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和威嚴如何平衡,是父親最需要學的本事
一、「如何做父親,這個問題幾千年來亘古不變」
今早我的女兒生了我的氣。當然,同時我也生了她的氣。我倆進入到了一個不歡的局面中。通常這種情況,都是以我的各種討好而收場。
而今天不一樣了。
今天我除了想著該怎麼討好之外,還想了一些別的問題。我想著,她越來越大了,以後這種局面會更加常見,她也不會為一張貼畫一塊糖而輕易和我和好。而我也不能總是這樣,總失去一個做父親的威嚴。
愛、寵愛、威嚴、嚴厲、軼序,這些關係如何平衡。父親這個角色,在家庭中到底怎麼定位會更合適?
可能世界上最難學的本事,就是怎麼學會做父親了。
這個問題幾千年來亘古不變,男人們幾乎都會遇到。我們先看看,千年以前,當時對父親的理解是怎麼樣。
甲骨文"父"
在甲骨文父字的構成中,下面部分是一隻手的形象,左邊是一豎,整字表示父親手上拿著著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可能是件武器,也可能是棍仗。拿武器,表示父親有保衛家園、保護家人的責任和義務。棍杖則表示強權,它意味著父親要有父親的權威。
這一豎表示的兩個意義一個是向外,一個是向內的。
向外,表示父親要手拿著武器去驅趕來犯之敵。我們知道,甲骨文時期,自然環境不如現在軼序明晰,在人居住的地方,很容易見到猛獸,那麼作為父親,在那種時候,不管心裡怎麼害怕,還是得壯著膽子上。還有,在當時,食物匱乏也是常態。趕走了老虎,做父親的還要去打只豹子回來給家人吃。這都是做父親的責任。
向內,表示父親在家庭軼序構成中的地位。父的手裡的棍杖,表示了他的權威、他的強權地位,他對子女等家庭構成成員的支配方式。
依據這個造字邏輯,幾千年前,古人對父親的理解就是,能弄來吃的,能保護大家,在家裡可以支配他人,有著不可動搖的權威地位。
這種說法,在另一個對父親的稱謂中也有印證。在中國的很多地方,把爸爸叫做大大。這種稱謂在很早以前就有,這也是造字之初人們對父親形像的一種認識。在甲骨文中,「大」字,是一個伸開了胳膊手、有著長腿的人的形象,這與孩子們心目中父親的形象是吻合的,父親是大而強壯的,不然怎麼保護家人?大的甲骨文原義就是爸爸,後來引申到說「家裡大人」就是指爸爸媽媽等長輩。可以說,大大兩字,就是作為父親的最根本的要求,要強大,要能保護他們。
而另外一個有父親含義的字,爹,也是一種常見的稱謂。在這個字中,對物質的給予進行了強調。有的文章說,爹,上面一個父字,下面一個多字,表示爹是幾個孩子的父親的意思。這是對漢字不了解的一種說法。甲骨文中,「多」是幾塊肉的意思,是祭祀的一個環節。也就是說,「爹」字的下面部分多,是表示要給孩子們肉吃。
二、「你首先要思考想把關係建立在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這幾種樸素的價值觀念一直持續到金文字時期。這個時期對父字的理解又多了些意義。我們可以看到,在金文中,父字的構成,下面部分還是一隻手的形象,而左邊這一豎則有了明顯變化。
金文"父"
左邊這一豎,更加抽象化,並且體積更大,更加顯目。對於這一變化,可以更理解為,在人們對父親的理解中,多了些「動頭腦、提前準備判斷、讓事情在發生之前中止。」這裡面有智慧的含義。這是做父親的另一項責任,即要有預判的能力,提前準備好一些條件,不要讓事情發生之後再去處理。之後的大篆和小篆,基本都是順著這一含義在發展。
直到隸書階段,父的含義才弱化了武器這個條件,而增加了其它一些要素。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從新石器時代一直到現在,對於如何做父親的思考一直在進行。
在這個問題當中,構成關係的各種要素其實是固定的,基本的形式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你要面對的就是和女兒或者兒子以及他們所處環境的關係。說簡單其實很簡單,得首先看你想把關係建立在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楷書"父"
三、「秩序越清晰,家庭越有力量」
進化到後面,人文和情感的比重逐漸加大,這與社會和生活的進步有關係。人們更願意表達,也更善於表達。
舉個例子吧。
梁啟超,這個大人物大家都熟悉,他就是一個成功的父親。他的九個孩子,個個都有了不起的成就,其中有三個當院士,還有幾個在建築領域、考古領域、經濟領域做出了非凡的成績,都是響噹噹的專家人物。當然,我們並不是以成就大小為介定成不成功的標準,而是說,這一家人在相親相愛的基礎上,還做出了這麼多的成績,還是挺了不起的,他們得有一個多棒的爸爸來作為保護和指引才行。
梁啟超是怎麼當爸爸的?說到底,最重要的有兩條,一是無盡的、滿滿的愛,二是同理心來對待孩子,三是家庭秩序建立得完善。
他一生給子女寫了百餘萬字的家書,他的大女兒思順,即使已經三十幾歲了,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梁啟超給她寫信時,還是稱呼她為「大寶貝」、「寶貝思順」。最小的梁思禮小名老Baby,梁啟超在信中叫他「老白鼻」,還給三女思懿起外號「司馬懿」。他曾給當時身在國外將要結婚的長子梁思成寫信說:「你們若在教堂行禮,思成的名字便用我的全名,用外國習慣叫作「思成·梁啟超」,表示你以長子資格繼承我全部的人格和名譽。」對於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婚姻,他寫信表示喜悅,說:「我以素來偏愛女孩之人,今又添了一位法律上的女兒,其可愛與我原有的女兒們相等,真是我全生涯中極愉快的一件事。」
他的愛讓孩子自信且輕鬆,讓每一個孩子都覺得自己特殊。這種父愛的力量是一切成就和幸福的基礎。
對孩子的教育,他一般褒多於貶,以鼓勵為主,強調生活的趣味,以同理心推己及子關注孩子的心性、志趣、健康、幸福。他對梁思成說:「我怕你因所學太專門之故,把生活也弄成近於單調,太單調的生活容易厭倦,厭倦即為苦惱,乃至墮落之根源。」平常的幫扶勸導,都是以對方的開心幸福為考慮,在他看來,學業成就遠不如心性、志趣、健康、幸福重要。
在他的家庭里,保留著中式傳統教育中很深奧的一部分,即秩序的清晰楚。在他的家裡,父與子,兄與弟,姐與妹之間,是引導與榜樣、學習與示範的關係,這種秩序越清晰,家庭會越有規矩,越有規矩便越有力量。
梁的教育的一個極端例子,一般人可能學不了。然而其中透露出的核心要義,則是可以借鑒學習的。包括幾千年前造字之初,人們對父親的理解,雖然情節簡單粗糙,可是其中表達的最樸素的道理,還是對如何做好一個父親有一些指導意義的。
(書法 劉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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