《百年孤獨》的人們,忍受不了哪怕只有十年的寂寞,大勢已去,真是「無處話凄涼」。
但是,剩下的,並非淘汰的。恰似朱老總、陳老總在南昌起義之後帶隊伍所經歷的情狀。那些堅韌的、抱業守志初衷不改的真作家們卻像冷靜的雪峰那樣,清醒地俯瞰著世上的一切,他們看著雪水在春天紛紛離去而並不感到憂傷或孤獨,相反,他們感到輕鬆和歡愉。
雪水自有它該去的地方。雪峰們卻並不會因此「貧雪」。
有一座名叫博格達的雪峰就坐落在離我不遠的位置,我喜歡遠遠地凝望它。它是藍的,一種堅硬有質感的藍。這種獨特的藍使它和天空的藍區分開來,使我的肉眼能夠看清它高聳於天空傲岸的輪廓。在陽光熾熱而強烈的濺射中,它蒸騰著力量和光芒,默然無語,緩緩呼吸,有如一位無所不知的偉大神靈。
你如果心態寧靜地久久凝視著它。興許會聽見它的聲音,聽懂它的話語呢!「喧囂的大勢已去,崇尚創造的時候已經來了。」
這聲音在我心裡久久回蕩、深深瀰漫,一直滲入血液和骨髓。我感動、感激。
我心裡說,「我的神,你算看透了我了。」
多年來,我做的所有的事其實都在為做一件事做準備,所以,那些所有的事都不算事。
多年來,我東突西進、殺伐征戰,彷彿有點兒戰果,而實際上是我始終沒有摸到那件事的邊緣。
多年來,我居於喧囂的鬧市,各種叫賣聲嘈雜,起鬨和討價還價的叫聲震耳欲聾;真誠的聲音是微弱的,它還沒有離開口唇就被可怕的聲浪淹沒得無聲無息。
我也受到過擾亂,產生過疑問。這時候我就來到一視野空曠的地方,獨自凝視那座博格達神。它彷彿能夠醫治我的靈魂,因為我信任它。漸漸地我就平靜下來,在它的那種嚴峻崇高目光的俯視下,反省自己,物慾的騷動又會平息下去。
我想,博格達呀,你一生中究竟做了多少事呢?你彷彿什麼也沒做,連一步也沒挪動過,你一生所做的事不過就是屹立著,永遠也不垮下去。
你俯視著人們,冷冷地看人們爭來斗去,生老病死;一代人的利害智愚隨他們的肉體埋進土裡,下一代人又重新開始那老一套。他們忙忙碌碌,終生憂煩,似乎有永遠做不完的事,臨死,到徹底休息的時候一想,原來什麼也沒做??——笛聲響了,時間到了。
所以人們老是想著:「要是能夠重活一回多好……」重活一回的話,你願意幹什麼:「干文學!」我說,「假如我有這才能。」
如果蒼天不賦予我文學才能呢?「那我只好……當一個問心無愧的中國公民。」
一碗清湯蕎麥麵(1989.11)
(日本)玲木立夫
一
對於麵館來說,生意最興隆的日子,就是大年除夕了。
北海亭每逢這一天,總是從一大早就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平時到夜裡12點還熙攘熱鬧的大街,臨到除夕,人們也都匆匆趕緊回家,所以一到晚上10點左右,北海亭的食客也就驟然稀少了。
當最後幾位客人走出店門就要打烊的時候,大門又發出無力的「吱吱」響聲,接著走進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婦人。兩個都是男孩,一個6歲,一個10歲的樣子。孩子們穿著嶄新、成套的運動服,而婦人卻穿著不合季節的方格花呢裙裝。
「歡迎!」女掌柜連忙上前招呼。
婦人囁嚅地說:「那個……清湯蕎麥麵……就要一份……可以嗎?」
躲在媽媽身後的兩個孩子也擔心會遭到拒絕,膽怯地望著女掌柜。
「噢,請吧,快請裡邊坐。」女掌柜邊忙著將母子三人讓到靠暖氣的第二張桌子旁,邊向櫃檯後面大聲吆喝,「清湯蕎麥麵一碗——!」當家人探頭望著母子,也連忙應道:「好咧,一碗清湯蕎麥麵——!」他隨手將一把麵條丟進湯鍋里後,又額外多加了半把麵條。煮好盛在一個大碗里,讓女掌柜端到桌子上。
於是母子三人幾乎是頭碰頭地圍著一碗面吃將起來,「噝噝」的吃吸聲伴隨著母子的對話,不時傳至櫃檯內外。
「媽媽,真好吃呀!」兄弟倆說。
「嗯,是好吃,快吃吧。」媽媽說。
不大功夫,一碗面就被吃光了。婦人在付飯錢時,低頭施禮說:「承蒙關照,吃得很滿意。」這時,當家人和女掌柜幾乎同聲答說:「謝謝您的光臨,預祝新年快樂!」
二
迎來新的一年的北海亭,仍然和往年一樣,在繁忙中打發日子,不覺又到了大年除夕。
夫妻倆這天又是忙得不亦樂乎,10點剛過,正要準備打烊時,忽聽見「吱吱」的輕微開門聲,一位領著兩個男孩的婦人輕輕走進店裡。
女掌柜從她那身不合時令的花格呢舊裙裝上,一下就回憶起一年前除夕夜那最後的一位客人。
「那個……清湯麵……就要一份……可以嗎?」
「請,請,這邊請。」女掌柜和去年一樣,邊將母子三人讓到第二張桌旁,邊開腔叫道,「清湯蕎麥麵一碗——!」
桌子上,娘兒仨在吃面中的小聲對話,清晰地傳至櫃檯內外。
「真好吃呀!」
「我們今年又吃上了北海亭的清湯麵啦。」
「但願明年還能吃上這面。」
吃完,婦人付了錢,女掌柜也照例用一天說過數百遍的套話向母子道別:「謝謝光臨,預祝新年快樂!」
在生意興隆中,不覺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北海亭的當家人和女掌柜雖沒言語,但9點一過,二人都心神不寧,時不時地傾聽門外的聲響。
在那第二張桌上,早在半個鐘頭前,女掌柜就已擺上了「預約席」的牌子。
終於挨到10點了,就彷彿一直在門外等著最後一個客人離去才進店堂一樣,母子三人悄然進來了。
哥哥穿一身中學生制服,弟弟則穿著去年哥哥穿過的大格運動衫。兄弟倆這一年長高了許多,簡直認不出來了,而母親仍然是那身褪了色的花格呢裙裝。
「歡迎您!」女掌柜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
「那個……清湯麵……要兩份……可以嗎?」
「噯。請,請,呵,這邊請!」女掌柜一如既往,招呼他們在第二張桌子邊就座,並若無其事地順手把那個「預約席」牌藏在背後,對著櫃檯後面喊道:「面,兩碗——!」
「好咧,兩碗面——!」
可是,當家人卻將三把面扔進了湯鍋。
於是,母子三人輕柔的話語又在空氣中傳播開來。
「昕兒,淳兒……今天媽媽要向你們兄弟二人道謝呢。」
「道謝?……怎麼回事呀?」
「因為你們父親而發生的交通事故,連累人家8個人受了傷,我們的全部保險金也不夠賠償的,所以,這些年來,每個月都要積攢些錢幫助受傷的人家。」
「噢,是嗎,媽媽?」
「嗯,是這樣,昕兒當送報員,淳兒又要買東西,又要準備晚飯,這樣媽媽就可以放心地出去做工了。因為媽媽一直勤奮工作,今天從公司得到了一筆特別津貼,我們終於把所欠的錢都還清了。」
「媽媽,哥哥,太棒了!放心吧,今後,晚飯仍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還繼續當業餘送報員!小淳,我們加油干哪!」
「謝謝……媽媽實在感謝你們。」…
這天,娘兒仨在一餐飯中說了很多話,哥哥進得了「坦白」:
他怎樣擔心母親請假誤工,自己代母親去出席弟弟學校家長座談會,會上聽小淳如何朗讀他的作文《一碗清湯蕎麥麵》。這篇曾代表北海道參加了「全國小學生作文競賽」的作文寫道,父親因交通事故逝世後留下一大筆債務;媽媽怎樣起早貪黑拚命幹活;哥哥怎樣當送報員;母子三人在除夕夜吃一碗清湯麵,面怎樣好吃;麵館的叔叔和阿姨每次向他們道謝,還祝福他們新年快樂。………
小淳朗讀的勁頭,就好像在說;我們不泄氣,不認輸,堅持到底!弟弟在作文中還說,他長大以後,也要開一家麵館,也要對客人大聲說:「加油干哪,祝你幸福。……」
剛才還站在櫃檯里靜聽一家人講話的當家人和女掌柜不見了。原來他們夫婦已躲在櫃檯後面,兩人扯著條毛巾,好像拔河比賽各拉著一頭,正在拚命擦拭滿臉的淚水。……
三
又過去了一年。
在北海亭麵館靠近暖氣的第二張桌子上,9點一過就擺上了「預約席」的牌了,老闆和老闆娘等呵、等呵,始終也未見母子三人的影子。轉過一年,又轉過一年,母子三人再也沒有出現。
北海亭的生意越做越興旺,店面進行了裝修,桌椅也更新了,可是,靠暖氣的第二張桌子,還是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
光陰荏苒,夫妻麵館北海亭在不斷迎送食客的百忙中,又迎來了一個除夕之夜。
手臂上搭著大衣,身著西裝的兩個青年走進北海亭麵館,望著坐無虛席、熱鬧非常的店堂,下意識地嘆了口氣。
「真不湊巧,都坐滿了……」
女掌柜面帶歉意,連忙解釋說。
這時,一位身著和服的婦人,謙恭地深深低著頭走進來,站在兩個青年中間。
店內的客人一下子肅靜下來,都注視著這幾位不尋常的客人。只聽見婦人輕柔地說:「那個……清湯麵,要三份,可以嗎?」
一聽這話,女掌柜猛然想起了那恍如隔世的往事——在那年除夕夜,娘兒仨吃一碗面的情景。
「我們是14年前在除夕夜,三口人吃一碗清湯麵的母子三人。」婦人說道,「那時,承蒙貴店一碗清湯麵的激勵,母子三人攜手努力生活過來了。」
這時,模樣像是兄長的青年接著介紹說:「此後我們隨媽媽搬回外婆家住的滋賀縣。今年我已通過國家醫師考試,現在是京都醫科大學醫院的醫生,明年就要轉往札幌綜合醫院。之所以要回札幌,一是向當年搶救父親和對因父親而受傷的人進行治療的醫院表示敬意;再者是為父親掃墓,向他報告我們是怎樣奮鬥的。我和沒有開成麵館而在京都銀行工作的弟弟商量,我們制訂了有生以來最奢侈的計劃——在今年的除夕夜,我們陪母親一起訪問札幌的北海亭,再要上三份清湯麵。」
一直在靜聽說話的當家人和女掌柜,眼淚刷刷刷地流了下來。
「歡迎,歡迎,……呵,快請。喂,當家的,你還愣在那兒幹嘛?!2號桌,三碗清湯蕎麥麵——!」
當家人一把抹去淚水,歡悅地應道:「好咧,清湯蕎麥麵三碗——!」
手錶
外婆的禮物太棒了,你猜也猜不到昨天晚上,我放學回來以後,郵遞員來了。他給我帶來一個包裹,裡面是外婆給我的禮物。這個禮物可了不得啦,保證你猜也猜不到:是一隻手錶!太棒了!小朋友們又要眼饞了。
爸爸還沒有回家,因為今天晚上他要在單位吃飯。媽媽教我給表上弦,然後把表給我戴在手腕上。幸好今年我已經學會看鐘點了,不像去年小的時候。要是還像去年一樣,我就老得問別人:「我的手錶幾點了?」那可就太麻煩了。
我的手錶可好玩了,那根長針跑得最快,還有兩根針要仔仔細細看好久,才能看它們動一點兒。我問媽媽長針有什麼用,媽媽說,在煮雞蛋的時候,長針可有用了,它能告訴我們雞蛋煮熟了沒有。
7點32分,我和媽媽圍著桌子吃飯。太可惜了,今天沒有煮雞蛋。我一邊吃飯一邊看我的手錶。媽媽說湯要涼了,叫我快點兒吃。長針只轉了兩圈多一點兒,我就喝光了湯。7點51分,媽媽把中午剩的蛋糕端來了。7點58分,我們吃完了。媽媽讓我玩一會兒,我把耳朵貼在手錶上,聽裡面發出的滴答聲。8點15分,媽媽叫我上床睡覺。
我真開心,差不多和上次給我鋼筆的時候一樣開心。那次弄得到處都是墨水。我想戴著手錶睡覺,可媽媽說這樣對手錶不好。我就把手錶放在床頭桌上,這樣只要我一翻身就能看到它。8點38分,媽媽把電燈關了。
咦,太奇怪了!我的手錶上的數字和指針在夜裡發光哪!現在,要是我想煮雞蛋也用不著打開電燈。我睡不著,就這樣一直看著我的手錶。後來,我聽見大門開了:是爸爸回來了。我可高興了,因為我能給他看看外婆給我的禮物。我下了床,把手錶戴好,從房間里跑出來。
我看見爸爸正踮著腳上樓梯。「爸爸,」我大聲說,「看看外婆給我的禮物,多漂亮呀!」爸爸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噓,尼古拉,」他對我說,「噓,你要把媽媽吵醒了!」燈亮了,媽媽從房間里走出來,「他媽媽已經醒了!」媽媽對爸爸說,樣子不太高興。她問爸爸吃什麼吃了這麼長時間。「啊,得了,」爸爸說,「還不算太晚嘛。」
「現在是11點58分。」我很得意,因為我很喜歡給爸爸媽媽幫忙。
「你媽媽可真會送東西。」爸爸對媽媽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我母親,何況孩子還在這兒呢。」媽媽滿臉不高興地說,然後叫我上床去乖乖睡一大覺。
我回到我的屋子,聽到爸爸和媽媽又講了一會兒話。12點14分,我開始睡覺了。
5點7分,我睡醒了。天開始亮了。真可惜,我手錶上的字不那麼亮了。我用不著急著起床,今天不上課。可是我想,我說不定能幫爸爸的忙:爸爸說他的老闆老是怪他上班遲到。我又等了一會兒,到了5點12分,我走進爸爸和媽媽的屋子裡,大聲喊:「爸爸,天亮了!你上班又要遲到了!」爸爸又嚇了一大跳,不過,這裡比樓梯上保險多了,因為在床上是摔不下去的。可是,爸爸氣壞了,就像真地摔下去一樣。媽媽也一下子醒了。
「怎麼啦?怎麼啦?」媽媽問。
「又是那隻表,」爸爸說,「好像天亮了。」
「是的,」我說,「現在是5點15分,馬上就要到16了。」
「真乖,」媽媽說,「快回去睡覺吧,現在我們已經醒了。」
我回去上床了。可是,他們還是沒有動。我在5點47分、6點18分和7點2分連著又去了三次,爸爸和媽媽最後才起床了。
我們坐在桌旁吃早飯。爸爸沖媽媽喊:「快一點兒,親愛的,咖啡再不來,我就要遲到了。我已經等了5分鐘了。」
「是8分鐘。」我說。
媽媽來了,不知為什麼直看我。她往杯子里倒咖啡的時候灑到了檯布上,她的手發抖了。媽媽可不要生病啊。
「我今天早些回來吃午飯,」爸爸說,「去點個卯。」
我問媽媽什麼叫「點個卯」。媽媽讓我少管這個,到外面去玩。我第一次覺得想上學了,我想讓小朋友們看看我的手錶呢。
在學校里,只有傑弗裡帶來過一次手錶。那隻表是他爸爸的,很大,有蓋子和鏈子,可好玩了。不過,好像家裡不許他拿,這傢伙惹禍了。那以後,再也沒見到大手錶。傑弗里跟我們說,他屁股挨了一頓揍,差一點再也見不著我們了。
我去找阿爾賽斯特,他家離我家不遠。這傢伙是個胖子,可能吃了。我知道他起床很早,因為早飯他要吃好長時間。
「阿爾賽斯特!」我站在他家大門口喊,「阿爾賽斯特!有好東西給你看!」
「阿爾賽斯特出來了,手裡拿著麵包,嘴裡還咬著一個。
「我有一隻手錶了!」說完,我把胳臂舉到他嘴裡的麵包旁邊。阿爾賽斯特斜眼看了看,又咽了一口,才說:「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的表走得可准了,它有一根專門用來煮雞蛋的針。而且,它晚上還能發光呢。」我告訴阿爾賽斯特。
「那表的裡頭呢,是啥?」阿爾賽斯特問。
「這個,我忘了看啦。」
「先等我一會兒。」阿爾賽斯特說著跑進屋裡去了。出來的時候,他又拿了一隻麵包,還有一把鉛筆刀。
「把你的表給我,」阿爾賽斯特對我說,「我用鉛筆刀把它打開。我知道怎麼開,我已經開過爸爸的手錶了。」
我把手錶遞給阿爾賽斯特,他就用鉛筆刀幹起來了。我真怕他把我的手錶給弄壞了,就對他說:「把手錶給我吧。」
可阿爾賽斯特不肯,他伸著舌頭,想把手錶打開,我上去想把手錶搶回來。刀子一滑,碰上了阿爾賽斯特的手指,阿爾賽斯特一叫,手錶開了,跟著又掉到地上,那時正好是9點10分。等我哭著回到家,還是9點10分,手錶不走了。媽媽抱住我,說爸爸會想辦法的。
爸爸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媽媽把表給了他。爸爸擰擰小鈕。他瞅瞅媽媽,瞅瞅手錶,又瞅瞅我,對我說:「聽著,尼古拉,這隻手錶沒法兒修了,不過你還能用它玩。這樣反而更好,再也不用為它擔心了,它總是和你的小胳臂一樣好看。」
他的樣子很高興,媽媽也那麼高興,於是我也一樣高興了。
現在,我的手錶一直是4點鐘:這個時間最好,是吃巧克力夾心小麵包的時間。一到晚上,表上的字還能閃光。
外婆的禮物真了不起。
向中國人脫帽(1992.12)
鍾麗思
記得那是十二月,我進入巴黎十二大學。
我們每周都有一節對話課,為時兩個半鐘頭。在課堂上,每個人都必須提出或回答問題,問題或大或小,或嚴肅或輕鬆,千般百樣無奇不有。
入學前,前雲南省《滇池》月刊的一位編輯向我介紹過一位上對話課的教授:「他留著大鬍子而以教學嚴謹聞名於全校。有時,他也提問,且問題刁鑽古怪得很。總而言之你小心,他幾乎讓所有的學生都從他的課堂上領教了什麼叫做『難堪』……」
我是插班生,進校時,別入已上了兩個多月課。我上第一堂對話課時,就被教授點著名來提問:「作為記者,請概括一下您在中國是如何工作的?」我說:「概括一下來講,我寫我願意寫的東西。」
我聽見班裡有人竊笑。
教授彎起一根食指頂了頂他的無邊眼鏡:「我想您會給予我這種榮幸:讓我明白您的首長是如何工作的。」
我說:「概括一下來講,我的首長發他願意發的東西。」
全班「哄」地一下笑起來。那個來自蘇丹王國的阿卜杜勒鬼鬼祟祟地朝我豎大拇指。
教授兩隻手都插入褲袋,挺直了胸膛問:「我可以知道您是來自哪個中國的么?」班上當即冷場。我慢慢地對我的教授說:「先生,我沒聽清楚你的問題。」
他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又重複一遍。我看著他的臉。那臉,大部分掩在濃密的毛髮下。我告訴那張驗,我對法蘭西人的這種表達方式很陌生,不明白「哪個中國」一說可以有什麼樣的解釋。「那麼,」教授說,「我是想知道:您是來自台灣中國還是北京中國?」雪花在窗外默默地飄。在這間三面牆壁都是落地玻璃的教室里,我明白地感受到了那種突然凍結的沉寂。幾十雙眼睛,藍的綠的褐的灰的,骨碌碌瞪大了盯著三個人來回看,看教授,看我,看我對面那位台灣同學。
「只有一個中國。教授先生。這是常識。」我說。馬上,教授和全班同學一起,都轉了臉去看那位台灣人。那位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的同胞正視了我,連眼皮也不眨一眨,冷冷地慢慢道來:「只有一個中國,教授先生。這是常識。」
話音才落,教室里便響起了一片鬆動椅子的咔咔聲。
教授先生盯牢了我,又遞來一句話:「您走遍了中國么?」「除台灣省外,先生。」
「為什麼您不去台灣呢?」「政府不允許,先生。」
「那麼,」教授將屁股放了一邊在講台上,搓搓手看我。「您認為在台灣問題上,該是誰負主要責任呢?」「該是我們的父輩,教授先生。那會兒他們還年紀輕輕哩!」教室里又有了笑聲。
教授卻始終不肯放過我:「依您之見,台灣問題應該如何解決呢?如今?」「教授先生,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的父輩還健在哩!」我說,也朝著他笑,「我沒有那種權力去剝奪父輩們解決他們自己釀就的難題的資格。」
我驚奇地發現,我的對話課的教授思路十分敏捷,他不笑,而是順理成章地接了我的話去:「我想,您不會否認鄧小平先生該是你們的父輩。您是否知道他想如何解決台灣問題?」
「我想,如今擺在鄧小平先生桌面的,台灣問題並非最重要的。」
教授濃濃的眉毛如旗般展了開來升起:「什麼問題才是最重要的呢,在鄧小平先生的桌面上?」「依我之見,如何使中國儘早富強起來是他最迫切需要考慮的。」
教授將他另一邊屁股也挪上講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好,依然對我窮究下去:「我實在願意請教:中國富強的標準是什麼?這兒坐了二十幾個國家的學生,我想大家都有興趣弄清楚這一點。」
我突然一下感慨萬千,竟恨得牙根兒發癢,狠狠用眼戳著這個刁鑽古怪的教授,站了起來對他說,一字一字地:「最起碼的一條是:任何一個離開國門的我的同胞,再不會受到像我今日要承受的這類刁難。」
教授倏地離了講台向我走來,我才發現他的眼睛很明亮,笑容很燦爛。他將一隻手掌放在我肩上,輕輕說:「我絲毫沒有刁難您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人是如何看待他們自己國家的。」然後,他兩步走到教室中央,大聲宣布:「我向中國人脫帽致敬。下課。」
出了教室,台灣同胞與我並排兒走。好一會兒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說:「一起喝杯咖啡好嗎?」
夏令營中的較量 (1993.11)
孫雲曉
1992年8月,77名日本孩子來到了內蒙古,與30名中國孩子一起舉行了一個草原探險夏令營。
A中國孩子病了回大本營睡大覺,日本孩子病了硬挺著走到底。
在英雄小姐妹龍梅、玉榮當年放牧的烏蘭察布盟草原,中日兩國孩子人人負重20公斤,匆匆前進著。他們的年齡在11—16歲之間。根據指揮部的要求,至少要步行50公里路,而若按日本人的計劃,則應步行100公里!
說來也巧,就在中國孩子叫若不迭之時,他們的背包帶子紛紛斷落。產品質量差給他們偷懶製造了極好的理由。他們爭先恐後地將背包扔進馬車裡,揉揉勒得酸痛的雙肩,輕鬆得又說又笑起來。
可惜,有個漂亮女孩背的是軍用迷彩包,帶子結結實實,使她沒有理由把包扔進馬車。男孩子背自己的包沒勁兒,替女孩背包不但精神煥發,還千方百計讓她開心。他們打打鬧鬧,落在了日本孩子的後面。
儘管有男孩子照顧,這位漂亮女孩剛走幾里路就病倒了,蜷縮一團瑟瑟發抖,一見醫生淚如滾珠。於是,她被送回大本營,重新躺在席夢思床上,品嘗著內蒙古奶茶的清香。
日本孩子也是孩子,也照樣生病。矮小的男孩子黑木雄介肚子疼,臉色蒼白,汗球如豆。中國領隊發現後,讓他放下包他不放,讓他坐車更是不肯。
他說:「我是來鍛煉的,當了逃兵是恥辱,怎麼回去向教師和家長交待?我能挺得住,我一定要走到底!」在醫生的勸說下,他才在草地上仰面躺下,大口大口地喘息。只過了一會兒,他又爬起來繼續前進了。
B日本家長乘車走了,只把鼓勵留給發高燒的孫子;中國家長來了,在艱難路段把兒子拉上車。
下午,風雨交加,草原變得更難走了,踩下去便是一腳泥水。
當晚7點,隊伍抵達了目的地———大井梁。孩子們支起了十幾頂帳逢,準備就地野炊和宿營。內蒙古的孩子生起了篝火。日本孩子將黃瓜、香腸、柿子椒混在一起炒,又熬了米粥,這就是晚餐了。日本孩子先禮貌地請大人們吃,緊接著自己也狼吞虎咽起來。
倒霉的是中國孩子,他們以為會有人把飯送到自己面前,至少也該保證人人有份吧,可那只是童話。於是,有些餓著肚子的中國孩子向中國領隊哭冤叫屈。飯沒了,屈有何用?
第二天早飯後,為了鍛煉尋路本領,探險隊伍分成十個小組,從不同方向朝大本營狼宿海前進。在茫茫草原上,根本沒有現成的路,他們只能憑著指南針和地圖探索前進。如果哪一組孩子迷失了方向,他們將離大隊人馬越來越遠,後果難以預料。
出發之前,日本宮崎市議員鄉田實先生驅車趕來,看望了兩國的孩子。這時,他的孫子已經發高燒一天多,許多人以為他會將孩子接走。誰知,他只鼓勵了孫子幾句,毫不猶豫地乘車離去。這讓人想起昨天發生的一件事:當發現道路被洪水衝垮時,某地一位少工委幹部馬上把自己的孩子叫上車,風馳電掣地衝出艱難地帶。
中日兩位家長對孩子的態度是何等的不同!我們常常抱怨中國的獨生子女嬌氣,缺乏自立能力和吃苦精神,可這板子該打在誰的屁股上呢?
C日本孩子吼聲在草原上震蕩。
經過兩天的長途跋涉,中日兩國孩子勝利抵達了目的地狼宿海。
當夏令營宣告閉營時,宮崎市議員鄉田實先生作了總結。他特意大聲問日本孩子:「草原美不美?」
77個日本孩子齊聲吼道:「美!」「天空藍不藍?」
「藍!」「你們還來不來?」「來!」
這幾聲狂吼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中國人。天哪!這就是日本人對後代的教育嗎?這就是大和民族精神嗎?當日本孩子抬起頭時,每個人的眼裡都閃動著淚花。
在這群日本孩子身後,站著的是他們的家長乃至整個日本社會。
據悉,這次由日本福岡民間團體組織孩子到中國探險的活動得到日本各界的廣泛支持。
政府和新聞機構、企業不僅提供贊助,政界要員和企業老闆還紛紛送自己的孩子參加探險隊。許多教授、工程師、醫生、大學生、小學教師自願參加服務工作。活動的發起者、該團體的創始人河邊新一先生與其三位女兒都參加了探險隊的工作。他們的夏令營向社會公開招生,每個報名的孩子需交納摺合7000元人民幣的日元。一句話,日本人願意花錢送孩子到國外歷險受罪。
D中國孩子的表現在我們心中壓上沉甸甸的問號。
日本人滿面笑容地離開中國,神態很輕鬆,但留給中國人的思考卻是沉重的。
剛上路時,日本孩子的背包鼓鼓囊囊,裝滿了食品和野營用具;而有些中國孩子的背包卻幾乎是空的,裝樣子,只背點吃的。才走一半路,有的中國孩子便把水渴光、乾糧吃盡,只好靠別人支援,他們的生存意識太差!
運輸車陷進了泥坑裡,許多人都衝上去推車,連當地老鄉也來幫忙。可有位少先隊「小幹部」卻站在一邊高喊「加油」,當慣了「官兒」,從小就只習慣於指揮別人。
野炊的時候,凡是又白又胖抄著手啥也不幹的,全是中國孩子。中方大人批評他們:「你們不勞而獲,好意思吃嗎?」可這些中國孩子反應很麻木。
在咱們中國的草原上,日本孩子用過的雜物都用塑料袋裝好帶走。他們發現了百靈鳥蛋,馬上用小木棍圍起來,提醒大家不要踩。可中國孩子卻走一路丟一路東西……
短短的一次夏令營,暴露出中國孩子的許多弱點,這不得不令人反思我們培養目標與培養方式的問題。第一,同樣是少年兒童組織,要培養的是什麼人?光講大話空話行嗎?每個民族都在培養後代,日本人特別重視生存狀態和環境意識,培養孩子的能力加公德;我們呢?望子成龍,可是成什麼龍?
我們的愛心表現為讓孩子免受苦,殊不知過多的呵護可能使他們失去生存能力。日本人已經公開說,你們這代孩子不是我們的對手!第二,同樣是少年兒童組織,還面臨一個怎樣培養孩子的問題。是佈道式的,還是野外磨練式的?敢不敢為此承擔一些風險和責任?許多人對探險夏令營讚不絕口,可一讓他們承辦或讓他們送自己的孩子來,卻都縮了回去,這說明了什麼呢?
是的,一切關心中國未來命運的人,都值得想一想,這個現實的矛盾說明了什麼。
全球在競爭,教育是關鍵。假如,中國的孩子在世界上不具備競爭力,中國能不落伍?
把信帶給加西亞(1998.1)
艾爾伯特·哈伯特
這篇短文,發表於1899年。
這篇文章,幾乎世界上所有的語言都把它翻譯出來。
在一切有關古巴的事物中,有一個人最讓我忘不了。當美西戰爭爆發後,美國必須立即跟西班牙的反抗軍首領加西亞取得聯繫。加西亞在古巴叢林的山裡——沒有人知道確切的地點,所以無法帶信給他。美國總統必須儘快地獲得他的合作。
怎麼辦呢?
有人對總統說:「有一個名叫羅文的人,有辦法找到加西亞,也只有他才找得到。」
他們把羅文找來,交給他一封寫給加西亞的信。關於那個名叫羅文的人,如何拿了信,把它裝進一個油紙袋裡,封好,吊在胸口,3個星期之後,徒步走過一個危機四伏的國家,把那封信交給加西亞——這些細節都不是我想說明的。我要強調的重點是:美國總統把一封寫給加西亞的信交給羅文;而羅文接過信之後,並沒有問:「他在什麼地方?」
像他這種人,我們應該為他塑造不朽的雕像,放在每一所大學裡。年輕人所需要的不只是學習書本上的知識,也不只是聆聽他人種種的指導,而是要加強一種敬業精神,對上級的託付,立即採取行動,全心全意去完成任務——「把信帶給加西亞」。
加西亞將軍已不在人間,但現在還有其他的加西亞。凡是需要眾多人手的企業經營者,有時候都會因一般人無法或不願專心去做一件事而大吃一驚。懶懶散散、漠不關心、馬馬虎虎的做事態度,似乎已經變成常態;除非苦口婆心、威逼利誘地叫屬下幫忙,或者,除非奇蹟出現,上帝派一名助手給他,沒有人能把事情辦成。
不信的話我們來做個試驗:你此刻坐在辦公室里——周圍有6名職員。把其中一名叫來,對他說:「請幫我查一查百科全書,把某某的生平做成一篇摘錄。」
那個職員會靜靜地說:「好的,先生。」然後就去執行嗎?
我敢說他絕不會,反而會滿臉狐疑地提出一個或數個問題:
他是誰呀?
他過世了嗎?
哪套百科全書?
百科全書放在哪兒?
這是我的工作嗎?
為什麼不叫查理去做呢?
急不急?
你為什麼要查他?
我敢以十比一的賭注跟你打賭,在你回答了他所提出的問題,解釋了怎麼樣去查那個資料,以及你為什麼要查的理由之後,那個職員會走開,去找另外一個職員幫助他查某某的資料,然後,會再回來對你說,根本查不到這個人。真的,如果你是聰明人,你就不會對你的「助理」解釋,某某編在什麼類,而不是什麼類,你會滿面笑容地說:「算啦。」然後自己去查。
這種被動的行為,這種道德的愚行,這種心靈的脆弱,這種姑息的作風,有可能把這個社會帶到三個和尚沒水喝的危險境界。如果人們都不能為了自己而自動自發,你又怎能期待他們為別人採取行動呢?
你登廣告徵求一名速記員,應徵者中,十之八九不會拼也不會寫,他們甚至不認為這些是必要條件。這種人能把信帶給加西亞嗎?
在一家大公司里,總經理對我說:「你看那職員。」
「我看到了,他怎樣?」
「他是個不錯的會計,不過如果我派他到城裡去辦個小差事,他可能把任務完成,但也可能就在途中走進一家酒吧,而當他到了鬧市區,可能根本忘了他的差事。」
這種人你能派他送信給加西亞嗎?
近來我們聽到了許多人,為「那些為了廉價工資工作而又無出頭之日的工人」以及「那些為求溫飽而工作的無家可歸人士」表示同情,同時把那些僱主罵得體無完膚。
但從沒有人提到,有些老闆一直到年老,都無法使有些不求上進的懶蟲做點正經的工作,也沒有人提到,有些老闆長久而耐心地想感動那些當他一轉身就投機取巧的員工。
在每個商店和工廠,都有一個持續的整頓過程。公司負責人經常送走那些顯然無法對公司有所貢獻的員工,同時也吸引新的進來。不論業務怎麼忙碌,這種整頓一直在進行著。
只有當公司不景氣,就業機會不多,整頓才會出現較佳的成績——那些不能勝任,沒有才能的人,都被擯棄在就業的大門之外,只有最能幹的人,才會被留下來。為了自己的利益,使得每個老闆只保留那些最佳的職員——那些能把信帶給加西亞的人。
我認識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沒有自己創業的能力,而對別人來說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價值,因為他老是瘋狂地懷疑他的僱主在壓榨他,或存心壓迫他。他無法下命令,也不敢接受命令。如果你要他帶封信給加西亞,他極可能回答:「你自己去吧。」
當然,我知道像這種道德不健全的人,並不會比一個四肢不健全的人更值得同情;但是,我們也應該同情那些努力去經營一個大企業的人,他們不會因為下班的鈴聲而放下工作。他們因為努力去使那些漠不關心、偷懶被動、沒有良心的員工不太離譜而日增白髮。如果沒有這份努力和心血,那些員工將挨餓和無家可歸。
我是否說得太嚴重了?不過,當整個世界變成貧民窟,我要為成功者說幾句同情的話——在成功機會極小之下,他們導引別人的力量,終於獲得了成功;但他從成功中所得到的是一片空虛,除了食物外,就是一片空無。
我曾為了三餐而替人工作,也曾當過老闆,我知道這兩方面的種種甘苦。貧窮是不好的,貧苦是不值得推介的,但並非所有的老闆都是貪婪者、專橫者,就像並非所有的人都是善良者。
我欽佩的是那些不論老闆是否在辦公室都會努力工作的人,我也敬佩那些能夠把信交給加西亞的人。靜靜地把信拿去,不會提出任何愚笨問題,也不會隨手把信丟進水溝里,而是不顧一切地把信送到。這種人永遠不會被解僱,也永遠不必為了要求加薪而罷工。
文明,就是為了焦心地尋找這種人才的一段長遠過程。這種人不論要求任何事物都會獲得。他在每個城市、村莊、鄉鎮,以及每個辦公室、商店、工廠,都會受到歡迎。世界上極需這種人才,這種能夠把信帶給加西亞的人。
當我重新閱讀
《一碗清湯蕎麥麵》時
忍不住再次為之感動落淚。。。
親愛的
這十篇文章
哪一篇最打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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