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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骨骼深處的貝斯

《燃燒》講述了鍾秀(劉亞仁飾)、惠美(全鍾瑞飾)、Ben(史蒂文·元飾)三人間的糾葛,前半部分是愛情戲,後半部分開始走懸疑,隨著惠美的失蹤,鍾秀逐漸解開了Ben喜歡「燃燒塑料大棚」的秘密……

我看完《燃燒》順便讀了其改編的村上原著《燒倉房》,但小說與電影的基調很不同。《燒倉房》中縈繞著村上獨有的自傷調子,舒緩悠長又難以捉摸;《燃燒》則給人一種壓抑的美感和炸裂感,通過底層青年的自卑、彷徨和憤怒,層層遞進,終於在結局得到了毀滅式的爆發。

先說說Ben瘋狂又奇怪的愛好吧。

Ben大概是女性心中的理想對象,一個講文明懂禮貌的高富帥,舉止溫文儒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既沒有土豪的粗俗、也沒有霸道總裁的野蠻,實在是難得的人間極品。

但他並不完全是個四好青年,他也去舞廳、抽大麻,這種隱藏的危險性對女性而言更為致命。

Ben就是這樣一個謎一樣的「蓋茨比」,優雅地尋找著、捕獵著給自己作為祭品的女人。

他所謂的「燒塑料大棚」的快感和秉承的「自然道德」,乍聽之下似乎還挺有道理,以至於鍾秀也有過燒掉沒用的塑料大棚的慾望。

但是,那不過是其通過金錢和階級獲得的「上帝」感,他視女人為玩物,他認為底層階級是無用而可消滅的。他與惠美、鍾秀交往,享受的不只是和惠美的挑逗,更享受對鍾秀居高臨下的精神欺壓。

而那所謂「骨骼深處響起的貝斯」也絕不能是來自靈魂的交響曲,而是狂徒罪惡的自我催眠。

所以說,有的人即使坐擁殷實的家境、良好的教育、優越的基因,但他們的惡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變態得毫無理由又理所應當。

他們是在降生在人間的撒旦。

再說說女主角惠美的「消失」吧。

這部電影我是沖著劉亞仁看的,卻不止一次被全鍾瑞驚艷到了。她雖然戲份不多,但每段出場都像是一場「隱喻」。李滄東選角的眼光確實毒辣,這個新人不管是長相還是演技都相當出色,尤其是那段夕陽下的裸舞,實在是美得不可方物。

我不敢肯定惠美是不是真的死了,雖然鍾秀找到了很多疑點:無人接聽的電話、惠美的手錶、家裡的行李箱、貓、完好的塑料大棚……但這都不能作為惠美被Ben所殺的直接證據,甚至說的玄學一點,惠美真的存在嗎?

鍾秀與惠美初見時,惠美說她整了容,鍾秀亦沒有和惠美幼時的回憶,那這個惠美真的是鍾秀童年的玩伴嗎?

惠美家裡有一隻叫「Boil」的貓咪,但鍾秀從來沒在她家中見過,只是通過貓食減少來判斷貓咪的存在,這隻貓是真實的嗎?

惠美說自己小時候掉落的一口井,村長、鍾秀、甚至惠美的家人都不記得這井,唯一聲稱有井的是早早就離家出走的鐘秀母親,就她那個敷衍的語氣,又如何來判斷井的存在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象,那惠美就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最初就不存在那樣消失掉」了。

這大概涉及一個「存在的證明」的問題。

就和惠美所表演的啞劇「剝橘子」的秘訣一樣,只要「忘掉這裡沒有橘子就行了」。人的感官會被大腦控制,甚至在沒有橘子的時候分泌出唾液,而記憶也可以人為地改編,隨著時間流逝,真實的過去也很容易被虛假的記憶掩蓋。

人類的自我欺騙能力總是卓爾不群的。

試想,我們如何來證明一件事、甚至一個人的存在呢?

他人的記憶?多變且不可靠。文字的記載?有粉飾誇大之嫌。錄音或錄像?有剪輯造假的可能。

我們連自己的過去都無法控制,又遑論要掌控現在、甚至未來呢?

這大概就是李滄東所謂的:「對我而言,世界是一個謎」吧。

最後,自然是鍾秀了。

我倒並不太想細說鍾秀這個人物,他從小說中的敘述者成為親歷者,就和所有被生活壓榨的年輕人一樣,他呼吸著、思考著、奔跑著,他不解又憤怒,但面對Ben這樣的上流又常常顯得局促尷尬。

他出生農村,自尊心越強就越感到自卑,他不能像Ben一樣事事都能舉足輕重地解決,他希望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卻總因為用力過猛而惹人注目。

他就生活在我們中間。

我覺得劉亞仁演的肯定比我詮釋的好,我就不畫蛇添足了。

我很喜歡劉亞仁,公眾號里也寫過他的兩部作品,可見我對他的偏愛。因為他身上那股子憂鬱的少年氣實在令人著迷,但他似乎總飾演一些帶著雅痞氣質的天才少年,而這次鍾秀從頭喪到尾的角色倒可以說是一種新的嘗試。

劉亞仁之前雖然經受了身體的折磨、兵役的非議,但依舊故我的作為一名演員,或者說是一名藝術家生活著,懟人的時候也不留情面,稱得上是吾輩楷模。

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個最年輕的青龍獎影帝一定會在忠武路上走的更遠,獲得更高的獎項、更大的成就,而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我很期待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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