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外星人，我選擇足球來了解地球的人類

世界盃期間，大家又要花不少時間熬夜看球了。

想起讀書的時候，熬夜看球，一個通宵，仍然精神滿滿，恨不得第二天立馬跑到草地上踢一場球。

那個時候，互聯網沒這麼發達，我們更多的資訊來自於報紙，大家一起訂一份《體壇周報》，幾個人傳閱著看，看完還會交流很久。

我們也經常因為看球誤了上課，被老師責罰，下次依然明知故犯。

足球的世界裡，會有一種歸屬感，自然也有一種青春期無處釋放的熱血。

似乎因為這樣，許多作家並不怎麼對足球感冒，覺得那種狂熱有一種極端的東西在裡面。

博爾赫斯老爺子就堅持自己的意見，認為「足球是愚蠢的運動」。

不同意這個觀點的作家自然也不少，雖然他們不可能再站出來相互爭論一下了。

下面是不少作家關於足球的論述，讓我們看看這些「溫和」的作家對於一個足球世界有多麼有趣的理解，而一個小小的足球又折射出多少人類世界的複雜。

1.加繆

萬人迷加繆老師，年輕時差點當了足球運動員。

他年少時曾是阿爾及利亞競技大學隊的門將，可惜因患有肺結核而不能做劇烈運動，不得不放棄了這項很有「前途的職業」，而掉進了寫作的「坑」里。

加繆的病大概是源於髒亂的環境和貧窮導致的營養不良，這對於熱愛踢足球的他來說很是沮喪。後來，你會經常看到一個在街上與人一邊說話一邊踢著石子的男人。

我明白了足球永遠不會從你預料的方向過來。這個道理在生活中幫了我大忙，特別是在大城市和那些言行不一的人群中生活的時候。

只有通過足球，我才能了解人及人的靈魂。

2.薩特

一慣神叨的薩特先生談論起足球來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的這句話說出來似乎無意義，競技體育的樂趣不就是這樣嘛，你來我往。

如果，只是自己和自己……難道左右互搏？

在足球中，所有事情都因為另一個球隊的存在變得複雜。

3.博爾赫斯

博爾赫斯老爺子對足球這項運動說的就不是很客氣，直接批評足球是個「很醜陋的遊戲」。

雖然來自南美，但老爺子把足球放在一種人性層面去考量：認為足球的背後隱含一個強權的、極端的意識範疇。

其實，也可以理解老爺子的心情，他是看到過阿根廷政權中齷齪的一面。

儘管我們現在很喜歡阿根廷的足球文化，但要知道，這種足球文化繁榮的土壤曾經培植過法西斯主義，大概都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真是奇怪，人們從沒有因為英格蘭給這個世界填滿了愚蠢的遊戲，例如足球這樣純粹的身體運動而責備過他們。足球是英格蘭最大的罪行之一。

4.加萊亞諾

尊敬的加萊亞諾老師寫過一本《足球往事》，談的是足球，說的是人間事。

他出生於足球文化興盛的南美，對這片多難的土地自然也有很深的認識。足球在這裡的興起，背後牽涉的原因及其複雜。當然，也可以說，足球是了解南美最好的切入口。

他對足球的理解，多了一些溫和的態度，能夠看到足球帶給普通人的深層快樂。

足球也同其他事物―樣，消費者遠多於生產者。瀝青覆蓋了人們過去常常嬉戲的空地，工作吞噬了我們的閑暇時間。

大多數人都不踢球，他們只從電視或者日漸遠離球場的看台上看球。如同狂歡節一樣，足球變成了一項大規模的旁觀者的運動。

不過正像那些在狂歡節的街頭開始跳舞的人一樣，總有一些令人欽佩的球迷出於純粹的樂趣溫柔地踢著足球，這些人中不僅僅只有孩子。

不論好壞，雖然球場已儘可能地遠離我們，但是來自鄰里的朋友或者來自工廠、辦公室、學校的同事仍然會聚在一起，踢球作樂，直至筋疲力盡地倒下，然後贏家和輸家一同離開球場去抽抽煙，喝喝酒，吃頓豐盛的飯菜，這是職業運動員享受不到的快樂。

5.史鐵生

喜歡史鐵生，更多是因為他精神世界的寬大和韌勁，他可能比任何一個健全的人，都能感受到生命的那種強度。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他還是個十足的球迷。即便是身體不便，也要爭取各種機會去看球。大概他能從球場上感受到很多的快樂。

足球的世界，可以放任他的胡思亂想：一個飛動的足球能帶給世界多少解謎的入口啊？可惜世間無人知。

如果我是外星人，我選擇足球來了解地球的人類。如果我從天外來，我最先要去看看足球，它濃縮著地上人間的所有消息。

比如人對於狂歡和團聚的需要，以及狂歡和團聚又怎樣演變成敵視和隔離，這已經說過。再比如它所表達的個人與群體的相互依賴，二十二個球員散布在場上，乍看似無關聯，但牽一髮而全身動，那時才看出來，每一個精彩點都是一個美妙結構的產物，而每一次局部失誤都造成整體意圖的毀滅。

比如說，它的變化無窮正好似命運的難於預測，場上的陣勢忽而潮湧忽而潮落，剛還是晴天朗照，轉眼卻又風聲鶴唳，每一個位置都蘊含著極不確定的動向，每一個人都具「波粒二重性」，每一個點和每一個點之間的關係都有無限的可能，真正是測不準，因而預測足球的勝負就像預測天氣變化一樣靠不住，一個強隊常常就被一支弱旅打得一敗塗地，這在其他比賽中是少見的。

又比如它的勝敗常具偶然性，你十次射門都打在門柱上，我一次撿漏就致你於死地。而射在門柱上的那個球，只要再往裡偏一公分就可能名垂球史，可這一公分其實就由於氣流一陣細微的改變。那一次撿漏呢，則是因為對方的跑位也只差了一公分，這一公分的緣由說不定可以從看台上一位妙齡少女的午餐中去找。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智者千慮也把捉不住偶然性的乖戾，於是神神鬼鬼令人敬畏。這都與我們的命運太相似了。

接著，外星人還可以在這兒受到法制啟蒙，他會看出要是沒有那位黑衣法官，這球賽就沒法進行，他尤其會看出在諸條規則中不準越位是最根本的一條，否則大家都去門前等著射門，地球上就可能只剩下溜門撬鎖的小偷和蒙面入室的大盜了。外星人還能在這兒看見警察（星星點點散布在各處），認識官員（稀稀落落坐在主席台上），了解商業（四周的廣告牌），粗通建築（鋼筋水泥的體育場），探知藝術的起源（看台上情不自禁的歌舞），發現貧富之別（票價不同因而所佔位置各異），發現門派之盛，相互間竟至於睚眥必報、拳腳相加、水火難容……

總之，幾乎人間所有的事物在這兒都有樣品，所有的消息在這兒都有傳達。

這個與人間同構的球場，最可能成為人間的模型或象徵，刺激起人的種種佔有慾，倘佔有落空，便加倍地勾引起平素積蓄的怨憤，壞脾氣就關不住閘門。愛的祈望並不總比恨的發泄有力量。如果地球世界的強權、歧視、怨恨和復仇依然長壽，當然足球世界就最易受到浸染，足球場上就最易出現毆鬥和騷亂。

5.阿乙

阿乙老師曾經擔任曾給《體壇周報》《足球報》等報紙寫過球評，也是個十足的球迷。不過，對於足球和文學的關係，他很「不客氣」地說，沒關係。

足球就是足球，一種生活；寫作是另一個維度的表達。

還是阿乙達觀，直接，但也不能完全按著他的說法來，要不今天這個選題的價值豈不太久消失了。

畢竟，沒有關係也是一種「關係」!

博爾赫斯曾說，足球是愚蠢的運動，因為他認為這是一種「贏者王侯敗者寇」的遊戲，而球迷服膺於一個集體、對其狂熱支持的行為，近似一種信仰崇拜，亦體現不了最深層次的智慧。

而在我看來，其實很多作家，包括社會上的精英人士都是球迷。我們會發現，許多人都願意將看球作為一種釋放自身壓力的排遣方式和區間。

我認為，足球和文學其實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在我們至今看到的文學名著中，沒有一部是關於足球的，甚至關於體育的也很少，電影也是這樣。

而且我認為文學佔有的實際上是人最細微、最精密的一種審美，而足球佔有的則是人一種狂放的、對戰爭替代的一種享受，兩者並沒有共通性。

6.肖復興

相比起來，肖復興老師的論調，反而蠻符合大部分人對足球的想像的。足球就是一種競爭，得失都很殘酷，勝者為王。

不過，說來，也許正是足球緩解了某種程度上人類競爭的壓力。

只有戰爭才會呈現人性中如此殘酷的一面。只有足球才能夠和戰爭一樣，將人性中殘酷的一面，以驕傲的形式無遮無攔地書寫在綠茵場上，讓人們以為那就是人性中最值得張揚的色彩，伴隨到最後的還有獎盃與獎金的獎勵，和戰爭之後論功行賞、封官賜爵一樣明目張胆而得到世人的認可。

綠茵場就是和平時期戰爭的轉移，足球比賽尤其世界盃的決賽，就是一場袖珍戰爭的濃縮版。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裡和任何一種方式，你還能夠找到如此煽動起高蛋白和膽固醇一併增長的現代人的狂熱嗎？

我才發現，其實，人類如何地進步，都如同孫悟空一樣無法把自己最後的尾巴去掉的。足球給我們帶來快樂的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人性中諸如從爾虞我詐到無情的爭鬥到最後不顧對方的死活和感受……這樣無法根除的醜陋的一面。綠茵場是上帝賜予我們的一種自娛自樂的方式，也是上帝特意留給人世間的一面鏡子，淋漓盡致地照亮我們自以為是其實是似是而非的非理性與非人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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